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穎的拍攝

星元846年元月27日，經過近半個月的培訓和準備，電影《霍元甲》終於進入了拍攝階段。

第一幕戲就放在長風武館的練武館內。根據拍攝電影的流程，通常情況下都會把室內戲拍完再進行外景戲的拍攝，而長風武館的室內擺設，其實很有舊華星時期的風格，所以蔣希文將這裏略略改建，就成為了電影中霍家武館的雛形。另一方面，他其實也是借這一機會幫李長風把長風武館稍微翻新一下，算是還李長風一個人情。

電影第一場第一幕是講年幼的霍元甲因為體弱多病，被父親霍家武館的館主霍恩弟禁止練武，因此只能在自家武館的牆上偷看幾位哥哥和師兄們練武。但是霍元甲天賦卓絕，雖然只能偷偷的學武，卻暗自勤學苦練，擁有了一身不俗的武藝。與此同時，霍元甲還與霍家武館的死對頭趙家武館的三小姐趙倩男青梅竹馬，自小交好，二人常在自家附近的屋頂上約會，放風箏。

直到有一天，霍家武館與趙家武館為爭奪“秘宗正宗”而展開的三年一度的武鬥大會開幕，在武鬥大會上，霍家小輩與趙家小輩打成平手，需要霍恩弟和趙家館主進行決鬥來決定今年的“秘宗正宗”之位。誰料霍恩弟因為擔心打傷同門師兄趙家館主而處處留手，卻反被趙家館主所傷。

看到趙家的人趾高氣昂地離去，年幼的霍元甲暗暗發誓，一定要練好武功，將“秘宗正宗”之位搶奪回來。

這幾場戲因為需要很多武打場面，所以長風長威兩家武館所有的弟子都過來了，就連趙長威，也因為被蔣希文邀請客串趙家館主一角而親自前來。

扮演霍恩弟的，是長風武館的大師兄。這位大師兄人近中年，氣度也十分沉穩，倒頗有幾分霍恩弟的影子。至於年幼的霍元甲，蔣希文並沒有選擇年齡更小的演員，而是讓滿興龍通過化妝親自出演。畢竟在老版電視劇《霍元甲》中，年幼的霍元甲也是由黃元申親自扮演的，那時誰又說了什麼呢？

只是這幾場戲雖然並不複雜，但是打鬥場面很多，正是考驗滿興龍和趙振興兩人的武術設計功底的時候了。

看了一場滿興龍二人設計的打鬥戲，蔣希文暗暗點頭，畢竟是專業的，只要稍加點撥，設計出來的動作比起自己剽竊來的那點皮毛確實要精彩得多。可是拍完一場打鬥之後，蔣希文通過鏡頭反覆觀看，卻始終覺得缺少了一點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蔣希文冥思苦想，不知不覺又將思緒投向了電影版的《霍元甲》。在擂台上，李連杰身手凌厲，氣度從容，打鬥場面異常地瀟洒飄逸，這也是李連杰的功夫電影給人一貫的印象。如今蔣希文要求的動作場面雖然因為拍攝條件的限制，無法做到像後世那樣纖毫畢現，快慢結合，但是他也從一開始就要求滿興龍二人將動作設計的凌厲迅捷，動感十足，避免了老式香港電影中那種一板一眼的“慢動作”打鬥，可是從鏡頭上來看，卻根本達不到他想要的那種效果的一層，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正在蔣希文絞盡腦汁的時候，李長風與趙長威二人轉到蔣希文的身後。兩人其實也對拍攝電影十分好奇，因此轉過來想看看蔣希文拍得怎樣了。看到鏡頭中反覆播放的打鬥場面，趙長威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道：“很不錯，動作很花哨，可惜就是不怎麼實用，根本沒有力度。”李長風也微微額首，表示贊同他的話。兩人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忽而展顏輕輕一笑，倒頗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蔣希文卻無暇理會二人之間的基情無限，聽到“力度”二字之時，他忽然如菩提灌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要說這鏡頭中到底缺少了什麼，其實缺少的正好就是這個“力度”，這是一種感覺，銀屏外的觀眾能夠從演員的一招一式中感覺到那種打擊的力量，就好像實打實的打在自己的身體上，讓人情不自禁地感覺到那種疼痛。老式香港武打片為什麼會出現那種“慢鏡頭”式的打鬥場面，其實說到底，不光是因為拍攝技術和拍攝條件的限制，更多的是因為當時的導演們無法在快速的打鬥動作中展現出那種力度，那種讓觀眾真正感覺到打在自己身上的真實感。

