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第 8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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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看到了他們的地位高低,卻忽視了這群長老背着的這些個職務,到底是在針對什麼的。
徐長老,尚禮堂次座長老,深諳與蓬煌各個宗門相處的分寸,對劍派與各派的交情深淺和內里避諱了如指掌,不僅限於九大仙門,有這樣一個人在,無論碰見什麼突發事件,不管是要求助還是要交換信息,與其他門派打交道都無疑不會出任何差錯。
吳長老,萬法殿傳功長老,萬法殿裏的一應技法,不說倒背如流,每樣都略知一二是必需的。
曲長老,執法堂執法長老,熟悉宗門法度僅是其一,拋開其戰力、煉器術不談,這位長老作為執法堂的長老,其第一要務其實並不是維護宗門秩序。整個執法堂的首要任務,是一件被弟子們下意識忽略掉的事情——維護宗門及門內弟子的安全。
鄭萬春突然被不明物噎住了,哪怕知道有幾位師叔在,無人敢亂來,心中也是一番心驚膽戰。
但又顧着不知是手下還是朋友的幾個人在旁邊,不好顯露出來,只能儘可能裝作鎮定地把東西吐出來。
沐寒看向東西飛來的方向,就見一位從執法長老的飛劍上下來的弟子,直直往她們這邊走。
看着有些面善。
沐寒恍惚了一下,待看到他實際是衝著葉英芝來的后,猛然想起,這不就是宋裕嗎?
葉英芝那位養了整整三隻三階妖獸的未婚夫。
比起沐寒印象里的樣子,宋裕清減了不少,看身材有些玉樹臨風的架勢了;臉頰上倒還存着一點肉感,配着笑容看上去和氣可親,他走到葉英芝身邊站定,兩個人相視一笑,然後自然而然地將手握在了一處。
郎才女貌,金風玉露,這兩人如今看着竟是更登對了。
那頭鄭萬春竭力在維持着風度的情況下,把那「飛來橫禍」從嘴裏取出來了,正待討伐,定睛一看,卻發現,那竟不過是個三階的辟穀丹。
這東西遠在他意料之外,臨到嘴邊的話就不由卡了一卡。
他這一卡,宋裕搶着開口了:「許久不見了鄭兄,我看鄭兄把嘴張得這麼大,一看就是一副幾個月沒有吃飯的樣子,這心裏着急得很,就冒昧請鄭兄先墊墊肚子。只是實在慚愧,正如鄭兄慧眼識珠,一眼就看出,我不過是個吃軟飯的,我這離了老婆自己就要去喝西北風的人,請客也只請得起辟穀丹了,相信早早就看出我難處的鄭兄不會怪罪於我。」
「噗——」陳辛夷直接笑了出來。
沐寒也稍稍低了頭,強忍着笑意。
鄭萬春被氣得臉青,還沒等他說話,葉英芝拿手指着他就放肆地大笑出聲。
先前等另兩位長老時,弟子們隊列就亂了,徐長老不知要等多久,也就隨着弟子們自己說話玩笑,這會兒四個長老聚在一起交流着什麼,下面弟子也是做什麼的都有,葉英芝此舉並沒有多出格。
鄭萬春或許有很多話可以罵回來,但葉英芝把他笑懵了,他又氣又急又丟臉,腦子裏徹底亂了,胡亂扔了幾句狠話,就領着幾個手下頂着葉英芝停不下來的笑聲灰溜溜地走了。
那掩耳盜鈴一般的架勢令沐寒側目。
就他這個解決問題的方法……是怎麼在部下面前保住面子,聚起這樣一大群人跟隨的?
全靠他內門有個哥嗎?
鄭萬春一走,葉英芝的笑立馬就被收起來了,這翻臉速度之快猶勝翻書,顯然是裝笑,且還生怕人看不出來她是故意把鄭萬春噁心走一樣。
還和宋裕擊了個掌。
沐寒忍不住又偷偷去看鄭萬春。
不知道鄭萬春回頭看一眼,能不能被當場氣過去?
