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色婚禮(1)

第2章 血色婚禮(1)

平安夜,一陣寒風吹走了夜空中零星的幾片雲彩,月亮也不好意思地露出嬌羞的面龐。在月光的映襯下,六角形的雪花抱成小團在空中搖搖曳曳;雪花撫摸着葉片,變成滋潤萬物的露珠;雪花輕落池塘,散開點點閃着波光的漣漪;雪花墜入人群,則變成這個節日最美麗的饋贈。

遠離城市的喧囂,雲汐市翡翠園小區一套貼滿喜字的套房內,兩對年紀五十多歲的老年夫婦落座在客廳之中。

“我說親家,這房子的裝修您還滿意吧?”一位穿着得體的老婦抬頭望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歐式吊燈,接着笑眯眯地把目光對準了另外一個女人。

女人很不舍地把目光從一台價值不菲的立櫃空調上移開,笑得合不攏嘴:“滿意,滿意,太滿意了。要麼說秦姐、黃哥都是會辦事的人呢,是不是,老頭子?”女人說完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抽着悶煙的男人。

“咳咳咳——”心不在焉的男人一口煙嗆在嗓子裏,漲紅着臉咳了半天。女人有些不滿地對他翻了翻白眼。秦姐很識時機地往男人面前推了一杯還冒着熱氣的茶水:“只要兩位親家滿意就行,為了兩個孩子,這可是我特意買的新房,三室兩廳的大居室。”說到“三室兩廳”,她還故意加重了語氣。

“還是秦姐有心,我們家樂樂以後跟着你們家沖沖,那生活肯定是幸福美滿,說不定明年咱們就能抱上小小子了。”女人神氣活現地拍着大腿,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我們這日盼夜盼,就是希望能早點抱上胖孫子,如果真能如願,花多少錢我都願意!”

男人一直沒有說話,皺着眉頭把手中的半截煙頭使勁地掐在了煙灰缸內,正當其他幾人相談甚歡時,他忽然起身拍了拍散落在身上的煙灰,用沉悶的語氣開口說道:“黃哥、秦姐,房子我們也看過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說完便邁着大步朝門口走去。

女人有些掛不住面子,收起了擠滿皺紋的笑臉,接着從包中掏出手機假裝看了一眼時間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時候確實也不早了,兩位親家早點休息吧,等過幾天咱們婚禮上見。”

“哎,好!”秦姐也不好出言挽留,起身將二人送至門口。“嘭!”走廊里傳來關門的聲響,女人趕忙回頭瞅了一眼,確定房門已經關實以後,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惡狠狠地瞪着眼睛:“姓王的,你今天晚上給我甩什麼臉子?有話給我當面說清楚!”

男人絲毫沒有給女人留面子,站在走廊的盡頭用質問的語氣說道:“說清楚?我跟你說什麼清楚?這就是你乾的好事!我們就一個女兒,你以為這樣的生活是女兒想要的?你考慮過女兒的感受沒有?你是親媽么?你把女兒當什麼了!”

聲音在走廊里回蕩,女人鐵青着臉,牙齒咬緊嘴唇,怒火帶動的喘息聲越來越重,空氣中凝結着緊張的味道,大戰一觸即發。

男人彷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無所畏懼地等待暴風雨的來臨。可能是有所顧忌,女人的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衝動,幾次的喘息之後,她沒有反駁,怒瞪了男人一眼,轉身走入了等待已久的電梯。電梯門合上的瞬間,男人習慣性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支煙點燃。在黑暗的走廊之中,男人的每一次呼吸,都伴着忽明忽暗的亮光,煙頭的每一次灼燒,都映着他憂鬱的臉龐。

煙捲很快燃燒成了灰燼,他掏出手機,點開屏幕上的短訊圖標,熟練地輸入了一串手機號碼,接着他在拼音鍵盤中敲出了一行小字:“樂樂,爸爸對不起你。”

文字伴着叮咚的一聲響,發送了出去。男人收起手機,繼續倚在牆邊,等待電話那邊的回復。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將自己的最後一根煙掐滅了,可裝在上衣口袋中的手機卻依舊沒有任何響動。

為了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覺,男人再次查看,手機還是沒有任何新短訊。男人抬頭看了一眼那扇掛着“2101”門牌的防盜門,轉身走進了電梯。凌晨也不知道幾點,男人躺在女人的身邊,翻來覆去不是個滋味,他掀開帶着體溫的被子,徑直走到桌前又拿起手機。“樂樂今天怎麼沒有給我回信息呢?”男人皺着眉頭,有些焦慮。“難道睡著了沒看見?”“不會呀,樂樂天天睡那麼晚,而且睡覺前都會抱着手機玩上一通,不應該沒看見我發給她的信息啊。”“難道手機沒電了,在充電?”

“應該也不會,她從上學那會兒就有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習慣,充電也會開機的。”

男人握着手機,在卧室里來回踱步,嘴裏喃喃自語。當各種猜測都被否定之後,男人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行,我得去看看。”男人下定決心,從床頭抓起衣物,三兩下穿好,快步朝外走去。當門鎖咯噔一聲被鎖死,屋內的掛鐘敲響了清晨五點的鐘聲。

男人騎着電瓶車一路狂奔,穿過十幾個紅綠燈后,他來到了一個名叫山城小區的樓宇間。

咕咚,咕咚……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異,這也讓男人的心跳越來越快,他顧不得去扶起沒有停好的電瓶車,一個箭步衝進了單元樓樓道內。“樂樂,開門!”

