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落凡間
卷一淺夏星子莫名繁終是異象皆成殤
今夜星光璀璨真是異常?
無數的星子綴滿幽藍似深邃海底的夜空,連綿悠長的銀河星帶詭異的彷彿都能擠出多餘的星子一樣。像會發光的夜明珠將這原本黑漆漆的夜硬生生的擠成了白晝般,又像無數的生靈閃着熠熠光輝高高在上的俯視着眾生。
距離上次發生這麼詭異奇怪的天象已經過去三天了。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童子從望星閣上跑下來,心想着得趕快告訴師父去。頭頂上的兩個小圓髮髻隨着他下樓梯的步伐上上下下的浮動着,甚是可愛。
因為跑着下樓的關係么?小童子微微偏頭想到,為何自己心裏乃至身體會有一種莫名的不受控制的興奮呢?
“好生奇怪?”小童子邊下樓邊喃喃自語道。今夜是他當值夜觀星象。本來還黑漆漆沒有月亮的夜空突然在眨眼間就多出那麼多的星子來,好半天他還呆愣在原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重新擦亮了眼睛還是看到無數的星子。也有可能是妖魔使的障眼法,想起最近學過的法術,趕快在手中結印,右手食指中指並做一起橫掃過眼睛,默念咒語,可看到的還是有點兒泛濫成災的星星,隨即在內心否定了是妖魔幻化的障眼法的可能,因為,星星很亮啊!忽閃忽閃着自個亮亮圓圓大大的眼睛,美麗極了。於是,迷戀着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跑下望星閣去報告師父。
跑下樓閣,小童子被眼前的景象呆愣住了。
院庭廣場上空那半徑足有三十寸長的幻影鏡竟然在沒有師父結印、天人昭告、妖魔來犯等的情況下自己幻化而出。巨大的幻影鏡不斷發出閃電似的紋路,光芒的閃光觸角一波波的伸向上立於的虛空之中,龐大的鏡面浮動着彷彿活化了的星子的光輝。
距離上次它出現才過了三天。
小童子傻傻的伸出自己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會兒並且來回拍打了兩下。紋絲不動,沒有風啊?!可為何院子裏的樹葉都齊刷刷的顫抖着,摩擦着沙沙作響。他甚至都能聽到什麼東西在咕咚咕咚、滋滋滋滋的吸取聲響。那種聲響很令人懷念,儘管他不太清楚,但由心底升起的那種近似貪婪的汲取讓他莫名的興奮。小童子將一隻手收攏在耳朵上,微偏頭細細的尋找汲取聲響的源頭。當聲響在他停駐的大樹旁愈加清晰時,他無法呼吸的看着那些從地下汲取的水分正沿着樹的經絡拚命的湧向大樹的每一塊樹枝、每一片樹葉......
小童子傻傻的搖了搖頭,不,還有別的聲音。放眼環顧四周,青灰色的瓦頂,漆紅的房檐木,鏤空雕花的格棱窗戶,白色的牆壁,就連腳下的青石板路都好像會呼吸一樣發出奇奇怪怪的響動,各種聲音混在一起映着星光。大家都在莫名的興奮個什麼勁兒.....
小童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感覺星子照射下來的光輝自己能摸得到一樣,細細碎碎的,質感有點兒像抓不住的水。而自己伸出的手突然不像自己的了一樣,毫無知覺任由着閃爍跳動的星光將自己拖入無垠的黑洞中。
“師父,師父,有妖魔。”一陣急促恐懼的稚嫩嗓音響徹在這萬仞高的崖壁上。莫名有些興奮的嗓音浮動着星光,飄向很遠很遠.....