遺憾的是鄭萬春的身影已經被淹沒在重重人牆之後了。
估計是丟了人以後,直接躲到人群另一端去當無事發生了。
葉英芝擺正了臉色,斟酌着,小心地續上了之前的話:「總歸,這回以小心為主,」四位長老應該不會特意留意弟子在說什麼,但葉英芝還是擔心有的話說出來了太過冒犯,被幾位長老聽在耳里,「不管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也都左右不了事態發展。」
陳辛夷之前沒想太多,一下子就迷糊住了:「打什麼啞謎呢?小寒,你剛才問我那些,難道裏面有什麼不好的嗎?」
她似乎意識到此事不易大張旗鼓,特意壓小了動靜說話,顯得鬼鬼祟祟的,格外惹人喜歡,也格外好笑。
「要走了,」葉英芝拍了陳辛夷一下,「是曲長老的小洞府啊,先上去,咱們一會兒,要是方便走動,撿個少人的地方說。」
正如世人如今對丹修有些莫名其妙的偏見,對於劍修武修體修這一系追求實力上的強橫的人,世人同樣有些偏頗的認知。
這群體中的佼佼者,似乎就該是乏味無趣或者冷淡寡言,再不然是魯莽衝動,總之,不該有細膩精緻那一側的特徵。
然而真要是這樣,藏鋒劍派大概也成不了獨佔蓬煌鰲首的第一仙門。
小洞府的主人曲易長老,就是后兩位長老中那位戰力卓絕的執法長老。但小洞府內修得別有一番詩情畫意,沐寒甚至發現這小洞府里竟還修了那凡人富家翁第一愛弄的園林。
乍看還得以為是那位器堂堂主的手筆。
「趙堂主才沒心思弄這個呢。」陳辛夷聽見有弟子感嘆洞府法器的精緻,提出那位器堂堂主的小洞府又不知道該是佈置成什麼樣子才夠彰顯身份,偷偷和沐寒咬耳朵道:「趙堂主還真的也有小洞府,不過可一點都不精緻,我有幾個師兄師姐進去過,回頭和我說那裏面機關陣法套了一層又一層,還裝配了一大堆由內對外的攻擊法器,不知道的還得以為咱們家的器堂堂主是勘玄地宮出來的。」
「說一進去就跟上戰場一樣。哪怕啥人都沒有、陣法都隱着,也是一直緊張着。」陳辛夷說著抖了一下:「趙堂主的小洞府是九階法器,本身就比曲師叔高一階,然後他和陣法院的姜院首,交情特別好。陣法院和造物殿的都知道。姜院首,那可是陣法大師啊……硬是給九階的洞府法器成功套了一堆十階十一階的陣法上去……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元嬰期級別的陣法,不小心碰見點什麼,還不當場死透了。」
說來姜院首沐寒兩年前也見過一面,只不過那時的場面略大,令人想起來就要捏一把冷汗。
那也是她兩回在青虎宿附近,碰見吳長老的其中一個早上。
姜院首起出了青虎宿往西五六十里處地下的一段靈脈,移到了青虎宿南邊,順手還給附近的幾座無人但又有弟子在上面耕種的小峰整個挪了個位置。
事後,據傳上面的靈田是一點損失也沒有,但起靈脈挪山峰時那地動山搖的場面,真的是半個外門都在晃。
生動詮釋了宗門內流傳很久的一句話——藏鋒劍派里最無害的就是劍修。
劍修一劍能削掉一個山頭,但宗門總不會用這種方式給弟子搬家。
而陣法院院首地脈堂堂主給宗門調整護宗大陣,抬手就是改換地形遷移靈脈。
場面不是一般地提神。
進了小洞府,曲長老果然大方,並不禁止弟子在部分地域走動——或許也帶了一點點炫耀的小心思,這位長老對自己的煉器術是極自得的,據說平日裏有意無意總要露兩手出來讓人喝彩,但並不會惹人討厭。
宋裕正跟葉英芝並肩走着,吳長老突然沖他招招手,把他招呼過去了。
之前宋裕是借曲長老飛劍過來的,沒想到他和吳長老似乎也認識。
幾人走到練功場的一角,許多弟子先跑到小園林那邊去看新鮮了,這會兒練功場這邊倒是僻靜。
陳辛夷其實都把剛才那點疑問拋到腦後了,看葉英芝凈撿沒人的地方走,還挺奇怪的,走着走着想起來了,又猛然自己發覺了其中異常:「咱們這回出門,跟出來的長老,都是內門裏的厲害人物啊。」
葉英芝不知道陳辛夷用的是哪個詞,按陳辛夷的性格,想必說的是厲害,不過,無論是厲害,還是利害,這個形容都沒有一點錯。
她想的其實比沐寒更多一些:「沒錯啊,這尚禮堂,萬法殿,執法堂都趕在一起……也就器堂堂主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來的。尚禮堂總理外交事務,萬法殿的傳功長老必然見多識廣且博聞強記……」
沐寒聽到此處,眼睛微微睜大,認識到了之前自己並沒有想到的一個問題。
她剛剛想的,其實本質上和陳辛夷是一樣的思路,更在意這些長老的實力強弱。
她對長老們的職務的感觸其實很浮於表面。
她僅僅是覺得,這麼多平日在宗門裏是真的在辦事、管事的高層一起被派出來,很難想像只是要去應對雞毛蒜皮的小事。
執法長老的一項重要職能,也是必須要具備的能力是,對一切異常進行排查與追根溯源。
一個擅長發現異常並追查源頭的執法長老,配上一個見多識廣的傳功長老,這完全就是一副要把某件事情追究到底的搭檔。
「……無論如何,我們這回都要把這記錄的牌子掛好,」葉英芝沒想明白趙堂主來此的因由,暫時跳過,但依舊篤定地下了結論:「如無意外不要蓋上,我想着到咱們現在這地步,只要別胡吃海塞,人有三急什麼的就都可以免了吧,這牌子就一直讓它在那錄著。」
別被人抓來頂缸,平白被冤枉了卻無從對證。
沐寒聽出了葉英芝話里隱含的意思。
而趙長老這位器堂堂主……
葉英芝並不知道,上回仙門大選出現了偽造弟子令牌的事情。
沐寒卻又一次想到,九大仙門用來「隨緣」到處亂扔的弟子令牌,全都是從同一個礦里開採出來的材料,外界再找不到,至少目無人找到了第二座產出這種材料的靈礦。
而造物殿器堂,則是劍派內全權負責煉製弟子牌的堂口。
難不成,上回的偽造令牌,根本不止她拿到的那一塊?
她或許不是因為太過倒霉了才拿到的假牌子?
一念及此,汗透重衣。
陳辛夷又冷不丁地道:「說來,這回咱們用的是曲長老的洞府法器,比上回我坐的器堂六階樓船高出兩等來。真有意外,普通金丹修士都未必能把這洞府法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