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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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太多大家閨秀的沉穩、得體,小家碧玉的俏麗、溫順,像這樣熱血、勇敢的姑娘實屬少見。

高台上的人在雜亂無章的人流中顯得尤其耀眼,她像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勇士一般,站在了戰鬥的最前線。

這種生活,大概是這個年齡段,受新思潮教育的女孩子最有意義的活法了吧?

可以為理想的生活而戰鬥,可以自由自在,可以無拘無束、隨心所欲。

默默的觀看了好一會兒,喬世興無精打採的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揉捏着衣角,直到衣角起了褶皺,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倒向汽車的後座,斜靠在後車座的角落裏,抿緊薄唇,閉上了眼睛,腦海里波濤翻湧。

像那個在台上為大家搖旗吶喊的女孩子一樣自由隨心的生活,自己這輩子大概是不可能過上了,所以還是眼不見為凈。

“繞路吧!”喬世興凝眉,無力的說道。

“好的,少爺。”丁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然後扭頭對着司機小張點了點頭。

小張會意,驅車緩慢的往人少的地方繞去。

車子啟動了,喬世興又睜開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繼續在人群中奮勇高呼的女孩子,眼睛裏的羨慕一覽無餘,直到車子駛離碼頭,喬世興才不得不收回視線,重新倒向後座,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緩緩的閉上眼睛,神色恢復淡然。

對於藝術創作者而言,靈感的到來大概就是在偶然的一個瞬間。

顛簸的汽車上,閉着眼睛的喬世興,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描繪出一副為正義而吶喊的畫面:深藍色馬甲,白色帶荷葉領的上衣,黑色的裙褲,長而密的捲髮,面部表情焦灼而熱烈,攥緊了拳頭,揮舞着手臂吶喊着。

在喬世興還沉浸在腦海里構思的畫面中時,車子平穩的停在了喬公館的院子裏。

丁長生生快速的下車,轉身打開後車門,恭敬的站在車門邊,輕輕的喊了一聲:“少爺,到喬公館了。”

聽到聲音,喬世興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窗外,一座白色的三層西式洋樓呈現在眼前。

是熟悉的地方,是喬家在上海市區的家。

喬世興整理好情緒,默默的下了車,抬腳就直接往屋子裏走去。

跨進大門幾步,客廳內便一覽無餘。

寬大的沙發上,坐了一個身着深藍色織錦緞絲旗袍的女孩子,正在仔細的翻看着報紙。

喬世興盡量放輕了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低頭看報紙的人。

“世興,你回來了?”沙發上的喬詩慧聽到腳步聲,放下正在翻看的報紙,抬頭就看到喬世興正穩步而來,站起身微笑着打了聲招呼。

“大姐。”喬世興看到喬詩慧起身,微笑着點了點頭,尊敬的喊了一聲。

然後轉頭看了一圈,偌大的房子裏,空蕩蕩的,以往這個時間點兒,除了大姐,媽媽是多半也在的,而且最大可能是和幾個闊太太,或者上海的各界名流們,一起在麻將桌上談笑風生,而最得力的助手關德明則伺候在一旁,時不時的與媽媽交頭接耳幾句。

丁管家不是說了,媽媽在家裏等着他,然後一起回鄉下的嗎?可是現在卻絲毫不見人影,就疑惑的問,“媽呢?”

“媽先回鄉下老宅了,丁叔說奶奶生病了,媽着急,就先趕回去了。”喬詩慧如實回答,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喬世興,笑着繼續補充:“媽讓我轉告你,等你回來,就儘快和丁叔一起回鄉下去,奶奶最想見到的還是你。”

喬世興點了點頭,眉頭聚攏,擔心之情溢於言表,狀似自言自語,“不知道奶奶的病嚴重不?”

“丁叔應該最清楚的呀,畢竟讓丁叔親自出來找你回去,應該問題不是很大的吧?”喬詩慧一邊觀察着喬世興的神色,一邊安慰一般的猜測着。

喬世興想了想,是有那麼些道理。

如果病情嚴重的話,丁管家是奶奶的心腹,怎麼都應該讓他在身邊使喚着才對。

想到這裏,喬世興神色放鬆了很多,走到喬詩慧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怎麼樣?今年的書畫展還滿意嗎?”喬詩慧抬手溫和的揉了揉喬世興的腦袋,笑着問。

喬世興微不可見的往邊上躲了躲,皺眉回道:“還好,作品不多,人也不多。”

感受到喬世興的躲避,喬詩慧訕訕的收回了手,心裏百轉千回。

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喬詩慧是打心眼裏疼愛着,平時礙於長輩們都在跟前,喬詩慧保持着端莊儀態,不敢這麼親昵,今天這個公館內只有他們這兩個主人在,所以難免放肆了一些。