小童子跑到師父的院前,忽見屋頂立一抹修長的身影,拂塵的麈尾呈放射狀散落在那抹身影四周。
知是師父了,小童子悻悻的喚了一聲,甜甜的一笑,只要是在師父身旁他就不會害怕。
屋頂上那抹約九尺高的身影並未應聲,左手執着拂塵,口中念念有詞的朝着正前方播撒出去。一時間自師父為中心所蕩漾出去的淡金色光輝席捲了整個太清山。所有的響動也隨着光波覆蓋之處戛然而止。就連小童子都覺得剛才吸附着自己精氣如黑洞般的莫名興奮感也沒有了。
小童子手舞足蹈的抬抬胳膊抬抬腿發現一切都回歸平常了,除了夜空中多的要滴落凡間的星子。高興的喊着師父,跑到那個從屋頂飄然而下的師父身旁。
銀銀星光下,耄耋老者面龐清瘦自有一番道骨神采,白髮高綰了一根白玉雕銘文的束簪。鬚眉皓然垂於胸前,修長的身形着青灰軟紗長袍,腰系金色捻金宮絛,左側腰間垂掛一赤金篆文飾物,腳着白綾襪草鞋。他就是太清山雲霄門下第八百九十六代掌門——銘玉道長。
順帶一提,這太清山的雲霄門可是天下修道成仙、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的第一大門派。門徒眾多達萬人。據說修鍊成仙並且位列仙班的就有九百四十三人,修成散仙、遊仙等下列神仙的更是計無勝計。可以說,這雲霄門就是培養神仙的大本營。不光如此,王朝更替、江山社稷、各種封禪大典都必須要請雲霄門的掌門推算時辰方可舉行。至於為什麼這麼神氣,那都是有原因的,很厚很大的一個後台。誰讓人家黃帝也就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涿鹿之戰中大敗蚩尤的那個因生軒轅之丘,故號軒轅氏的黃帝。大戰中更是得九天玄女相助,遂拜九天玄女為始祖,後人也是爭氣,如今才有了這天下無人不知六界眾生無人不禮讓三分的天下第一大修仙論道門派。
小童子跑到師父跟前,身高還不及師父的大腿長,有點兒小自卑!他算是同齡的師兄弟姊妹中最矮的一個了。小童子崇拜的眼神抬頭仰望着師父,師父很高很大也很慈愛,同時也很清瘦,不知為何最近越發的清瘦了,每日他給師父送去的飯菜都不見得動過。
“師父。”小童子面露擔憂之色的望着師父。
“歸珀,隨為師迎接天人。”
師徒兩人跪於高天雲霄殿前廣場上,見師父是三跪九叩后雙手扶地,前額碰地,見禮數如此周全虔誠,遂學着師父的樣子跪拜在師父身後。
歸珀不敢抬頭只覺得星子的光輝比之前更盛、更亮了。隨着一道乍亮的白光襲來,歸珀仍匍匐於地上,卻從眼角看到師父已經直起腰板,那種壓迫感直教他覺得自己站起來都沒有師父跪着高。
狂風驟起,頭頂幻影鏡也發出似龍吟不覺的鳴叫。歸珀好生怪異,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頭撫着地偏轉了腦袋擠眉弄眼了好半天才知是天上立了一天人。從垂落四散的裙裾可推斷是名女天人。
一萬隻小兔子在撓着自己的心肝,現今才七歲的歸珀,可是被好奇心折磨的半死。心想不敬就不敬吧!遂抬了頭,兩眼直愣愣沒有焦距的望着天上的天女。
天女高高立於天上虛空中,烏髮、裙裾、束帶在無風的前提下都四散伸展開來,她彷彿是立於星子的光輝中,又或者她是從星子的光輝中走出來,每根髮絲、衣袍上的每寸甚至就連皮膚、面龐都是星子熠熠生輝的光芒。她應該是在銀河漫天的星子中沐浴了吧!
