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前言

楔子(一)

時值夏月,晚間蟬聲消湮,夜間的大都市仍燈火通明,喧囂一樣與白天。

午夜的時鐘在十二點剛好敲響,X市有一座山莊,幾經輾轉,現成為了一名私人富商的專屬領地。在富商成為山莊主人的第一天就用盡了一切現代化的手段,將山莊的外圍佈置成銅牆鐵壁,堪比軍事要塞。也只有在越過無數的鐵絲網與哨崗,無數紅外線感應器與無人機還能平安無事後,才能見到山莊的真正面目。

夏天的光景說來像做夢一樣,晚風擦過木槿花與剪秋蘿的葉瓣,送到不遠處一片小橋流水、古風古色的木製庭院中去。

庭院中的確良窗帘隨風飄蕩,矮桌上放着剛泡好的清茶。

小舟泛起漣漪一兩米,矮檐上的夏影正在在茶水裏倒映——也映出一張十分嫵媚的女人的臉。

男人不慌不忙的濾茶、沏茶,在最後一道工序前還將茶具送到面前輕輕一嗅,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腦袋正在被一把槍頂着。

“喝茶呢,就要於瓦屋紙窗之下,清泉綠茶,用素雅的陶瓷做茶具,同二三人共飲,得半日之閑,可抵十年的塵夢。”

蓋好杯缶,輕呷一口,發出慨嘆的聲音,這才想起來似乎自己的太陽穴上還頂着一把手槍。

“不得不說——”重新倒了一杯,水流漫溢的“嘩啦”聲,“sept,你比我想的還要優秀。”

世界上有一個秘密組織,他們每一個世紀只訓練十二名頂尖特工,而這十二名特工每個人都有一個代號,這個代號的獲得不依靠其他,只要你能殺了排名在你之前的特工,你就能獲得他的稱號。沒錯,稱號的獲得,需要踩着同伴的屍體前進,而這件事,除了本身將他們從孤兒院領養回來並且訓練他們的人、以及那些同伴知道,其他人絕不會知道,這個人是——

男人轉過身,平靜的雙眸看着女人,卻是這張臉,讓女人不敢置信。

“是你?!”

這個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四號特工,也是與自己商量好將要在下個月登記結婚的戀人。

猶豫的瞬間,心臟被子彈穿透,警報器毫無預警的響起來,庭院中出現了幾百拿着AK47的雇傭兵。

男人輕輕走到女人的身旁,溫柔掀了掀她染血的鬢髮,“現在你知道了嗎?知道為什麼我能成為四號特工,而你不能?不過你放心,你的死亡也是三號特工葬禮前的序曲,你千萬要在奈何橋上多留一會兒,等着她和你一起相遇。”

女人眼角流下一滴淚:三號特工不是別人,她是自己的孿生姐姐,原來這一切,都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不!!——”

匆匆趕來的一號特工看着已無氣息的女人,心如刀絞,雙眼通紅失去理智,卻這一刻幾百名雇傭兵齊齊開槍后飲彈而亡。

“枕霜——”他掙扎着向女人的屍體爬去,雙手拚命想要握住什麼東西,卻最後握住的,還是只有她的死亡。

楔子(二)

天宮三十三重終年都是宜人的春色,沒有芙蕖鬥豔,宛若霞蒸;沒有疏林楓紅,偏宜日麗;沒有籬菊枝殘,井梧色老;人世間最美的,你能想像得到的極致春色都聚集於此,始終保持着讓人賞心悅目的視覺之感——對於神仙來說。

卻今日的天宮發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你在說什麼夢話?你已經在人間歷盡了凡塵九劫,只要你願意,你馬上就能成為下一任天帝,孤等這一刻已經等了數十萬年,現在你卻告訴孤你要再次下凡,再渡一劫,你有沒有想過整個天庭?整個三十三重天?!”

年輕的帝子抬眸,看向眼前這個掌控着世間一切的天帝,此刻他所要求的,不是天帝的原諒,而是一個父親的理解。

“父親——”

這一聲“父親”輕飄飄的喊出,卻沉甸甸的壓在天帝的心上,化為一聲輕嘆“哎——”

良久的寂靜之後,天帝帶着幾分了悟的“是因為那個女人吧?”

“既然父親您已經知道了一切,就必然能夠明白孩兒的所作所為。”

天帝痛心的“果然我早該把月老那廝的紅線拿去包粽子,這廝一肚子壞屁,本帝早就知道,這世間如果真的有什麼最能腐蝕一個神仙的,也只有凡間所謂的男女之情。”看着少帝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又有幾分不忍,“你想過沒有,正常的神仙渡一次劫都有留戀塵世,再也無法位列仙班的危險,你足足渡了九次劫不談,居然還要再加一次,如果你回不來——”

“那就一去不回!”

