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39. 同理心
“提問！小木頭，今天我們救了掉進盜獵者陷阱的猞猁，看見它的傷口，首先應該怎麼做呢？”
“……包紮？”
“嘟嘟——回答錯誤——”黑髮少年露出調侃般的笑意，挑起眉峰，“剛救下的小動物會對人類產生應激反應，所以首先要得到它的信任，證明自己沒有惡意，嘗試喂一些食物或水，然後再去檢查傷口。”
“可是，艾斯是怎麼知道它會害怕的？”
“笨啊，那傢伙都開始邊後退邊發出咕嚕的聲音了，很明顯是在警惕啦。”
“那是在害怕嗎？”
“就跟小木頭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一樣，會很緊張地防備，而且後來還想要逃跑。”他扶着帽檐，笑得很燦爛。
小姑娘猶豫了一會，還是很迷茫：“那麼艾斯看見猞猁受傷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什麼樣的心情......”少年重複道，很快理所當然地回答，“先是疑惑，接着有點擔心吧，最後是希望治好這傢伙，說不定能在船上養。”
“就和艾斯看到我的時候一樣嗎？”
“嗯，一樣哦。”
“......”
女孩沉默片刻，忖度的表情逐漸凝重，她慢慢把手掌貼在心臟的位置：“所以當我發現猞猁受傷的時候、看見艾斯和其他人受傷的時候，這裏會很難受，是在擔心嗎？”
艾斯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隨後緩緩柔和眉眼，略帶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語調放輕：“.....是啊。”
即使是一字一句的解釋，這個被他撿到的孩子身上還是壓着一些沉甸甸的東西。艾斯彷彿看到了自己年幼時在酒館裏問出的某些不成熟的話語，周圍的人為了羅傑的死紛紛彈冠相慶，而他在一片沸騰的歡呼聲中痛苦地沉默。
但她不需要知道這些，最好以後能離天足夠近，染上海的氣息，染上太陽的溫度，想去哪裏都能到達就好了。
“小木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他近乎是呢喃地說出，“能理解其他人，擁有對事物的同理心，你是帶着感情來到我身邊的、善良的女孩。”
“這是在誇獎我嗎。”
“對哦，你還沒發現吧，不過——對很多人來說，你的存在本身才是寶物，善良只是你的一部分而已......小木頭以後也肯定能遇到這樣的人啦。”
那是什麼意思呢……
當時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心臟里浮現的奇怪情感，應該叫什麼呢？
灼熱的、滾燙的、源源不斷的、生機勃勃的，彷彿是開水壺持續在噴出蒸汽。好像是會很揪心，有點開心，又有點興奮，而且還能感受到少年撲面而來的笑容，他是在期待嗎？還是在得意？已經記不起來了。
艾斯為什麼會為她高興呢？
——“小木頭！你知道嗎，不在身邊的朋友就是星星哦，在晚上的時候，我們能在星空裏看見他們。就算分隔再遠，也沒關係。”
明明是哄小孩子的話，可是她卻傻傻地相信了那麼多年。
——所以你會是哪一顆星星呢？
......
“真傻。現在的星空有一部分都是億萬光年之前的樣子，晚上看見的只是過去的亮光而已。”
面無表情的少女這麼想着，對過去的自己不以為然：“竟然說過這種多餘的話。”
無法理解他人的正面情感，再也不能對未經歷過的事情作出友好反應，共情腐蝕的人只會拿自己當人，零度負面的少女已經有了反社會的端倪。
“現在很輕鬆吧？”惡魔在耳邊說。
木川挑起笑意：“前所未有，真應該早點這樣。”
眼前視野所及之處，凡是想要攻擊的生物統統灰飛煙散，哪怕只是上前一點，都像是靠近了太陽恆星，被高溫直接炙烤成氣態。這樣的次數多了，後來居上的螞蟻們都不敢接近她，只在遠遠的外圍觀望，形成一個對峙的圓圈。
而木川唯還在遊刃有餘地和惡魔閑聊。
“明明這樣的狀態更好，真的喜歡我的話，不是更應該為我高興嗎？”少女居高臨下地俯瞰地表那幾個小小的身影，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麼是那樣的表情。
“哎呀，人類都是這樣的。一旦有了超越自己，無法控制的威脅，他們就會緊張。”惡魔輕鬆地耳語，“你看這些人對螞蟻的態度就知道了。”
“也是，我記得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
木川興緻勃勃地坐在半空一團黑色的霧氣上，如同接受王座的帝君，弔兒郎當地翹着腿，漫不經心拉長語調：“鐺鐺，現在我們的面前有兩個人——第一個是惡霸混混，睚眥必報、強壯可怕、有權有勢、心胸狹隘，第二個是爛好人，心地善良、英雄氣概、身份平凡，那麼現在要狠狠打其中一個人一拳才能活下來，大部分人會選誰呢？”
惡魔噗噗地笑起來，宛如聽見了什麼搞笑的漫才現場：“那還用說嗎。”
少女懶懶地攤手：“所以啊，人類的本性就是趨利避害，大概現在對他們來說，我很危險吧？可是啊，明明我之前就有這樣的能力，到現在才開始緊張，不會太晚嗎？”
她忍俊不禁，彷彿仍然是之前那個溫和淡然的小姑娘。
“我可是殺人魔的孩子啊，你覺得我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
“真是讓人意外。”
遠眺那個空中的悠閑身影，西索悶聲笑起來：“伊路，這就是你說的好戲嗎，確實很精彩喲～”
能夠準確看見少女最後的口型，黑髮殺手用無奈又像是為難的口吻，頂着面癱臉道：“西索，不要置身事外。”
“嗨嗨，我只是有點興奮。”紅髮青年拉長嘴角，弧度高高翹起，“真正的人類之敵登場了，真想繼續看下去，獵人們會怎麼樣呢？”
“還能怎麼樣，馬上揍敵客家的人就會來和尼特羅一起解決她。”伊路米隨意道。
聞言，西索立刻鼓了鼓臉頰，略帶失望：“什麼啊，要對蘋果醬下手了嗎，真沒勁。是你家的誰啊？”
對方並沒有回答，只是望着遠處逐漸接近的小點，調整飛艇的走向，開始後退：“看來他們有的打，蟻王出現了。”
“在哪呢～啊，看到了看到了，那個就是吧，真可惜，我還想再多看一會。畢竟這樣的蘋果醬可是很難見的。”
“可以，請你下機。”
“...那還是算了。”
.......