不過聰明的香港電影人很早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發明一種“土”辦法，真實的展現了這種實打實的打鬥氛圍，這就是Power－Powder，俗稱的“力量粉”，也就是後來香港所有武鬥電影中打鬥雙方中拳後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粉末。不要小看這種細微的粉末，正是因為它的出現，使香港電影從“慢動作”打鬥進入了新武俠紀元，不管是徐克的《新龍門客棧》，還是劉偉強的《風雲之雄霸天下》，香港武俠電影的每一次革新，這種力量粉都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想到這裏，蔣希文一彈響指，興奮地起身叫到：“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劇務，劇務！”一旁的劇務連忙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問到：“導演，什麼事？”蔣希文轉頭吩咐他道：“去弄些爽身粉來，沒有的話女孩子化妝用的香粉也可以。”劇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是看到蔣希文一臉正經的樣子，也只好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正好滿興龍等人圍了過來，聽到蔣希文讓劇務去搞些女孩子用的香粉，滿興龍下意識地聞了聞自己的腋孔，自言自語地說到：“不臭啊？怪了。”完了正好看見一旁正在休息的趙振楠，忙將鼻子湊到她頸旁，裝模作樣的用力嗅了一下，一臉陶醉的叫到：“好香！”趙振楠嬌嗔着打了他一下，卻將目光悄悄轉向了一旁的趙長威，出奇的是，這次趙長威卻彷彿沒看見她倆的打鬧一般，自顧自地盯着鏡頭在看。

不多會兒，劇務就一溜小跑躥了回來，手裏拿着一盒香粉說到：“導演，只弄到這些香粉。”蔣希文點點頭接過香粉，沖滿興龍和趙振興二人道：“你們倆過來。”滿興龍有些遲疑地靠近他，一邊挪動步子一邊害羞地說到：“蔣大哥，我是個大男人，就不用香粉這些東西了吧？“蔣希文失笑道：”不是給你抹臉用的，少廢話，快過來。“

等到二人站好，蔣希文將一盒香粉細心的沫在兩人的周身，直到看不見明顯的粉末痕迹，才對二人說到：“好了，你們兩站到鏡頭前面去，興龍，你用三分力踢趙二哥一腳。”

滿興龍有些擔心的看了看趙長威，看到他板著臉並沒有反對，才和趙振興二人站到鏡頭前，用兩分力輕輕地踢在趙振興的腰間。

只一剎那間，就看到趙長威忽然猛地抬起頭，一張臉上滿是猙獰，怒視着滿興龍喝道：“你幹什麼？”滿興龍嚇了一跳，忙退開一步。卻看到趙長威龍行虎步地走到趙振興身邊，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問到：“振興，你感覺怎麼樣？”趙振興一臉茫然地看着父親，回答道：“沒什麼啊，父親，怎麼了？”“沒什麼？”趙長威有些吃驚地將手伸向他的腰間，一邊捏一邊問到：“你不疼嗎？”趙振興更加奇怪，連忙回道：“沒有啊，滿家小子這麼輕的力道，我怎麼會疼？”趙長威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到：“剛才我在那裏明明看到他那麼用力踢在你身上……”忽然間他彷彿回味過來，轉身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蔣希文。

蔣希文一臉笑意，解釋到：“不錯，趙館主，這就是那些不起眼的香粉的功效。有了這種東西，我們透過鏡頭就能感覺到那種打擊的力度，是不是更真實，更震撼呢？”趙長威拜服地嘆了口氣，對蔣希文拱手道：“蔣先生神乎其技，讓趙某佩服萬分。”蔣希文呵呵笑着連稱過獎，這時候原本靜靜待在拍攝後方的卡梅倫等人也紛紛湊上前來，拉扯着趙振興的衣服彷彿看什麼絕世寶貝一般，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

解決了武打力度的問題，蔣希文再次宣佈開始拍攝。因為武打場景很難拍攝，動作稍微銜接不上就要重來，所以別看只有區區幾場戲，實際上拍了好幾天才把這些鏡頭拍完。

緊接着，蔣希文等人又移師南寧城，開始了另外幾場打戲的拍攝。

這幾場戲，講的主要是電影後期，霍元甲與格陵蘭等國的高手在擂台上打鬥，並且被無恥的格陵蘭人下毒，最後戰死在擂台上的情節。扮演格陵蘭等國家搏擊高手的演員，都是通過卡梅倫等人從國外找來的，均是當時頗有名氣的一些拳王級別的搏擊高手。

說起這些人來，倒有一件趣事。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搏擊高手初來中華星影業的時候，態度頗有些倨傲，很是瞧不起華星的武術界，引得一眾中華星員工和武師都十分不滿。正好滿興龍又是個惹是生非的性子，仗着武功好，出頭向這些搏擊高手挑戰。滿興龍雖然武藝高強，但是畢竟以寡敵眾，在連番的車輪戰面前，終於還是沒能闖過最後一關，敗在了一名羅斯帝國的巨型拳擊手面前。不過這個名叫鄂爾斯塔斯的羅斯拳擊手確也非常磊落，將筋疲力盡地滿興龍扶起來，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滿興龍的高強武藝，不僅贏得了鄂爾斯塔斯的尊重，也讓原本趾高氣昂的其他國外搏擊高手低下了頭，隨着這些高手的回國和日後《霍元甲》的上映，滿興龍竟然逐漸揚名海外，成為了華星武術界的代表。

