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打定主意后,這天開始,鍾瑜便悄悄的打聽了東廂那邊每日的作息規律,盡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般過了幾日,許是高貴的世子也不屑與這縣城裏的小人物交往,倒是相安無事不曾打過照面。
這日鍾瑜陪着謝夫人用了早膳,謝夫人飯後說想讓鍾瑜陪着去院子裏走走,鍾瑜想着這個時辰東廂那邊可能也剛用過早膳,若是出去難保不會遇上,便和謝夫人道:“女兒昨夜沒睡好,這會兒又有些乏了,不如晚些時間陪母親走走。”
謝夫人嗯了一聲,複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徘徊不去,嘆息着道:“你可願和母親說句實話?”
鍾瑜一愣,不明道:“母親何出此言,女兒是母親養大的,自是萬事皆不敢隱瞞母親的。”
謝夫人猶豫再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可又覺着不吐不快,這般反覆幾次,方才問出口:“自世子來了,你便日夜魂不守舍的,聽聞你還時常和下人們打聽東廂的動靜。”
鍾瑜一時語塞,正想着如何和謝夫人解釋,卻聽謝夫人又道:“你可是,你可是心裏有了世子了?”
鍾瑜沒想到謝夫人竟想到了這個上去,不由笑道:“母親想到哪去了,我都不識得世子呢,如何能心裏有他。”
“母親也是過來人,這世子無論相貌氣質還是才學家世,都是世間少有,你便是傾心於他也沒什麼奇怪的。”
鍾瑜無奈的搖了搖頭:“可女兒不喜歡他啊。世子確是出挑,可也不見得女子皆要傾心於他。”
這人將來可是要當上皇帝的,她沒長宮斗的腦子,哪敢肖想進皇帝的後宮。
原書里世子付久珩的皇后正是男主肖宛旭的白月光,傾國傾城的雪凝公主。她冰雪聰明又性情沉穩,智謀才略不輸前臣,在他登基后除了是他的賢內助,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代賢后之名留垂青史。
鍾紫茜前世只是和男主肖宛旭心裏雪凝的那抹影子相鬥,都輸的一敗塗地,若是當真去和雪凝公主去搶丈夫,後果可想而知。
謝夫人目光幽深的看著鐘瑜,畢竟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鍾瑜的性情謝夫人也是了解,此時看她的神色坦蕩,便信了她確是未對世子上心。
於是嘆道:“如此便好。這世子雖是人中之龍,可是也非池中之物,須知齊大非偶。何況南安王虎視耽耽,付太后和皇上母子……唉,算了不說這些,總之這南安王府可是虎狼之地啊。”
“嗯,女兒知曉,母親且放心。女兒看的明白,世子與女兒之間隔了萬丈鴻溝,是雲與水的距離,女兒從不圖嫁得高處,只願能得一安身之處,平穩度日。”
謝夫人這才放下了心,母女二人又閑聊了會兒,謝夫人便有些困了。
鍾瑜侍奉了她歇下,正準備回房,月圓忽的道:“小姐,我們不如去城西看杏花吧。”
鍾瑜皺眉道:“不好好在屋裏待着,一會小心碰上了東廂那人的。”
月圓笑呵呵的道:“小姐,東廂那人養着病呢,這些時日天天的都沒怎麼出過門。您這會兒出府,夫人房裏出去拐個彎便到側門了。若是回房,還要路過院子,反而有可能遇上。
我聽聞城西的杏花現下開的正好,記得往年,琰公子時常帶着小姐去城西看花,成片的杏花林可美了。我們好不容易回一次平川,如今時節剛好,不去看看該多可惜。”
雖知月圓是貪玩才這一番說辭,可聽着也有些道理。
鍾瑜不免有些動心,道:“嗯,倒也是。你我生長於此,也確實很是想念這平川的一草一木,回來了這麼多日子,初時幾天在家陪父母,而後東廂便住進人來了,倒還沒好好的在城裏逛一逛。”
於是兩人便從側門往城西去了。
一路逛着,將兒時喜愛的吃食吃了個遍,待行至城西的時候,已過了快一個時辰了。
城西的杏花樹非常多,自成了一片樹林,這時節杏花已經開了快一月了,縣裏的人想是已經看膩了,林子裏倒沒什麼人。
鍾瑜吃的有些撐,逛了會兒便坐在林子裏一處大石上歇着了,月圓想起城西有個涼糕鋪子最為有名,可二人也實是吃不下了,便主動請了去買些包着帶回家。
鍾瑜不愛動了,便坐這石頭上賞花,微風拂過傳來淡淡花香,鍾瑜正心曠神怡,忽的聞見腳步聲,抬頭望去,不由臉色一變。
付久珩的毒在來平川之時已然消的差不多了,只是人時不時還有些虛弱,便沒急着進京,在這平川縣令的家裏養着了。
養了這麼幾日,身子已然盡數好了,本想早早繼續上京,奈何無瀾等一干人放不下心,付久珩也不差這麼幾天,便答應了再養幾日。
只是實是悶的慌,今日便出來逛了逛。
行至杏花深處,時不時有花瓣伴着微風緩緩飄落,春日裏陽光明媚鳥語花香,付久珩踏着花瓣鋪成的小路愜意的漫步着。
空氣中帶着淡淡的花香,付久珩心曠神怡,不由伸手去拉過一枝開滿花朵的枝條,輕合了雙眼去嗅。
先是調查遇刺一事,后是父親幾番書信,養傷的這些日子過的並不十分暢意,現下這陣陣香氣倒仿若由着鼻息流入了心間,將他內心的煩悶舒緩了不少。
付久珩長長的睫毛微動,鬆了手放開那枝杏花,復又睜開了雙眼。
然後他便遠遠望見了杏花雨中一身柔白的女子,也正抬了頭望向他。
女子的一雙杏眼明澈柔和,顧盼生輝,潔白的面龐上一抹朱唇不點自紅,她靜靜的坐在那,望着他的水眸中露着幾許驚慌,彷彿是杏花叢中的妖靈,被誤入其中的人類所驚。
付久珩想上前一步,那美貌妖靈卻慌忙起了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杏花林中。
付久珩微怔,長腿一邁便追了去,可幾步上前,還哪有她的蹤影,再順着路上前,只差將杏花林翻了個遍,卻一無所獲。
那個誤入了凡塵的杏花妖靈,為他這個人類所驚,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付久珩立於杏花林中不語,一直守在不遠處的無瀾此時已跟了上來,問道:“世子可是見着什麼人了?”