可是她差點忘記了,這個弟弟已經二十三歲,是個大人了,再揉腦袋確實不合適,她懊惱的皺了皺眉頭,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一絲歉疚。

同時心裏也愈發的感慨,時間過的好快啊,轉眼也都26歲,人們眼中的老姑娘了,每當人們問起她的婚嫁之事,她也只是委婉的笑笑,並不會多說什麼。

“那去吃飯吧。”喬詩慧面上依舊微笑着,溫和的說道,“吃完午飯就和丁叔一起回老宅。”

“好!”喬世興應和着起身,跟在喬詩慧身後往飯桌走去。

安安靜靜的吃完了午飯,喬世興稍微休息了一下,就起身按照吩咐趕回鄉下老宅。

“那你們路上小心點啊!”喬詩慧在門口再三叮囑。

最近幾天上海的大街上鬧罷工的、鬧游.行的不曾停歇過,這個弟弟出門的時候不多,對外面的環境難免有些生疏,不由得讓人有些擔心。

“放心吧,大姐。”喬世興好笑的看着喬詩慧,“你快回去吧,媽不在這邊,錢莊還有其他的生意都還得你操持呢。”

喬詩慧笑了笑,沒有接話。

她自幼知書達理,聰穎賢淑,從上學一畢業,老夫人就讓她跟着喬太太學習管理事宜,而她也不負眾望,進步迅速,很快就可以幫着喬太太打理生意。

世人都道,喬詩慧生得端莊清秀,舉止穩重得體,是幫沈太太管理家業的不可或缺的好助手,生意上可以肆無忌憚的幫襯着。

無法辯駁,喬詩惠眼神暗了暗,眼看着車子開出院門遠去了,才轉身,深吸一口氣,回了屋子。

喬太太不在,她確實是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

回老宅的路上,喬世興閉着眼睛,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上午在碼頭看到的場景,那樣的場景,喬世興是第一次見到,震撼感相當強烈。

想着想着,上午的靈感又在腦海里閃現,他就着突如其來的靈感,繼續描摹着上午那副未完成的畫卷,突然一個急剎車,他驚慌的睜開眼睛,看向前排的司機小張。

“對不起,少爺。”丁管家率先出聲,“前面有大批的工人和學生沿街游.行呢。”

聞言,喬世興直起身子,凝眉看向前方,馬路上果然亂糟糟的一團,人群向著一個方向極其緩慢的移動着,車子很快就被人流逼停,止步不前。

前面的汽車一輛接着一輛的排成了長龍,人越聚越多,幾乎都擁擠到了一起。

游.行示威的有之,看熱鬧的有之,惹得路人都議論紛紛。

“我下去看看!”

喬世興邊說話邊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這種場面他更是沒怎麼見到,本來也不怎麼關心,可是現在的人群聚集程度超乎想像,上午碼頭罷工的那一幕還在腦海里盤旋着揮之不去,這會兒的罷工規模比上午更甚,心底深處的那一點點好奇心還是被勾了出來。

順着人流的方向,看向前方,一米七二的身高在人擠人的地方就顯得有些嬌小了,只能踮腳遠眺,雖然看不到最中心的位置,可是卻聽得到大前方不時的有高呼聲傳來:

“反對東洋人打人!”

“我們要公道。”

“抵制日貨!”

“日本紗廠搬離上海!”

“日本人撤離上海!”

喬世興什麼都沒有看清楚呢,就被人流推搡着無法再踮腳,來不及站穩,就被裹挾着順勢往前走去。

“少爺!”丁管家緊跟在喬世岩後面下了車,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流衝散了,只能邊往前擠邊衝著前方大聲的叫喊。

喬世興很是不喜歡這種噪雜的吵鬧,更不喜歡湊這個熱鬧,只能一點一點的往路邊上人少的地方移動,等到站穩腳跟,拉了路邊的一位工人模樣的人打聽事情的原委。

“前方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不知道嗎?”工人模樣的人詫異的打量了喬世興一眼,還是停下腳步,如實相告:“日本人在棉紗廠毆打女工,還開除了大批的男工,這讓人沒法生活了呀,我們只能罷工抗議,現在大概有十多家棉紗廠的工人同胞加入了我們的抗議隊伍,我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想要一個公道而已。”

喬世興正聽的憤慨,冷不丁被身後人推了一下,站立不穩,差點往前栽倒,幸好被路人扶了一把,他有些惱怒的轉身,正準備發火質問一番,那知道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在眼前扭了幾扭還是倒了過來。

緊接着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傳來,喬世興眼前一花,瞬間就感覺身體與地面撞擊的疼痛,還來不及叫喊,一陣馨香竄進了鼻子裏。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老遠就喊了讓一讓,你連動也不動。”嚴厲的責怪聲,清晰的傳進了喬世興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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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無法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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