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穿他的衣服
嘩啦啦!
這時候,大量的水突然從廊頂的消防噴淋頭灑出來,劈頭蓋臉砸在林雁身上。因為劇烈的痛苦那張臉登時變得扭曲起來,連皮帶毛瞬間垮塌,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虞魚,終於從嗓子眼裏擠出斷斷續續的話:“不要…信……”
最後一個字口型似乎是“我”,也像是“王”字?
不要相信她?
還是不要相信王珍?
或者是其他人?
觸及雨水后,黑色毛髮們如退潮般猛然縮回地底。石牆轟然消失,鏡像破裂,一切喧囂歸於平靜。
須臾,地上出現一張黃紙,很快就被水浸透,圖案暈成一團。
虞魚抹了把臉上的水,半眯起眼睛盯着廊頂:“消防器怎麼炸裂了?”
那噴頭裂開的形狀很奇怪,遠遠的看,竟像……一朵紅色睡蓮!
極妖,極詭。
“建校時沒錢,全部用了便宜貨,可能是年久失修吧?”淋水后沈繹之臉上病氣更重,身體半倚着牆,耳側髮絲滴落水珠。像是極力強撐,白皙的脖頸繃緊成倔強的曲線。
卻仍是沒忍住,轉而用手指抵着鼻尖輕咳。
“……”虞魚半信半疑。
但對這個破學校的窮,再次刷新認知。
【不對,這樓里應該還有更厲害的東西。】小黑僵着聲音道。
方才它分明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危險氣息籠罩周身,那來自靈魂深處的膽顫,駭得它險些憋停了呼吸。
一隻手忽然在它后脖頸上揉了揉,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小黑貓被水打濕的細細尾巴卷着主人的手臂,滿心依賴着。
虞魚蹙眉:“陰間來的?”
【我不知道,但他絕對不是傀。】想想那隻被主人砍到懷疑傀生的饕餮,壓根不在一個戰鬥等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暫時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
交談聲很快被身側那陣陣咳嗽聲打斷,好像一眨眼的功夫,男人突然迅速病弱下來,神情又倦又懨。那張臉已經不是病態的白,更像是泛着死氣的青白色。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偷摸摸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呢!
虞魚狐疑地看着沈繹之,片刻后再一次推翻自己的猜測。
如果這傢伙真有那麼厲害的本事,何至於搞成現在這副一腳踏進閻王殿的模樣?
……應該就是太過矜貴嬌弱了!
就在這時,矜貴較弱的男人隨意抹了把臉,雨珠沿着下顎線滑下,落到精緻好看鎖骨上。
又a又欲。
小姑娘按住砰砰亂跳的胸口。
任誰頂着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蛋,病弱也是值得原諒和理解的。
噠噠噠!
驀地,樓梯間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小黑豎起貓瞳,警惕道:【有人來了。】
“我們趕緊走。”虞魚動了動手指,金刀頃刻隱匿於空氣當中,然後一把抓起沈繹之的胳膊,拽着他從就近的樓梯飛奔下去。
沈繹之一怔。
思緒彷彿停止了一瞬。
那長長的眼睫覆下來,落在那隻又軟又白的小手上,眸底醞釀著晦暗的漩渦。
須臾,又重歸平靜。
-
初秋天氣微涼,一身濕氣經風一吹,帶着股嚴冬似的徹骨冷意。
沈繹之剛把窗戶合上,轉頭見小姑娘坐在校醫室唯一一張床上,修長筆直的雙腿隨意交疊,毛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兩條腿曲搭着,一前一後慢悠悠地晃。褲腿露出的那截腳踝,又細又白,彷彿輕輕一握就會捏碎。就連她的腳也很精緻,形狀十分完美,晃在空氣中時還微微勾了勾腳趾頭,動作可愛極了。
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小姑娘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又或許是因為身上的校服濕透了,黏糊糊的特別難受,那張精緻的小臉里透着一股不爽。
“抱歉,這裏沒有空調。”沈繹之抿抿唇,睫羽微垂。
美人看起來十分自責。
但自責的樣子也是賞心悅目的好看!
虞魚非常沒有原則的在美色中安慰了一句:“沒事,不冷。”
聞言小黑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眼眸里分明寫着:你嘴皮凍得發白,居然還不冷?
小姑娘兇巴巴的一瞪。
小肥貓慫得縮回毛毯。
就這短暫功夫,沈繹之已經從柜子裏面翻出套乾淨的黑色襯衫和西裝長褲,遞過去:“你將就下?我先出去,等你換好衣服再叫我。”
他走了兩步,似乎想起什麼似的折身返回,一把撈起胖乎乎的小黑貓,禮貌又紳士地輕輕將門關緊。
“阿嚏。”小肥貓打了個噴嚏,毛臉幽怨地仰頭望着未來牆頭,萬分不解。
沈繹之摸摸它的腦袋,溫聲笑笑:“你已經長大,是個懂事貼心的男孩子了。以後但凡碰見女生換衣服,記得避嫌。”
一對豎直的貓耳朵被這低沉的嗓音酥得發麻,小肥貓眼眸彎成月牙狀,立即舉起兩隻前爪搭着他的胸膛,支起前身,熱情激動地舔着他漂亮的下頜線,嘴裏發出“呼嚕呼嚕”的歡愉聲,似乎在應和對方的話。
沈繹之騰出一隻手拿起手機,發了條短訊。
屋內。
虞魚盯着旁邊乾淨整齊的男士衣服分了會兒神,才拿起來。
衣服細膩柔軟,觸手舒服,裁剪線條流暢,一看就是高定款,價值不菲。
小姑娘微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幾乎是想也不想,當場換下濕答答的校服。
男人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像是被朝露滋潤的青蓮。可惜長了點,即便褲腿挽了好幾圈仍顯得寬大。
“外面風大,你趕緊進來吧。”虞魚趿拉着拖鞋打開門。
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頓時出現在眼前。
而奶茶後面的一雙劍眉下,是那雙燦若星辰的眸。
小姑娘斜歪了下腦袋。
“上次見你好像喜歡喝這個。”沈繹之微抿了一下唇,似乎不解為何有人喜歡這些甜膩且沒營養的東西。
虞魚輕蔑地睨他一眼,接在手中:“年輕人的快落你不懂。”
她低頭在袋子裏找到吸管,戳進去,咬着吸管用力吸了一口。腮幫子嚼着幾顆珍珠,一鼓一鼓的,像只可愛的小狐狸。
沈繹之笑了一下說:“是不太懂。”
嗓音在秋風裏沉靜又模糊,帶着幾分喟嘆、悵然。
……以及無可奈何。
“奇奇怪怪。”虞魚咕噥出聲:“明明二三十歲,不知道還以為你是什麼千年老妖怪呢?”
沈繹之沒接話,忽而視線落在她光着的腳上,眉頭皺緊:“怎麼不穿鞋子?”
“太大!”
“不穿!”
虞魚微抬起右腿,抖了抖,將多餘的褲腿放下來踩在腳下當鞋子。另一條腿如法炮製,末了得意洋洋道:“可以了。”
她真是個小機靈鬼!
沈繹之伸出手指捏捏眉心,實則擋住微揚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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