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守護 第四章一如門外的夜
花盆不是什麼珍貴的物件,只需去坊間淘換就行,只是稀有的花盆也不是隨便個什麼人,就可以淘到的,不過幸好她的父親留下了不少的錢,還有不少的人緣。
作為一代醫聖的女兒,還是有那麼幾個會賣她的面子的。
坊間內閣,看着眼前各式各樣的精美花盆,各種鑲寶鎏金,花明媚想像着妖蘭在其中盛放的樣子,卻都不太完美。
配花盆也是一件精細的事,不同的花盆,有着不同的神韻,主要是誠誠事事都精益求精,連帶着她的要求也高了許多。
角落裏,還有一行人也在挑選着花盆,倒是一個男子,一身紅衣,帶着一個姿色妖嬈的侍女,也是一身紅衣,倒不像是個會買花盆的人。
這人能入了這坊間內閣,想必也是頗有身份之人,花明媚不願橫生枝節,只默默的仔細斟酌。
花明媚離得遠遠的,還是不經意瞟了一眼,卻是訝異那男子竟挑了個不錯的花盆,倒是和那男子還挺配,只是看這滿屋子的花盆,只怕也只有那一隻,才配得上那株妖蘭。
這可怎麼辦?花明媚不動聲色的繼續看着,看那男子拿着那花盆看了看,又放下,拿起了旁的看了起來。
花明媚一陣欣喜,那男子最好看不中那隻。
哪知那男子看了看旁的又回來看那隻花明媚也中意的,害她心提了又提,偏偏那男子似猶疑不決,看一看后總要拿那花盆比較一下,她都懶得擔心了。
那男子終於不再挑揀,而是拿了那隻花盆在手裏把玩着,和坊主聊起了天。
花明媚賭氣的又認真開始了挑選,奈何心中已經有了選擇,再看其他的就覺得不太能入眼了,越看越心煩。
那男子看到花明媚又開始挑選花盆,有一絲的詫異,隨即又隱去。
花明媚越來越煩躁,不知不覺走到男子身側,又看了一眼男子手中的花盆,出言問道:“這位公子,你手中這隻花盆我可以看看嗎?”
男子眉毛一挑,“不可以!”
花明媚被噎的有些無措,那男子又道:“若是姑娘能揭了這面紗,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這輕佻的語氣,面紗於女子來說是何等重要,這人卻隨口說的就跟在路邊掐了一朵野花一樣隨意。
花明媚俏臉一紅,暗暗壓下心中的惱怒,和聲說道:“這位公子,這花盆公子你既然沒有買下,自然就還是這坊間的貨物,作為客人,那我自然也是能看的。”
說完,花明媚便伸手去取那男子手裏的花盆,男子手腕一轉,繞了過去,另一隻手卻趁機取走了花明媚臉上的面紗。
面紗被摘,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何等的羞辱!
花明媚在外基本是不帶面紗的,但在這大啟國的都城——洛城裏,她還是都會帶上。
現在被這妖貨給摘了,怒還是怒的,羞倒是也不怎麼羞,畢竟她不是那些閨閣小姐,也早已失去了矜貴的資格。
但她也不再想要理會那個無理的人,要不是那人手上還拿着她想要的花盆,她早就已經轉身離去。
那男子看花明媚一張漲紅的臉,還有緊緊捏起的拳頭,輕輕笑了,“作為賠禮,這花盆本公子就讓給你好了。”
花明媚聽到這話更氣了,卻聽那男子又道:“怎麼,姑娘不喜歡這隻?那本公子就要了。”
看男子準備掏錢付賬的架勢,花明媚立馬搶過了花盆,付了銀子給坊主,匆匆出了坊門。
身後卻是剛剛那男子跟了上來,“姑娘,剛剛是本公子冒犯了,請姑娘吃頓飯當作賠禮可好?”
花明媚臉上的青筋都快要暴起了,“公子也知道冒犯了!要是公子能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我就當公子你是賠罪了!”
“那怎麼行?都怪本公子這雙賤手,冒犯了姑娘,可是要讓本公子砍了這雙手,卻又是萬萬捨不得的,可姑娘你又不肯原諒本公子,本公子怎麼好就這麼消失,不然連小桃都要笑話我了。”
看這無恥男的眼神,小桃該是他那個侍女。
只是就這麼原諒他,花明媚自認也是說不出來的,只得不再搭理那兩人,徑直走了。
不管他為什麼來的,不管他就好了,有什麼狐狸尾巴,總是會自己露出來的。
只是那人選了這樣的方式搭訕,花明媚總歸是氣憤的。
見花明媚不再理人,那人卻不以為杵,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
“小桃,公子我都誠心道歉了,為什麼人家姑娘就是不肯原諒我呢?”
