第 98 章 第 98 章

第 98 章 第 98 章

“那時候我和懷青,原本是要結婚的,但他爸媽不同意。”可能人之將死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懷念以前,姜思煙望着酒杯的目光淡淡的,“秦朗的媽媽是個好人,可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壞人呢?”

矇著臉在超市偷東西的男人,可能是一個孩子的爸爸,孩子很餓得喝奶粉;在夜|總會衣着暴|露的女孩,可能老家有病重的爺爺奶奶要養。

這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只不夠哪一種,都活得那麼辛苦,那麼用力。

她覺得累了。

喬眠望着對面的女人,姜思煙很漂亮,但她那張精緻的臉就像一個虛假的外殼,多年的奢靡生活她的身體已經被侵蝕透了,那份漂亮很快就要破碎,化成土。

雖然她保養的很好,舉手投足之間也都是上流社會的優雅,但喬眠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就知道,她過得並不好。

這輩子唯一可以帶給她幸福的人是喬雲海,可喬雲海已經死了。

喬眠印象里,她永遠都是這幅冷冷清清的表情,真不知道什麼才能戳進她心裏……哦,喬眠忽然想起來了,印象里她崩潰泣不成聲的樣子,是爸爸發現自己不是親生的,兩個人爭吵的那個下午,以及下葬時的墓園。

“別說我了,一個快要死的人。”姜思煙又倒了一杯酒,抬眼望着喬眠,“但是你,小喬,把收養自己的人搞上|床,你能知道點羞恥嗎?”

還記得十年前,她最後一句話:死的為什麼不是你。

所以如今不論她說什麼喬眠都不會生氣,沒有期待就不會痛,喬眠輕笑着撩了下頭髮:“我沒有破壞別人的感情,更沒有做第三者,羞恥這種東西你先自己品品。這麼多年沒有父母在身邊,我現在能活着跟你說話,你就應該感謝沈雲黎。”

相比這個,其實喬眠更好奇她是怎麼知道她和沈雲黎在一起的。

而彷彿看出了她的疑問,姜思煙淡淡開口:“我知道沈雲黎收養了你,你爸告訴我的。”

喬眠的血瞬間變涼,血管都快要裂開了。

這個世界上,她永遠都只有一個爸爸,那就是喬雲海!

喬眠端着酒杯起身,朝姜思煙的頭上緩緩澆下來:“只一句,死了別葬在我爸旁邊。”

周圍的人目光都投向這裏,喬眠放下酒杯拿着衣服一秒也不想停留。

酒順着臉頰滑落,頭髮濕了,姜思煙抽了張紙巾不慌不忙地擦着,眼眸也沒有絲毫不快,只是在喬眠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拉住了喬眠的手臂:“這個世界上男人是靠不住的,我死了之後秦懷青是你唯一的親人,叫一聲爸不吃虧。”仟韆仦哾

喬眠耐心地聽她把話說完,然後抽開了自己的手臂,冷漠地和她對視:“這十年來你在不在有什麼不一樣嗎?”

在所有人異樣的目光中,喬眠離開了餐廳,剛走出去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冬天寒冷的空氣吸進肺里,像冰凌似的刺得人疼,但也叫人清醒。

“回家吧。”

喬眠扭頭,發現沈雲黎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自己身邊,或者說站在餐廳門邊。

他一直在這裏。

喬眠終於忍不住了,一頭扎進沈雲黎懷裏,哭得泣不成聲。

她在哭什麼呢?

哭這麼多年終於又見到了當初把她拋棄的媽媽嗎?

還是哭她就要死了?

喬眠不知道,只是心裏的難過酸澀快要把她淹沒了。她忽然很想喬雲海,或者說很想十年前那個幸福溫馨的家。這麼多年來,她多想和平常人一樣有爸爸媽媽的疼愛,但她從來不曾擁有,永遠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而喬眠知道,以後她會更加孤單。

沈雲黎輕輕抱着喬眠,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像是在安慰一隻受傷的小獸:“不哭了,我們回家,嗯?”

喬眠哭得說不出來話,只在沈雲黎懷裏用力點了點頭,沈雲黎望着黑漆漆的夜空,長長的嘆了聲氣,然後抱着她回了車裏。

.

回到家裏,客廳的暖氣開得很足,沈雲黎抱着喬眠坐在沙發上。

”她說什麼了?”沈雲黎掰開她緊握着的手,掌心留了一排深深的指甲印,青白慢慢變紅。

“她得癌症了。”風吹了一路,喬眠也漸漸緩了過來,但還是提不起精神。

沈雲黎身體一僵,眼神有片刻的凝滯,然後就抱緊了喬眠,越抱越緊:“要去照顧她嗎?”

喬眠搖了搖頭。

這輩子,她和姜思煙的關係已經成了定局,她們彼此都不需要對方,所以,就不用再費力氣做什麼來挽回這份冰冷的母女情分,都是徒勞。

“那我們後天就回國,嗯?”沈雲黎聲音很輕,攬着她的肩膀吻在柔軟的髮絲。

“我想爸爸了。”喬眠窩在沈雲黎肩頭。

沈雲黎移開她的臉,輕輕捏着她的鼻尖:“那這幾年都沒回去過一次。”

這幾年,沈雲黎找她用盡了所有辦法,他想如果還有什麼理由值得她回來,那肯定就是喬雲海了。所以清明節前後,以及喬雲海忌日這幾天,沈雲黎幾乎都在陵園外守着,但卻沒見過她一次。

“想回去,但是來回機票都很貴。”想到這裏,喬眠眼角有些濕潤。

這個理由可能聽起來可笑,但事實就是這樣,再堅不可摧的念頭在金錢面前,都會變得無力。想當初第一年來到法國,沒有錢,心灰意冷,可能離開沈雲黎更加思念爸爸,但她能回去嗎?