幾枚花瓣緩緩的飄然而下,他不由伸開手掌輕柔的接住,道:“可還記得客棧里你說的那位謝姑娘。”
無瀾抬眼四處看了下,卻並未看見什麼人,思慮着道:“這女子與我們在往平川的途中相識,如今在此地露面,想來應當就是平川當地之人。這杏林不小,她既是當地人定是比我們熟悉地形,若有心相避你我也確是難尋其蹤跡。
不過世子若想找她倒也不難,平川本不大,不如交給縣令,想必明日便能見着此女了。”
付久珩沉默少許,方道:“罷了。”
鍾瑜這邊已經出了林子,她小時候在這杏林里不知道和兄長謝琰玩過多少次捉迷藏,這林子哪裏易藏人,哪裏方便逃跑她再熟悉不過。不過這位世子和他身邊的無瀾明顯皆是武藝上乘,他若不是初時迷茫了一瞬,她許也是跑不掉的。
真是不想招惹誰就偏要遇上誰。
鍾瑜小跑着朝了涼糕鋪子去,果然在門前見了正在排隊的月圓,急忙上前拉了她便想跑。
這家涼糕在平川縣很是出名,月圓排了好半天終於快到了,被鍾瑜一拉嚇了一跳:“哎呀,小姐馬上就到我們了,你再等會。”
“等不了了,我剛遇見他們了。”
月圓一臉不解的道:“遇見誰了?”
鍾瑜無奈:“還能有誰?東廂的啊,快別問了,先和我回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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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事之後,鍾瑜再不敢輕舉妄動了,老老實實的在自己房裏悶了多天,好在南安王世子急着上京,身子也早養的差不多了,沒幾日便準備了離開平川縣。
這天便是世子離開的日子,謝大人與夫人親自相送,行到院門,付久珩身上的披風被門口一株皂角樹的刺颳了一下,回身一看,披風已然被劃了好大一條口子。
付久珩大病初癒受不得涼,可這披風只有一件,而堂堂南安王世子也不能披着這件破了的披風上京。
不等付久珩說話,謝夫人便笑道:“世子若不嫌棄,府里有我兒披風幾件,是他臨去京城前趕製的,走時只帶了一件,府里這幾件都是新的。雖是比不得王府之物氣派,但遮風擋雨多少有點用處。”
付久珩道:“也好。”
謝大人便吩咐了下人去取,謝夫人卻想起幾天前送傘的事了。
那幾日多雨,自己着下人在未用過的新傘中挑了幾把送過去,世子瞧了那傘上的花樣一眼,還是執了素日的舊傘出的門。
付久珩出身尊貴,氣度不凡,這種貴氣是自小金貴里養出來的,作為南安王府唯一的子嗣,付久珩所用之物皆是上等佳品,想來這平川小縣裏的物件,許多他都瞧不上,現下這披風十有八九也不能合他心意。
這般想着,謝夫人想到鍾瑜方從京中來,眼光比這縣城的下人定會好上許多,便攔道:“且慢,你去叫了小姐和你一起去,讓小姐親自挑了送過來。告訴小姐是送與世子的,務必用心挑最好的送來。”
那下人領命后便來了鍾瑜的屋裏,鍾瑜聽罷真是一頭黑線。
自己好好的躲了這麼多天,怎的人要走了卻來了這麼一出。
思來想去,如今這已許多天了,世子眼裏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可能早記不得她的模樣了。更何況她一個女眷,見了權貴全程低頭彎腰的,尊貴如他,想是也不會低頭仔細去瞧她的模樣的。
這麼一想,倒也沒什麼,於是便去挑了成色樣式最好的一件來,親自端着送了去。
鍾瑜低着頭行至了院門,謝夫人接過披風,雙手交給付久珩身後的無瀾,本想介紹下女兒,可一想又不知如何介紹。
若說是女兒,現如今鍾瑜已經認祖歸宗回了鍾家,並不算是謝家的女兒了。若不說是女兒,也說不清道不明是個什麼身份住在府里。
再抬眼瞧向南安王世子,只見他並未瞧向女兒一眼,顯然世子根本不在意麵前多出來個女子,於是便未言語。
鍾瑜交了披風出去,付久珩本就生的高,自己立於他面前又低着頭,他的角度俯看過來本就看不太清模樣,何況他果然如自己所料未曾關注她半點。
世子身份高貴,便是他身邊的侍衛無瀾,許多高官都要稱呼一聲大人,平日裏投懷送抱的美人想是都數不清,自己如今不過是縣令家的女兒,他又如何會多看一眼。
於是鍾瑜放下心來,朝了父母與世子一福身,道:“瑜兒且不打擾父親母親與貴賓了。”說完便恭敬的退了幾步,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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