天帝已經在這悠久的天庭呆了數十萬年,都在等自己的孩子能回來,然所得結果卻——

“罷罷罷,你執意如此,即便強迫你登基為帝也不能如何,但是這一次,本帝不會坐視不管,前九次這女子都不曾愛你一次,此次本帝會頒佈一條禁令,如果你與她重蹈覆轍,本帝不僅會將你強行拉回,還會將那女子打入陰司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這也是,本帝對她九次負你的懲罰。”

帝子欲分辯什麼,卻天帝已經離去,他也明白這恐怕是最後通牒,避無可避,看向奼紫嫣紅的爛漫天宇,眼神堅定“枕霜,等我——”

楔子(三)

平疆22年——

少保府——

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房內傳出,閬門虛掩,傳出衝天血腥之氣,不斷有全身鮮血淋漓的婆子端着一盆盆血水走進走出,臉上都帶着難掩的焦急之色,除此之外的婢女、大夫站了一排,也都翹首以盼的看着房內,只待一聲令下隨時聽候吩咐。

翠綠的屏風后,穩婆幾乎低吼着傳達命令,床上的女人聲嘶力竭,大汗淋漓,死命抓着被單的雙手青筋橫生,雙眼的猙獰之色奪眶欲出,“我澹臺青秋是當朝太師獨女!是他戍柳河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少保府的!凡我所生——男嬰,必為少保府長嫡子!!即便天不佑我,只得一女,那也必得是毫無爭議的長房嫡女!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啊——!!”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滾落,一聲慘叫溢出喉管,女人臉色更加難看。

而此時房內凡生產所需,一應俱全。

花廳內——

戍柳河手反握一本帙卷,面容略帶幾分焦急的看着外面,似乎在等一個消息。

戍柳河年過三十,然則歲月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一身錦衣下掩蓋着一顆隨時要再進一步的登頂之心。誰能想像,這樣一個看來衣冠楚楚的朝廷官員,在幾年前,還只是一個青樓中最卑賤、供人隨意褻玩的男妓?雖然有些事情再不會有第二人知曉。

兩年前,他孤注一擲過一次,得到了當朝太師獨女——澹臺青秋。

一系列的偶遇、相識、獨處、嫁娶……都是他精心策劃了無數次的權利榮辱,而今天,則是兩年的努力開花結果的時候,一旦澹臺青秋誕下嬰孩,無論男女,都能使他在當朝太師面前站穩腳跟,順利成為太師一派中人……

想到這裏,戍柳河隱忍的臉上展現出一絲笑意,卻轉瞬為湧上腦海的一張女人的臉所凝固。

原本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除了那次——

揉了揉太陽穴,低垂的雙眼遮住情緒:為官之道,最忌心思外露,如果現在她對於自己是個阻礙,那無論這個阻礙曾經存在有多麼令自己難忘不舍,自己也絕不手軟!

紛繁的思緒為一陣叫嚷聲打斷,一個滿身血污的婢女跌跌撞撞的向花廳跑來,臉上卻難掩欣喜之色,這是澹臺青秋的陪嫁——綠衣。

“老爺,老爺,大喜,大喜!”

戍柳河麵皮一抖,緊閉的雙眼霎時迸射出兩道銳利的視線。

“主母——主母她生了!”

“呼——”戍柳河長舒一口氣,不知是否是那句話的作用,耳畔果然傳來了嬰兒的哭啼,而原本動搖他思緒的,那闖入他腦海中的女子的臉,霎時間被一條虛無卻真實的,鋪向王權之路的快感取代。

“主母呢?”

綠衣懂事一笑“主母方才太累,大夫說要靜養為宜,現下移到別的卧房內伺候着。”

“很好。”戍柳河讚賞一句,剛準備說些什麼,忽然一個粗使打扮的毛丫頭橫衝直撞的撞開婢女衝進來“老爺,剛剛落蕊姐姐在柴房也生了,老爺你為什麼不去看她?!”

戍柳河原本翹起的嘴角因“落蕊”二字霎時凝固。

“老爺,你只顧着賀主母有孕,姐姐與老爺您的孩子,難道您就——”

“住口!”戍柳河雙眼霎時冷凝起來,綠衣眼珠微轉,看着戍柳河臉上看似決絕,實則帶些憐憫之憂的神色,主動開口的“老爺,方才主母所生,是龍鳳胎!!”

此言一出,剎那間那條登天的王權之路光芒萬丈,近在咫尺,可掩蓋這世間一切的情愛糾葛,海誓山盟。

此時的皇城恰值三九與四九的交接之時,正是最冷的時候,雪花輕飄飄的落在屋檐上,重重的砸在人心裏,心臟的溫度原本能融化一切堅冰,卻在此時連一片雪花都濃的化不開。

“綠衣,着人去柴房,將那個女人和她所生的來歷不明的野種一起扔出我少保府,若在主母醒來前,這府里還有她這個人,那與她親近之人,休怪本府一起杖殺!!”

“是!”

