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見面
王府小路曲折，楚霜寧走到正廳門前，早已出了一層薄汗。
大半張臉都被面紗遮住，只露出那雙狡黠明亮的眼睛，靈氣逼人。
她抬頭，恰好撞進耶律阿亓探尋的眼中。
四目相對，兩個人俱是一驚。
熟稔的感覺讓楚霜寧暗道不妙，連忙低下頭去。
“你是誰？”耶律阿亓眼底掠過狐疑的光芒，“把面紗摘下來。”
“我的臉……不太方便，還是不……”
“摘了。”冷漠的聲音似乎她不答應的話下一刻就會殺了她。
楚霜寧拒絕無果，只好慢吞吞伸手，把面紗解開。心裏慶幸自己之前早有準備。
白皙的臉上敷着草藥，黃黃綠綠的臉頰徹底暴露在耶律阿亓面前，讓人條件反射地感到不適。
但心底那份疑慮也隨之煙消雲散。
不是她。耶律阿亓說不出來自己是失落還是慶幸。
楚霜寧不敢做什麼大動作，老嬤嬤在前頭領着她，早膳一樣樣呈上來，擺在桌子上。
她剛準備坐下，就被老嬤嬤攔住：“請伺候王爺用早膳。”
合著她還得不吃不喝，給雲王夾菜？
楚霜寧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
只是為了保持她在雲王面前的形象，她忍辱負重，拿起湯勺，準備先盛碗湯再說。
雲王的一切飯食都是經過特殊製作的葯膳，好比眼前這一例湯，湯色奶白，上面一絲油腥都沒有，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楚霜寧舀了一勺，鼻子卻嗅到其中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滋補身體的葯膳里，怎麼可能混進一味生性寒涼的藥材？
她如是想着，誇張地抖了抖手，裝作不小心的樣子：“哎喲！”
手下動作一點都不含糊，直接把整個湯盅都打翻在地！
“笨手笨腳，”耶律阿亓冷冷挑眉，十分不悅，“跪下。”
沒想到楚霜寧非但沒有自己做錯事的覺悟，反而笑吟吟地開口道：“是我不小心，王爺千萬別動怒，不過……跪着認錯倒也不必，沒準王爺還得賞我點什麼呢。”
“知錯不改，還在這裏大放厥詞！”
旁邊的老嬤嬤見葯膳被打翻，頓時扯着嗓子喊起來：“冒犯主子，這是大不敬！看我不打死你個黃毛丫頭！”
眼見着那枯瘦的雞爪手高高舉起，落點恰好是她完好無損的半邊臉。
楚霜寧眼神一凝，手上動作毫不留情，將老嬤嬤一把揮開！
她雖然想要安安穩穩，卻也不會被人欺負到頭上還忍着。
“冒犯主子，嬤嬤你不也是明知故犯？”
老嬤嬤啞口無言，臉上神情頓時有些訕訕。
然而楚霜寧並不准備跟她多費口舌，定定看向耶律阿亓：“王爺可知這葯膳裏頭都加了些什麼？”
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當歸、川芎、黃耆、熟地、桂皮、蜜甘草……這麼多好東西裏頭，怎麼就偏偏放了點紅花呢？”
“紅花通血化瘀不假，但這麼寒涼的東西，長此以往怕是連命都喝沒了吧？”
耶律阿亓看着她神采飛揚，對藥材如數家珍的樣子，突然勾起唇笑了笑。
“出去。”
他掃了嬤嬤一眼，又對楚霜寧道，“你留下。”
楚霜寧本想藉著給耶律阿亓治病一事，跟他談條件，結果人全都走光之後，耶律阿亓的臉色倏地一冷。
“我……”
男人驀地起身，大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眸底翻湧着說不出的狠戾。
“我說過再見到你，必定不會放過你……你故意混進王府，究竟有什麼目的？”
在皇宮葯庫戲弄他不成，還要在他府中興風作浪？
究竟是誰手底下的探子，居然這麼囂張！
楚霜寧一時不察，差點直接白眼一翻被掐暈過去。
空氣漸漸變得稀薄，她大張着嘴，渾身劇顫：“你放、放開……”
耶律阿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個死物。
楚霜寧心頭霎時一緊，求生欲如潮水般包圍了她。
再這麼下去，她會沒命。
她胡亂掙扎着，右手在桌面上摸索，直到握上一個瓷瓶似的東西，想都沒想就朝耶律阿亓扔了過去！
力氣流失，她失了準頭，花瓶結實砸在男人身上。
啪嚓！
空氣中瀰漫起淺淡的血腥味，耶律阿亓手上動作一松，被她輕鬆掙脫開。
“有話好好說……”
楚霜寧一邊給自己順氣，一邊沖他擺手。
結果耶律阿亓惱羞成怒，竟反手抽出腰間的佩劍，朝她心口刺來！
要是被懟個正着，她怕是得來個對穿！
楚霜寧上躥下跳，躲着他的劍氣，心底升起一股濃濃的絕望。
能不能聽她解釋一下？！
氣氛劍拔弩張之際，門外突然傳來通報聲——
“王爺，皇上身體抱恙，宣您帶着神醫進宮一趟！”
耶律阿亓微怔，收劍入鞘。
於是大門再次打開之時，就見楚霜寧蹲在椅子上瑟瑟發抖，耶律阿亓神色如常，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皇上的旨意來得及時，也算變相救了她一命。
楚霜寧劫後餘生，跟着一干下人跪接聖旨，來的宣旨太監還是皇上身邊的魏公公，情況緊急，只留了口諭。
耶律阿亓額角的青筋不聽話地跳了跳。
他想殺的人，皇帝想留。
看在那女人暫時還算有用的份上……
他優雅起身，身上煞氣隱約，拂袖走出正廳：“跟上。”
楚霜寧忙不迭小跑着走在後面，把面紗重新掛上。
走了幾步，耶律阿亓滿含深意地回過頭，那雙漂亮到妖異的眸中倒映着她的影子，瑰麗無比。
“老實點，別想耍花招。”
回來之後，他可有不少辦法等着她。
要是沒有她，能把老皇帝治好？
楚霜寧對他的雙標行徑表示一萬個鄙視，還在心裏給他豎了個中指。
有求於她，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還想要她的命？
做夢！
想到這裏，她放輕了聲音，笑吟吟地道：“當然不會，王爺說我搞了什麼把戲？難道是誤會我那天走得太着急，忘了給您穿上衣服那件事？王爺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
這女人竟然還敢提及此事！
耶律阿亓臉色登時黑沉如墨，殺意陡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