這些都是后話，還是先將話題轉回電影的拍攝。現在正在拍攝的場景，就是霍元甲和羅斯帝國的拳擊手對打的一場戲。作為倒數第二個出場的BOSS，鄂爾斯塔斯扮演的羅斯帝國拳擊手有着非常魁梧的體型和強悍的力量，霍元甲和他對打時，顯得非常吃力。

這場戲的打鬥場景也不是滿興龍二人設計的，而是他們兩人的長輩李長風和趙長威親自出面設計。李趙二人的徒弟都給叫到中華星來拍戲來了，二人閑着無事，也便跟着劇組來到了南寧。看到各國的搏擊高手齊聚一堂，身為武者的二人雖然年事已高，但是仍然不免技癢，發現滿興龍等人似乎對對陣外國武術沒有什麼經驗，二人順手接過了武術指導的任務，爭得叫個不亦樂乎。

只是二人雖然在武術方面更有權威性，卻也很少見過西洋的武術，因此設計出來的動作仍然不免略顯保守和傳統。經過和各國高手的幾番切磋之後，二人雖是做了很多修改，但蔣希文卻還是覺得不能滿意。

看到原本敵對的兩人像小孩一樣為武打動作爭得面紅耳赤，蔣希文忍不住上前安撫道：“兩位館主，這件事還是怪晚輩，是晚輩沒能說清楚拍攝的要求。”李長風首先沉住氣，向蔣希文問到：“蔣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需要什麼樣的動作呢？”蔣希文略一沉吟，便將多日所思的結果和盤托出：“是這樣的，我認為作為電影中的場景，首先就要具有視覺上的衝擊力，這也是我為什麼會要求動作要打得好看的原因。”李長風又問到：“那蔣先生認為怎樣才算是好看呢？”

蔣希文摸了摸鼻子，緩緩比劃道：“比如，霍元甲橫飛在空中，不停的用腳踢在羅斯拳手的胸膛上，踢得他一路後退，兩位館主認為這個動作怎麼樣？”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腦海中閃現的正是黃飛鴻的“佛山無影腳”。趙長威“呵”一聲輕笑，反駁道：“這根本不可能，飛身橫踢，最多踢兩腳空中的人就會倒退，怎麼可能一直踢着別人往前走。”蔣希文又道：“那如果他的一隻腳勾住對手的脖子，另一隻腳一直在踢呢？”“這也不可能！”趙長威繼續辯駁：“如果是這樣的動作，最多停在原地不動，絕不可能將對方踢退。”蔣希文無奈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說到：“趙館主，這是拍電影，不是真的武術。趙館主試想一下，從畫面的角度來看，這樣的動作是不是更具有視覺衝擊力呢？”趙長威埋頭想了想，卻還是有些不解地問到：“這樣的動作看起來確實很帶勁，可是不要說他們這班小輩，就算是我和李老頭，也絕對沒有能力在空中滯留超過五息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內，又能踢出幾腳呢？”蔣希文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說到：“這個問題交給我了！”

第二日一早，蔣希文就讓人將一捆特製的鐵絲搬到了拍攝現場。看到這些烏七麻黑而又粗如小指的鐵絲，滿興龍心有餘悸地問到：“蔣大哥，你這是要幹什麼？”蔣希文神秘地一笑，絞下其中一截，對滿興龍說到：“來，我讓你見識一下。”滿興龍一頭霧水地走過去。蔣希文讓人搭好構架，然後用特殊的腰帶將這截鐵絲捆在滿興龍腰間，接着對滿興龍道：“你跳起來試試。”滿興龍跳了兩下，發現這些鐵絲雖然很粗，但是卻非常柔軟和結實，並不影響自己的動作。

看到滿興龍跳得很自如，蔣希文滿意地點點頭，對遠處的道具師叫到：“拉起來試試。”滿興龍正在疑惑之間，忽然覺得腰間一股大力傳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拉到了空中，一時間滿興龍嚇了一大跳，在空中拚命地掙扎。

蔣希文拍了一下他的頭，笑道：“還不到一個人高，你怕什麼！”滿興龍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才被拉離地面不過兩三丈高，心頭終於安定下來，卻還是兀自死鴨子嘴硬地叫到：“我哪裏害怕了，我是試一下這個東西結不結實。”蔣希文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說到：“你現在試試在空中用武術的動作踢兩腳。”滿興龍聞言順從地開始踢腳，這時候蔣希文指揮道具師慢慢地將鐵絲順着搭好的軌道往前移動，乍一看起來，滿興龍竟然真得像飛人一般在空中開始踢腳前行。

“好！”一旁圍觀的眾人都由開始的疑惑變為欽佩，趙長威更是感嘆道：“蔣先生的拍攝每每天馬行空，卻又讓人嘆為觀止，真是令趙某大開眼界。”卡梅倫等人也是喜不自禁，喃喃地念到：“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原來這樣也可以讓人在天上飛的。”忽而卡梅倫將頭顱轉向蔣希文，急切地問到：“蔣先生，這種神奇的道具叫什麼名字？”

“威亞。”蔣希文笑而不露地低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