她周身的星子從原先的調皮耀眼轉瞬變成了顆顆清冷的寒星,在她的身體上、肌膚里幽幽散發著孤獨微弱的光芒。令歸珀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天上天女似在用密語跟師父說話,因為從師父微皺的眉頭和不時開合唇瓣可以看出。
他們交談只寥寥幾句,末了,師父拂了拂拂塵,垂下眼眸,念了句“無量天尊”。
“師父。”歸珀驚呼一聲,卻發現自己跪拜的身形飄飄忽忽穿透了閃光的星子飄搖到天女身旁。
哪怕近在咫尺,也依舊看不清她的容貌,她像是將自己賣給了星光一樣,又或者星光就是自她體內迸射而出。
幽幽冷光中,天女將自己手中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從光輝中飄到歸珀的手中。
歸珀也是很納悶的,什麼時候天女手中會有個女嬰,而且不知怎麼回事自己竟無知覺的伸手接住抱住她。
從她小小的只有兩個巴掌大的體型可以看出她是個新生兒,粉嫩嫩的皮膚在星子閃耀的光輝中宛如透明一樣。她閉着雙眸,在歸珀的懷中不停的舞着自己的兩個小圓胳膊,明明整個上半身都是粉嫩嫩肉呼呼的,可唯獨這下半身兩條小腿加起來還不如她的一條小胳膊粗。毫無血色,蒼白的如同一隻乾癟的死雞的雞爪子。這嬰兒是畸形?
更讓歸珀驚訝的是,她竟然長着跟她身形一般長短的滿頭曲發。烏黑油亮如同墨鬥魚的汁液,柔滑彎曲似海中招搖的水藻。歸珀寵溺的摸了摸她那一頭如海藻般慵懶的捲髮。卻在觸碰她皮膚的瞬間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抬頭望着天女,小嬰兒的皮膚沁骨冰涼,如同寒冬的冰水......
還在驚訝中的歸珀感覺自己像被凍住了一樣,伸出的手被小嬰兒兩隻張牙舞爪的小手填在嘴裏。還好,她的嘴中可沒有肌膚那麼冰涼,但也還是不溫乎的。
“你餓了么?”歸珀寵溺的看着小傢伙含着自己的食指又吸允又啃咬。她已經有牙齒了,上下兩排整整齊齊,歸珀在她小嘴裏用手指試了一圈。得出了一個結論,她——不像是個正常的小嬰兒。
這麼想着,忽覺得自己食指上一陣痛楚。被她咬了嗎?不像,那種痛楚自己很清楚,像是才經歷過不久。連忙拔出食指一看,自己昨日練劍不小心被割傷的一道小口子不見了,連疤痕的痕迹都沒有了,如果不是剛才如同昨日割傷的痛楚被硬生生的再次呈現,單看自己完好如初的手指,真的很難想像自己被割傷過呢!
他的傷痕是沒有了,可小嬰兒的左手食指上卻出現了一條跟他之前割傷的地方一模一樣的傷口。沒有血流出來,只有兩邊翻着傷皮的一條小紅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人嗎?
歸珀呆愣在原地,抱着小嬰兒的手也不停的顫抖起來,內心生出一絲恐懼。
無數跳動的星光又再次莫名的興奮閃爍起來。
天女周身幽幽泛着冷光的光芒一點點的朝着歸珀逼近,歸珀只是呆愣着根本做不出什麼反應,因為小女嬰的眼睛睜開了,閃耀着星子的光芒,黑黑的眼珠晶瑩透亮如海底的黑珍珠一般。直教人無法移開她的美眸。
天女越逼越近,如果是從正面或者反面看的話,會以為他們中間還有一點兒距離,兩人只是兩對而立。但如果是從側面看的話,你會發現,他們兩個是在一條直線上,而且並沒有移位哦,而是歸珀在天女的身體裏。
巨大的光芒刺的歸珀根本就睜不開眼睛,只能緊閉着雙目任由天女從自己身體裏走過。時間彷彿只定格了一秒鐘,緊接着全部冰冷的星光消失了,天女也好似消失在了那片星光中一樣。
自星光中來,又在星光中滅,帶走的不是滿天多到滴出來的星子,而是那片幽幽清冷孤寂的星光......
歸珀立於虛空中,咧開嘴角衝著懷抱里的小嬰兒笑道:“原來你叫小魚兒啊。”說著攤開了自己的左掌心,一顆殷黑的如同龍眼大小的丹丸不知何時已握在手裏。
那刻,天女說:“啊啦,小魚兒還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