小桃白了自家公子一眼,“公子你要是嘴再賤一點,估計這位姑娘就會願意原諒你的。”
“小桃,你怎麼能說公子嘴賤呢,你可是公子我的丫頭,小心公子明兒把你賣到香館去。”
“哦,是小桃說錯了,我們公子不僅嘴賤,手更賤,看是哪只賤手會把自己的婢子往那火坑裏推,婢子定會叫他知道離了公子的日子是如何的痛苦的!”
“喲,小桃你功夫見長啊?跟着公子我可是有些屈才了,還是送到血殺閣去,好好練練才是,不然白瞎了你這天賦不是。”
“公子還是好好走路吧,再不小心撞到了什麼不該撞的人,婢子恐怕明兒就真的要換主子了。”
“不和你聊天了,無趣得很,姑娘,這山叫什麼名字?還真是墨色沉沉的,難怪能養出姑娘這般有趣的人物。”
花明媚知道這人是在和她說話,但她卻不想回答,忍着他在身後聒噪了一路沒有弄死他,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要不是這兩人確沒有任何敵意,早就已經是山間某樹鮮花的肥料!
她不搭理,那人卻也不甚在意,依然自顧自的說笑,那個叫作小桃的侍女,都默默後退了幾步,只遠遠的跟着。
說來也有趣,那無恥男竟然就這麼跟上了山,花明媚覺得經歷了這一遭,她的臉皮估計得要厚上好幾層。
徐錦依舊坐在門口等着,遠遠地聽到花明媚的腳步聲就打開了院門。
徐錦的目光僅僅停留在花明媚手上的盒子上一瞬,掃了一眼跟來的不速之客,就熱情地迎了花明媚進門。
花明媚回來后就開始在桌上擺弄起那株妖蘭,配上那隻花盆,妖蘭的妖異更加的沉靜,更加的純粹,牢牢地吸引住了在場幾人的心神。
看着誠誠眼中的笑意,花明媚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份禮物,是誠誠要送給他的父親的生辰賀禮。
誠誠馬上就該滿十八了,按照傳統,這個生辰該有父親親自為兒子操持,舉辦成人禮並加冠。
可是這十八年來,誠誠都是在外面度過的,直到四年前父親帶着他們在這山上定居,才離着洛城近了些許。
花明媚知道,誠誠是多麼的渴望他的父親能夠想起,在這半山腰上,還有他這個兒子,所以無論多難,她都要幫他尋找一份能夠讓人驚艷的禮物。
這份禮物應該能夠引起那位的注意了,花明媚對於這一個月的辛苦還是很滿意的。
之後的半個月,她都不曾出門,那個黏上來的妖男和那個叫做小桃的侍女也在這院子裏住下了,幸好院子夠大,她也不差那一口飯錢。
誠誠居然和那個妖男挺聊得來,聽他稱妖男為妖劍公子。
果然又妖又賤,花明媚卻是不曾與之搭言,日子久了,也就練就了一張紅不起來的厚臉。
誠誠和妖劍應該不是這回認識的才對,雖然花明媚不曾發現什麼異樣,但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不過誠誠既有意瞞着,花明媚也不願深究。
日子一天天平靜的過着,直到某天晚上,一聲巨響從徐錦房中傳來。
花明媚趕過去的時候,就見徐錦的輪椅已經碎了,而他就坐在碎塊中間,面色平靜,一如無波的湖面。
誠誠的手該是受傷了,鮮血流了出來。
花明媚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喊後到的妖劍將誠誠抱到了床榻上。
迅速的檢查了一下誠誠身上的傷,除了雙手之外,背上還有一大處擦傷。
該是很疼的,可是誠誠卻像是感覺不到。
輕輕吸了一口氣,花明媚小心的蹲到床邊,仔細清理着誠誠雙手上傷口處的木屑。
一絲一絲,輕輕巧巧的。
清理乾淨后,又仔細的上好了葯,輕輕的包紮好。
做完這些,花明媚站起身,一把搶過了妖劍手中的劍,斜了一眼似要暴起的妖劍,轉身輕輕的捻起了誠誠背後的衣衫,小心地用劍割掉傷口周圍的布料,露出了擦傷的地方,開始仔細的清理,小心的上藥。
房間裏靜悄悄的,呼吸都小心着。
處理好傷口以後,花明媚留下了乾淨的紗布,站起身對着妖劍道:“替誠誠包紮,仔細些!”就走出了房門。
小桃也出來了,還順帶關上了房門,房間裏悶得慌,她需要出來透透氣。
剩下的,妖劍應該會處理的很好,花明媚徑直回到了自己房裏。
剛關上門,眼淚就一顆一顆滾了下來,落在衣襟上,頓時打濕了一大片。
花明媚輕輕吹熄了燈,房間裏一片黑暗,一片寂靜,一如門外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