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
幾日後早朝。
“陛下,容老夫人殿外求見。”
此言一出,朝堂上議論紛紛,諸位大臣心知肚明,定是為了容清成婚一事來求聖上賜婚。
想到此,朝臣們便或艷羨或嫉妒看向了李尚書。
且不說容家門楣顯貴,但說容清,朝中宰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深得陛下信任。日後這李家再次同容家聯姻,必定是節節高升,官運亨通。
皇帝皺着眉看向一團騷亂的朝臣,擰着眉,“請。”
容老夫人着了青鳥孔雀朝服,頭飾仍舊是簡單的素色銀釵,氣度卻威嚴高貴。她腳步微有些蹣跚,檀木拐杖在乾寧殿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殿上一片默然。
容老夫人曾以女子之身上陣殺敵,大敗敵軍,當時可謂戰功赫赫,只是後來嫁給容老大人之後,便褪下了戎裝,安心相夫教子。
但所有人對她仍舊是尊敬有加。
容清立在皇帝下首,神色淡然,面無表情地看着母親走向大殿。
“老身,參見陛下。”
“快快請起。”皇帝止住她要行禮的動作,吩咐隨侍,“賜座。”
“多謝陛下。”容老夫人有些氣喘,也不推辭,謝過便坐在了小凳上。
“容老夫人千里迢迢到了京城,可是有何事要同朕說?”皇帝溫和道。
老夫人笑着摸了摸銀白的發,“想同陛下要個恩賞。”
“容家為社稷鞠躬盡瘁,您儘管說便是。”
“老身請求陛下,為我兒容清和李家幼女——李思雨賜婚。”
話音落,朝臣諸人神色精彩紛呈。
皇帝默了片刻,喟嘆道:“朕聽說李家幼女心儀容清已久,是樁好姻緣。既如此,那朕便允......”
“陛下。”容清淡淡開口,神色平靜,“微臣不願。”
這......大臣們一驚,心有靈犀般地俱看向臉黑得如同燒過的木炭般的李尚書,心中都有些幸災樂禍。
老夫人的臉瞬間沉了,呵斥道:“容清,不得放肆!”
他彷彿聞所未聞,上前一步,站至大殿中央,眉目淺淡,風姿俊秀,“陛下恕罪,臣已心有所屬。”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哦?”皇帝驚訝,“容卿,可否告訴朕是誰家的姑娘?說出來,朕替你作主。”
容清微微一笑,“臣自是樂意,只是......”他有些無奈,“她還尚未瞧上微臣。”
眾人更為驚訝,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連容相都拒絕了?
自然而然地,他們想到了從前心儀容相追得轟轟烈烈的長公主,不由得喟嘆,緣分一事,果真是妙不可言。
皇帝眼眸微暗,思索半晌,“既如此,朕便等着容卿的好消息。賜婚一事,再議吧。”
“陛下!”老夫人急急喚道。
“容老夫人,容卿既已心有所屬,朕不好再強求,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夫人且寬心吧。”皇帝微有些不悅,沉聲道。
容老夫人不再說話。
李尚書的臉色也極為不好看。
—
“父皇早朝快下了。”雲城梳洗好,喚着夕顏,“我們快些去母后寢宮,說不定還能趕着一頓早膳。”
時辰已不早了,二人步履有些快。
“雲川估摸着早已去了。”雲城笑着喘了口氣,“她在吃這事上一向是最積極的。”
她忽地聽到一陣隱隱的琴聲,疑惑道:“大早上的,誰在宮裏聽曲?”
夕顏側耳聽了聽,“好像是......皇后寢宮處傳來的。”
雲城訝異,“母后怎麼聽上曲了?”她頓了頓,皺眉,“這樂聲有些熟悉......不過聽不大清,走吧,去看看。”
愈近永和宮,琴聲愈清晰,雲城的臉色也愈來愈沉。
她快步走進殿內。
母后,父皇,還有......雲川。
“城兒,傻站在那裏幹什麼?”母后朝她招招手,“過來。”
雲城勉力扯扯嘴角,走上前,“父皇,母后。”
她目光看向殿中央,戚殷今日穿了青色長袍,長發高束,正垂眸撫琴,倒是個翩翩公子的樣子。
雲城眸色泛冷。
“你皇叔說此人琴藝不俗,你父皇向來喜歡這些,便喚過來聽聽。”皇后笑着看向皇帝,“陛下,怎麼樣?”
