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格格不入
錢琳琅拜祭完母親，又買了些吃食和紙筆，去書院看錢珞荇。
她到的時候正好趕上錢珞荇下課，年輕的學子們三五成群笑鬧着。
錢琳琅站在門口，看着這些意氣風發的少年，心境更加蒼涼。
十幾歲的男孩子們，有燦爛的笑容，而她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步步驚心。
在南晉，女子的出生好像就是個錯，她們註定卑賤，不管如何掙扎。
錢珞荇也出來了，他不怎麼笑，氣質沉穩，在一堆少年人中有點格格不入。
但是他的人緣很好，旁邊有幾個少年，正在嘰嘰喳喳地同他講話。
錢珞荇話不多，誰跟他說話，他就很認真的看着誰，神態莫名鄭重。
平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和他身邊的那些少年比，的確是太老成了。
錢琳琅突然眼眶一酸，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如果不是因為發生那麼多事，多多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小時候多愛笑啊！性格特別開朗，身上還帶自來熟的屬性。
從母親自殺的那天開始，他就一點一點的在轉變。
因為沒有父母，她總怕弟弟軟弱，所以嚴格了些，也把他放得更開。
她以為讓他儘快獨立，他來說是件好事，卻從未考慮過，會讓他失去多少。
一個少年身上卻沒有一點鮮活之氣，就算在喧鬧的人群中，也是靜寂如雪。
錢珞荇看到了錢琳琅，他加快腳步，走到錢琳琅面前，低聲道：“阿姐，你怎麼來了？”
“我看你一直沒回去，想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還帶了你喜歡吃的牛肉醬。”
石榴和平安從馬車上把東西拿了下來，數量不少，兩人手上基本都提滿了。
錢珞荇還沒說什麼，倒是他身邊一個皮膚雪白的少年高興了。
“阿荇，這麼多牛肉醬，夠我們吃很久了吧！我們一會吃面，加上這個醬，簡直不要太好吃！”
說完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笑，對錢琳琅說道：“姐姐好，我叫宋笙。”
錢琳琅微笑着點了點頭：“你好。”
“我和阿荇是舍友，我們一個屋裏六個人，都喜歡這個牛肉醬。”
錢琳琅神態柔和：“我這次買了很多，你們喜歡可以隨便吃，吃完了我再給你們送。”
宋笙跳了一下，難掩興奮：“我們學院的廚娘做飯實在是太清淡了，不加這個肉醬都沒法吃。
他們說是因為夫子說，吃鹽巴容易喝水，水喝多了又愛去茅廁，學習容易分心。”
錢琳琅一愣，這理由倒是挺奇葩的。
宋笙接著說：“姐姐你說這是什麼理由？是不是太過分了？”
錢琳琅點頭：“有點。”
宋笙很快又笑了：“還好有姐姐。”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笑着打趣：“宋笙你夠了啊，這是阿荇的姐姐，不是你的。”
“一樣，反正阿荇和我們那麼好。”
錢珞荇對宋笙說：“你們先回去，我同我阿姐說說話。”
少年們笑鬧着走了。
“阿姐，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你好像又瘦了，還有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哭了？”錢珞荇問。
錢琳琅搖頭：“我一直這樣，吃什麼都不胖，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姐，長姐已經去了，我們應該接受事實。你放心吧，我會好好讀書，一直保護你的。”
錢琳琅心裏安慰，卻又有點想笑：“那我就等着你孝順我。”
錢珞荇鄭重地點頭。
“多多，你才十多歲，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我看你的同學都挺開朗的，你沒事的時候多和他們在一起。”
錢珞荇點頭說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錢珞荇扯住錢琳琅的衣袖，低聲道：“我再有三四天也要放假了，到時候可以回去找你。”
“嗯。”
錢琳琅見錢珞荇不動，低聲問他怎麼了，錢珞荇支支吾吾。
“你這樣說話我是聽不懂的，好好說。”錢琳琅又說。
“我是想說我姐夫回來沒有？”
錢琳琅瞬間明白。
錢珞荇既關心季挽，又怕季挽沒回來她傷心，所以才半天沒敢問。
“他昨天回來的，今天已經去宮裏了。”
錢珞荇神態一松，看樣子是放心了。
“你也去吧，我這就回去了。”
錢珞荇猶豫了一下：“不然我去跟夫子請個假，陪你出去走走。”
錢琳琅搖頭：“你好好讀書，不要惦記我。我都這麼大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
錢珞荇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邊走邊回頭，見錢琳琅還在看他，忽然又跑回來。
錢琳琅正想問他怎麼了，就被他緊緊抱住。錢珞荇應該是用了全力，抱得錢琳琅骨頭生疼。
“怎麼了，多多？”
“阿姐，沒怎麼，我就是想抱抱你。”
錢琳琅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柔和地說：“來往都是你的校友，你就不怕旁人笑你。”
“他們喜歡笑就讓他們笑好了。”
“回去吧，聽話。”錢琳琅聲音柔和。
錢珞荇只好放開她，一步一頓地離開，能看出他的不捨得。
錢琳琅看着錢珞荇的背影，原來喜歡躲在母親懷裏，或者是讓長姐和她牽着的小男孩，終於長大了。
“夫人，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石榴說。
錢琳琅最後看了一眼錢珞荇，然後由着石榴扶着自己上馬車。
途經小路時，錢琳琅和石榴的對話，傳到了馬車旁邊的平安耳里。
“奴婢看小少爺的人緣還挺好的，夫人就不要擔心了。”石榴說。
“我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覺得其他人看起來都不古板，也不像愛學習的樣子。”
“他們年紀小，自制能力肯定差，像咱們家小少爺這種的，少有。”
“標新立異不是好事。”
石榴不解：“小少爺穩重，從來不闖禍，讀書也用功，有什麼不好的？”
錢琳琅嘆氣：“我就希望他跟他的那些同窗一樣，能簡單快樂一點。”
平安在車外聽到，皺了皺眉頭，覺得可能是剛剛那些孩子吵到三夫人了。
他沒想到這些學子對三夫人這麼熱情，他攔都攔不過來。
平安暗暗決定，以後再不讓人近三夫人的身邊，免得三爺責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