不,她沒有錢,她能做的只是抬頭看看天罷了。

沈雲黎的心又被狠狠扎了一下,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呢?他後悔了。

“這幾年我都去了,以後我們一起去。”沈雲黎擦乾女孩眼角的淚痕,“以後賺得所有錢也都交給你。”

沈雲黎吻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然後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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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喬眠去上學之後,沈雲黎就接到了姜思煙的電話。從家到咖啡廳的這段路上,男人的臉始終沉着。

沈雲黎到的時候,姜思煙已經在了,沒有寒暄也沒有問候,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坐了下來。

他們的關係很微妙,面前是甜甜的媽媽,沈雲黎理應尊敬,但實際上他卻沒有絲毫感激,更多的情緒或者他比喬眠還怨恨姜思煙。

“記得第一次見沈先生的時候,是在我家裏。”姜思煙依舊望着窗外,眼睛裏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那時候你剛進Zero,老喬很欣賞你,那一年,你24歲,小喬9歲。”

“你跟老喬談完事準備走的時候,小喬剛上輔導班回家,你捏着她的臉說,小女孩真可愛。”

那是他出門的時候,喬副局長剛打開門,小女孩就鑽了進來,一頭栗色的長捲髮,沈雲黎現在都記得。

姜思煙的記憶好像一直都在十幾年前,她靜靜地講故事,忽然停下來望着沈雲黎:“當初聽懷青說你帶走她的時候,我是很放心的。”

“但是,”姜思煙話鋒一轉:“你們怎麼能在一起?”

“她年紀小不懂事,那請問沈先生安的什麼心?”姜思煙臉上終於表現出一絲憤怒,那張完美的臉裂開了一道口子。

咖啡在舌尖漫出一絲苦澀,沈雲黎沉默着一句話都沒有解釋,但黑色沉靜的眼眸下,並不是很平靜。

“你覺得你能給她什麼?她二十歲的時候,你三十多歲,她三十歲的時候你四十多歲,難道以後她得為你刷假牙推輪椅嗎?”

沈雲黎忽然笑了,彷彿這也沒有什麼不好。

“十年前,我能把她帶回家,給她最好的教育,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的生活。十年後,我能給她一個家,愛她呵護她,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她重要。”

沈雲黎用叉子切了塊甜點,淡淡地開口,只是臉色卻越來越冷。

“那我想請問姜小姐,這幾年你在哪?你又給過她什麼?”鐫刻着復古花柄的銀質叉子,落在盤子上發出一聲脆響,沈雲黎臉上最後的溫度也消失了。

他永遠記得,當初向她所有親人打電話時候的情景,每個人都躲得遠遠的,以至於第二次打電話直接就被掛斷了。

“剛把她帶回家的時候,她每天晚上都做噩夢,說夢見你把她推下懸崖。”沈雲黎嘴角輕揚,卻是帶着淬了毒的狠,“這就是你為她做的嗎?”

姜思煙目光低垂,眼睛裏有若隱若現的後悔,只是太淺太淺了,除了她沒有人能察覺到。

她抬頭望着對面的男人,英俊成熟,還帶着十分的冷漠,只輕輕往後靠着,就散發出引而不發的存在感。

這樣的男人,小喬拿捏不住。

“我明白你臨走前終於想起來還有個女兒,想為她做些什麼的心情。但請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對面的人始終沉默着,沈雲黎也沒有說話,不想再過多停留,他起身準備離開。

只是剛走兩步,沈雲黎又轉身看着她說:“如果需要錢的話,可以告訴我。”

沈雲黎不知道她這幾年是怎麼過得,但給秦懷青生過孩子的女人,應該不會過得太差。只是想到,她畢竟是甜甜的母親,沈雲黎心裏還存在最後一絲憐憫……

姜思煙望着沈雲黎的背影,又緩緩望着窗外的人來人往,她靜靜坐着,彷彿一副油盡燈枯的畫。

.

兩天後,他們四個來到機場,蘇容從收拾行李合上電腦的那一刻開始,就忍不住興奮。

老闆終於要回國了!

她的好日子已經在路上了!

沈雲黎和喬眠站在窗前,看着一架架飛機起飛又降落,沈雲黎拉着喬眠的手:“害怕嗎?”

喬眠點了點頭,手被他捂得很暖和。

“在我身邊還怕嗎?”沈雲黎低頭,直接攬上了她的腰。

腰間痒痒的,耳朵也被男人的呼吸弄得很燙,喬眠揚起下巴:“不怕。”

沈雲黎心裏暗暗感嘆,真不知道當年她下了多大的決心飛來法國的。

天空是灰色的,和喬眠的心情一樣,如果前天沒有遇見姜思煙,也不知道她身患絕症,她想此時此刻她一定帶着雀躍,迫不及待地逃離這座城市。

時間到了,沈雲黎牽着喬眠的手排隊登機,然而喬眠的手機忽然震動。

一個國內的陌生號碼,喬眠按下接聽鍵:“你好。”

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沈雲黎只看到她的動作像是僵住了,一動不動,連帶着臉都失去了血色。

喬眠依舊保持着舉手機的動作,電話掛斷好久,她都緩不過來。

姜思煙死了,安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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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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