皇帝滿意地點頭,“不錯。年紀輕輕,琴藝如此了得,該賞!”
父皇母后談笑風生,雲城卻沒有這個心情。
她看向雲川。
雲川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人,雲城心裏猛地一沉,難道重來一世,她還是不能護住雲川嗎?
雲城掩在袖下的手緩緩捏緊,她閉了閉眼,不過片刻便已做出了決定。
“父皇,”她喚道:“之前聽說公主府已修葺完工,我想不日便搬出去。”
“怎的忽然要搬出去?你不是不願意?”皇后問道。
“她想搬,就讓她出去住。”皇帝專心致志地聽着曲,應付着,“她都這麼大了,整日裏在你我二人眼前晃悠,朕看着都心煩。”
看皇后心情有些低落,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公主府華貴安適得很,且就在皇城腳下,不會有危險。你若不放心,朕多給她派些侍衛便是。”
“城兒,大內金吾衛,你瞧着哪個手腳利索,都帶去!”
“謝過父皇。”雲城心不在焉地答,眼神卻一直往雲川那兒瞟,只見她專註地看着戚殷,並無反應。
雲城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出了永和宮,她疾步向宮外走去,冷着臉吩咐,“夕顏,告訴小德子,讓他備馬車,我要去一趟王府。”
“是。”夕顏急急地去了。
雲城心裏一團亂麻,事情一次又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即便重來了一世,該發生的,卻還是發生了。
她抄近道從小路而出,轉過拐角,卻冷不丁撞到一人身上。
雲城被撞得後退了幾步,險些栽倒在地上,被撞那人及時扶住了她。
“多謝。”她匆匆道,並未抬頭,想繞過繼續趕路,那人卻往旁邊一挪,擋住她的去路。
雲城有些煩躁地抬頭,卻見容清淺褐色的眸子安靜地看着她。
“殿下如此急切,是要去何處?”
雲城抿了抿唇,皺眉,“容相下朝不回府,在宮裏亂晃什麼?”
容清頓了頓,“這是乾寧殿外,微臣方才出來。”
她一怔,抬頭一看,果真如此。
“殿下連走路都如此心不在焉,不怕摔了?”他看着雲城,見她神情鬱郁,眸色微暗,“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雲城不耐煩,“本宮的事要一一事無巨細地同你講嗎?你是我什麼人?”
她扒拉容清,“讓開!”
容清雖看着身材修長清瘦,沒想到力氣也大得很,站在原地,任雲城如何推拉,都屹立不動。
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她的臂彎。
雲城掙扎不得,兩眼冒火氣,“容清你今日是有什麼毛病?”
“方才我拒了陛下的賜婚。”他淡聲道。
雲城愣了一下,隨即便嗤笑一聲,“你拒了便拒了,同我有什麼好說?難不成是想要我幫你尋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容清頓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雲城抬頭,卻看見正殿御街之前停着輛馬車,小德子正朝她揮手,不禁心中更為焦急,語氣急轉而下。
“我管你什麼意思!”
“容清,本宮是君,你是臣,掂量好自己的身份,往後你這些破事不要再來同我說。”
“我不關心!”
雲城抬着頭瞪他,一字一句道,說完,用力將他推至一邊,急急地向馬車處跑去。
“殿下!”小德子已套好了車。
“王府!快!”
馬車絕塵而去,雲城掀起車簾,見乾寧殿旁,那一抹白色身影仍舊默默靜立,她這才後知後覺地覺出自己方才態度着實惡劣。
雲城抿抿唇,看了半晌,放下車簾。
馬車速度極快,不消半刻便至王府。雲城自己跳下了車,徑直闖入,侍衛都識得她,並無人敢阻。
雲城推開房門。
屋內燃着香,雲池正坐在上首喝茶,旁邊的位子上也備了一套茶碗,似是專門等人前來。
雲城冷笑。
“城兒?”雲池裝作訝異道:“你怎麼忽然來了?快坐。”
她上前坐在那處,將那一早晾好的茶一口氣喝光,將胸腔里的火氣壓了下去。
“我來向皇叔討一個人。”
“哦?”雲池瞭然,卻仍似好奇道:“是誰?”
雲城轉眸盯着他,皮笑肉不笑,“戚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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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清:傷心啊,難過啊,老婆不關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