對於在自己附近停留的飛艇，木川並未在意。她大搖大擺地坐在半空，眼神輕蔑地望着飛來的四個身形，想必那就是蟻王和他的幾個直屬護衛吧——貓女、蝴蝶男、以及魔獸？不過說起來，這些東西好像沒有性別，只是看上去擁有性別特徵而已。
少女無所謂地想着。
她的紅眼睛裏閃着一成不變的傲慢，虛偽的憐憫和溫和佔據整張臉，似乎還有點苦惱地撐着腦袋，如同坐在屍山血海上的魔王：“這就來送死了嗎？”
金色的包圍圈開始收緊，她甚至不需要動手，恐怖的高溫蔓延開來，一輪巨大的太陽在少女身後憑空而起，照耀着大地。而她臉上無悲無喜，恍若神明。
“稍等一下。”
被簇擁在中間的蟻王突然朝她開口了。
黑髮姑娘懶散地抬眸，分出一個看什麼小動物的眼神：“怎麼？”
她的態度非常糟糕，想必其餘的幾個護衛都在暗自積攢殺意吧，念壓都衝過來了——少女抬起手，隨意將空氣中的念力抽走大半，甩到地面的焦土地帶。
“轟隆——”
地面立刻出現一個大坑，那是只有隕石撞擊才會有的現象。
“......吾並沒有敵對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談談。”蟻王收回視線，用一種平等中帶着謹慎的態度對她說。
木川打了個哈欠：“嗯，說唄。”
“你的立場是？”
面對這個問題，木川罕見地思考片刻，然後托着下巴忖度：“唔...也不是，其實我也沒有敵意。”
蟻王&護衛：“......”你都把王宮砸成這樣了還隔這狡辯呢？！
“我都忘記之前為什麼那麼生氣了。”木川唯轉念一想，合掌興奮道，“忽然覺得看你們和人類打架也挺有意思的。”
興許是見少女沒有攻擊的意思，蟻王對這個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生物的傢伙多了幾分考量，他以那種平輩的交流語氣發出疑問：“人類什麼都吃，他們也覺得吃雞鴨魚肉很正常，那為什麼對於吾等卻不能理解呢？”
“有點道理，這麼說來，人類馴養家禽，吃遍海陸空確實挺過分的。”木川點點頭，附和着，“和人比起來，你們以人類為主食，如果可以不去吃別的物種，居然還有點善良。”
“那麼你還要插手嗎？”
“啊，這樣吧。底下的幾個人，從左往右數四個男生，加上金髮女生，那個棕頭髮的傢伙也算進去，這六個人你們就別動了，其他隨意，怎麼樣？”
少女用手指輕輕抵住自己的太陽穴，拋出商談的條件。她說的很隨意，蟻王也很隨意地揚起下巴，略微一抬：“可以。”
就這麼達成共識了。
三個護衛鬆了一口氣，不過沒等他們放鬆，就聽自己的王又接過話茬：“既然如此，你要隨吾去東果陀東岸嗎，昨天剛找到了幾個會下棋的人類，這時候在廣場集合。”
“那還挺有意思的。”她換了個姿勢，多出幾分興緻，“除了下棋呢，有沒有全國懸賞會跳舞唱歌講笑話的人？抓那種有特殊能力的，表演跳火圈啊頂水球啊怎麼好玩怎麼來——對了，把他們家人一起抓來，表演得不好就先殺父親，再不好殺掉母親，想要逃走就當面一片一片切掉他孩子的肉。或者讓情侶玩殺死對方就能活命的遊戲，想想就超級有趣。”
“這倒是提醒了吾，下次就這麼做吧。”蟻王頷首贊同，顯然也有些動心。
木川站起來，翹着嘴角：“走吧，去統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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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川·標準反派嘴臉·邪惡的化身·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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