綠衣嬌俏一笑,欣然領命,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急匆匆離開,女孩急的張牙舞爪“老爺,老爺,那個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怎能如此狠心?老爺——”然而終於被小廝強行拖走,聲音漸漸寥落了。

“落蕊——”一道消逝的嘆息若有若無的飄蕩在花廳里,不知是在為誰哀悼的輓歌前曲。

曲曲折折的假山後,少保府最偏僻的后廚,此時其中一間腹背受風的柴房裏,傳出一陣陣嬰孩的啼哭,“別怕別怕,娘親有了你,從此以後娘親除了你的父親,還會再多一個親人。”

斗室雖簡,四下入目陳設也陋,然當輕喃的兒歌緩緩流淌,卻還有歲月靜好之韻。

“哐!”柴門驟然被一腳踢開,兩個凶神惡煞的老媽子強行將抱着嬰孩的的女人提出房外,“老爺有旨,一炷香內你若不離開,連帶着野種,一起杖殺!”

女子臉色煞白,不敢置信的“柳河?柳河他?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去見他,我要他親口對我說——”女子剛剛生產完,滿身血污不談,而原本羸弱的身軀在寒風中更顯瘦小,婆子一腳將女子踹開,輕蔑一譏。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老爺有閑工夫搭理你?主母大喜,誕下龍鳳胎,是我少保府的嫡子嫡出,你一個買回來的粗使丫頭,行為不檢,私懷孽種,老爺主母能容忍你在府里誕下野種已是仁義至極,你還要恬不知恥的在此大放厥詞?!”

“不,不是,我的孩子,是柳河——”

“住口!”婆子鄙夷一笑“就憑你這句話,亂棍打死都不為過,老爺有心整理門風,要將你杖斃,然主母仁慈,留你與孽種一條狗命,滾出少保府,以後若再敢胡言亂語,提及你與少保府的一點關係,你都必死無疑!”

兩個婆子力大無比,登時將滿臉淚痕的女子拎出門外,寒風刺骨,這扇近在咫尺的後門,一旦打開后再關上,就是兩個世界。女子氣息微弱,卻不斷呢喃着“求求二位媽媽,讓我去見見他,我只消親口聽他對我說出那句話,親口——”

兩人充耳不聞,正待動作,一聲童音般的大喝中氣十足的響起“住手!”

三人齊齊轉頭,女子滿臉哀戚的“青梧?”

青梧正是方才大鬧了花廳,又被戍柳河命令小廝丟出來的小丫頭,雖只七歲,卻是在兩年前被落蕊從亂葬崗救回來的女童,落蕊雖叮囑青梧兩人以姐妹相稱,卻青梧一直將落蕊視作自己的母親,頗有孺慕之情。

“怎麼?你想跟她一起滾出去?”

“這破少保府,本姑娘早就不惜得呆了,這戍柳河言而無信,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本姑娘雖也吃了他府的兩年飯,可也見證了他讓落蕊姐姐受了這麼多苦的事實,走就走!”

青梧奔上前去,將一個婆子鉗制住落蕊的手一拳打開,婆子吃痛一縮,揉了揉手背的青紅,正待計較,青梧已經扶着落蕊一步步緩緩的走出了門外,消失在風雪中。

“姐姐,這戍柳河不是什麼好鳥,獃著也是受氣,不如走了算了,我看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那個澹臺青秋也不像什麼好鳥,你若強留日後不定受多少欺辱,靚仔報仇,十年也不晚。”

落蕊看着襁褓中的女嬰紅撲撲的臉,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正忽閃忽閃的看着她,但凡眼神接觸,都會露出驚喜的笑容,心裏的苦澀卻更濃了,回首再看已經被重重闔上的後門,掐斷了最後一絲生機,遠處雪海茫茫,天下之大,再也沒有我所愛之人的情鄉。

兩人攙扶着遠去,門裏的婆子氣出豬叫,另一個安慰的“行啦,目的達到了就行,能為主母效力是我們的榮幸,回頭就等着領賞去吧。”

次年,當朝少保戍柳河,在太師澹臺相洲的竭力舉薦下,跨越少傅,直接成為了掌佐天子,理陰陽,經邦弘化的少師。

少師乃是從一品官,其職至重,上可襄助當朝三公輔佐皇子,教導皇儲,下可輔弼臣民,教化一方,雖是閑職,卻是只差一步便能位高權重,進入政治核心的敲門磚。

平疆23年夏,戍柳河在皇城中叩拜天子接受嘉獎,百官朝賀春風得意;平疆23年夏,落蕊在山長水遠之邊油盡燈滅凄苦而歿,所生女嬰託付青梧。

兩方世界,一念而開,自從那四九的雪花吹過之後,是疏剌剌秋水菰蒲,是冷清清明月蘆花,而一徑是你的權力冰火凱歌,一徑是我被冬雪拋棄的不復的碧玉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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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駕臨請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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