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先聲奪人
來到前廳,卻並未見到什麼仙風道骨的算命先生。
入眼便是一抹沉甸甸的黑,腰帶銀飾,眉宇間戾氣濃重,狹長微眯的眼底看似帶笑,可那筆挺鼻樑之下的薄唇,卻抿成一條直線,辨不清情緒。
顧茗煙瞧着此人氣度不凡,絕非平庸之人。
唯一同算命沾得上邊的,也唯有手邊靠着一桿算命幡。
顧茗煙放慢了步子,卻見那冷然目光掃來,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倒是如算命先生一般摸了摸那並沒有的鬍子,眉頭緊蹙:“不詳……是為不詳啊。”
“你才不詳呢,我們家小姐可是鳳凰傍身!”杏兒插了個腰反駁。
背後的瑾兒拉了拉她,顧茗煙只揚手叫她住嘴,上前落座,見此人背後還背着個東西,古琴長寬,卻不似古琴那般厚重。
“南大街處總有個李老棍兒,身長且瘦,年方三十已是個駝背似老嫗的,家有一悍妻乃是城東屠夫的親女……”顧茗煙淡淡開口,目光落在他手邊的算命幡上。
眼前的男人驀地笑了:“此事與我何干?”
“想從李老棍兒手下買了這多年的算命幡,閣下少說花了二三兩銀子罷。”
那被戳穿的男子不過洒脫一笑,饒有興緻的瞧向她:“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這府邸之上的煞氣和冤魂才是要緊喏。”
“煞氣何來?冤魂何來?”顧茗煙問。
“府中主人家一身命債,滿手血污,自有煞氣。”男子拒了那好茶水,緩緩起身,負手上前而來,又道:“數十年前此宅住了家富商,小少爺大婚當日,新娘子一把火燒了夫家上下十幾口人,府邸傾塌成廢墟,不日那新娘子就被判,菜市口斷頭高掛於桿上以儆效尤。”
顧茗煙聽得慎人,摸了摸寒毛直豎的手臂,小心問:“言之鑿鑿是新娘子放火,如何又成了冤案?”
男子步步逼近,俯身而下,瞧着顧茗煙眼底又是好奇又是害怕。
“整個府邸被燒的精光,如何是那初入府上的新娘子能做到的……”男人低沉嘶啞的聲音刻意拖長了些,停頓良久方才緩緩道,“是那府上管家毒害一家,嫁禍於那新娘子縱火,可憐那新娘子被燒了大半張臉,還被砍了頭。”
顧茗煙聽得一顫,愈發心驚:“管家何來那般怨恨?”
“府中老爺強佔了她的青梅竹馬,而那小少爺更辱了他妹妹,還叫他為了管家之位,月錢五兩的忍着。”男子緩緩挺直了脊背,居高臨下的看顧茗煙:“小姐若怕了,我便親自作法,在你這府上走上一遭,祛除邪氣,如何?”
卻見顧茗煙無辜眨了眨眼,搖頭拒了:“那新娘子死在菜市口,冤魂自也找不上這舊地來。”
男子愣了一下,抬手將她攔下:“這可還死了一家十幾口人,小姐便不怕他們心生怨懟,化作厲鬼流連人間?”
“你說的也對。”顧茗煙認真思慮一下,忙對杏兒一揚手:“把我東西打包了送去寒梅居里,我不住這兒了。”
男子眼皮子直抽,杏兒瑾兒也跟着愣了一下。
怎麼不請人來驅邪,要自己跑?
顧茗煙正要起身離開,叫人將這人給打發走,卻聽他清了清嗓子,又開口:“且我見小姐你身染煞氣,眉間發黑,不若將生辰八字寫來予我一算?”
這話聽得似乎有些耳熟?
顧茗煙於是也認真看了看他:“倒也不必,我瞧着閣下印堂發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災。”
“……”男子一時啞然,目光怪異的看她。
“而且我生於六月飛霜,是為不詳,生辰八字宜配**,這天煞孤星一般的命數傍身,還是莫要連累了閣下,叫這印堂黑氣飛至頭頂,切切實實成了煞氣,屆時便成了生死之數了。”
說罷,顧茗煙還輕輕揚手,做了那神算們常做的捏指一算。
眼前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得門外傳來琥珀的聲音:“小姐,這位是……”
“我乃七皇子舊友。”男子直言,生生堵了琥珀的嘴。
琥珀聽聞只覺得氣短,險些被個門檻絆個狗吃屎,一雙眼瞪得圓溜溜,卻死死閉着嘴沒敢說話,順便把腳收回來,等會兒再進。
那我剛才豈不是說錯話了。
顧茗煙心裏驚了一跳,便見這看來未至三十的男人高傲的抬了抬下巴,儼然一副不高興的模樣看來。
心裏念頭一轉,忙上前扶着他胳膊叫他坐下,乖巧說道:“沒事,我最會解血光之災了,叫我為閣下把脈,一應有什麼病症我都給拔除,自也不會有什麼血光之災了。”
男子愣在原地,杏兒和瑾兒長大了嘴,門邊的琥珀當真摔了個狗吃屎,扯到傷口疼的直吸冷氣——您變臉也太快了吧!
不等男人接話,顧茗煙已經笑盈盈的遞了茶到他手邊。
男子挑了挑眉,將茶接過品了一口,便見顧茗煙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手指之上,便收回了目光,緩緩起身:“去給閣下定間上房歇腳,派兩個機靈的照顧着,莫要輕慢了。”
男子輕輕瞥了她一眼。
卻見顧茗煙眼角眉梢染了幾分笑意:“閣下好生歇息,我還需外出採買藥材,便不一一招待着了。”
男子收回了目光,反倒是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跟在她身後:“你我同去,也好解解煞氣。”
顧茗煙倒是並未拒絕,回屋換了身衣裳便帶着這陌生人外出了去。
阿默和沈八本不贊同,那邊琥珀則無奈把兩人攔下,笑道:“有那位在小姐身側,誰去都嫌多餘。”
幾人摸不着頭腦,顧茗煙卻帶人拐入了盛安藥房之中。
她報出一串藥材,便見那小夥計疑惑撓了撓頭:“這些個偏門的藥材,我們這兒實在不多,唯有每月供給着商賈。”
“若你們家沒有,這盛安城中也找不出幾家有的了。”顧茗煙無奈一笑,多遞了幾個銅板去,半個人都趴到那櫃枱前,央求着:“我不過是要上四包,都找不出嗎?”
小夥計瞧見那水波瀲灧的眸子,全身酥酥麻麻的說不出話。
顧茗煙眉頭一皺,擠出幾分委屈神情來:“那你可知曉哪位商賈買去了,我上門討得些許也好。”
下一刻,顧茗煙就被背後男子提溜着衣領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