男人拍打着房門,但沒有任何應答。“樂樂,開門!”男人提高了自己的嗓門,他已無心去考慮自己的叫喊是否會驚擾到樓內的住戶,作為父親的第六感已經讓他覺察到,他的女兒可能發生了大事。

喊叫聲依舊石沉大海,在寒冷的冬季,男人竟然驚出一身汗,他慌張地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顫抖着雙手一個個地找尋屬於眼前這扇鐵門的那一把。

叮叮噹噹的鑰匙碰撞聲驟然停止,男人手中緊緊地握住刻着“樂”字的十字花鑰匙。他深吸一口氣,將鑰匙對準了房門上的黃銅色鎖孔。

吧嗒,吧嗒。隨着幾圈鑰匙扭動的聲響,男人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鎖舌離開了門框上的鎖扣。

門被推開了,屋內潮濕濃烈的血腥味肆意地衝進男人的口鼻之中。他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有些癱軟地朝室內唯一的一間卧室走去。吱呀,隨着房門緩緩地被推開,眼前的一幕讓男人徹底昏厥了過去。

“我說算你狠,善用無辜的眼神。”一首為明哥特殊定製的手機鈴聲在我耳邊發瘋似的響起。

鈴聲將我從熟睡中驚醒,我痛苦地把手從溫暖的被窩中抽出,眯着眼睛在床頭扒拉着手機的方位。就在音樂即將播放結束時,我的指尖傳來一絲冰涼,在艱難的抉擇間,手機被我一把握住。

屏幕的亮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掙扎着在那塊閃光的液晶屏上找尋那個綠色的接聽圖標。

屋內陣陣的涼意讓我清醒了不少。而此時我手機上的接聽鍵,也在轉眼間變成了“未接來電”。“我×,五點三十分,明哥的電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我已經清醒了七七八八,盯着手機上的電子時鐘,似乎明白了什麼。我剛想給明哥回過去,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我沒有絲毫的猶豫,使勁地點了一下屏幕上那個綠色的圈圈。“明哥!怎麼了?”

“給你五分鐘,洗漱完畢在樓下等我,發命案了。”明哥焦急地催促道。“知道了!”一聽是“命案”,我不敢怠慢,手腳並用地把衣服穿好,沖向了衛生間。

我的名字叫司元龍,男,二十三歲,是雲汐市公安局刑事技術室的一名初級痕迹檢驗員,由於受父親的影響,在大學畢業時選擇了這一行當。

在這裏,我必須要介紹一下我的父親,他曾是我們省在刑事技術上最有權威的專家,但無奈十幾年前因為案件的原因,雙腿殘疾,終日卧床不起。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工作有兩年之久,在科室里也能勉強獨當一面。剛才給我打電話的人叫冷啟明,四十多歲,我們科室的法醫,也是我們科室的老大,平時我們都稱呼他明哥。他曾是我父親最得意的門生,但性格有些古怪,在我的印象中,除了我父親之外,他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一個人笑臉,冷麵法醫說的就是他。

他說話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說五分鐘就五分鐘,我前腳剛踏出單元樓門,後腳我們單位的現場勘查車已經吱呀一聲停在了我的面前。

“小龍,趕緊上車。”坐在駕駛室的一個胖子在向我使勁地招着手。我沖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他叫焦磊,三十多歲,在我們科室負責刑事照相、視頻分析以及圖像處理工作。他也是我父親的徒弟,由於他身材圓滾,私下裏我都喊他胖磊,他是我們科室最逗的一個,由於脾氣相投,我倆的關係十分鐵。

昨晚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最低氣溫有零下五度,站在室外,我能感覺到一股鑽心的寒冷在肆意地蹂躪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嘴巴中呼出的水蒸氣,剎那間變成了白色的霧氣飄散在空中。我幾步走到印着“犯罪現場勘查”字樣的江淮警車前,左手用力地抓住了車門把手使勁往外一拉,車門嘩地一下被拉開了,一股暖流襲遍我整個身體,這是車裏的空調給我帶來的舒適感覺。

我搓了搓手,一頭扎進了車中。

嘭!在我進入車內的那一刻,坐在後排的一個女孩用腳使勁地將車門從裏面撞上了,這也是她練就的一項絕技。我微笑着瞟了一眼她那張顏值很高的臉蛋。

“臭流氓!”她從來都不認為我看她的眼神是在欣賞美女。她叫葉茜,比我小兩歲,是我們科室的實習生,刑警學院刑事偵查專業的女漢子,也是我的小師妹,但是她平時對我經常是沒大沒小,絲毫沒有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裏。由於刑警大隊隊長徐石是她的姑父,所以她在我們科室主要是起聯繫刑警隊的紐帶作用。

在我們科室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人,就是現在這個戴着“酒瓶底”眼鏡,沉睡在車廂尾部的科技男陳國賢。他在我們科室負責理化生物檢驗,有一雙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平時上班的時候,他除了吃喝拉撒以外,基本都是泡在自己的實驗室里,他對檢驗有着狂熱的痴迷。

一般喜歡搞科研的男人長得都比較着急,賢哥也不例外,別看他只有三十多歲,但光看面相,比明哥還要蒼老不少。所以私下裏,我們都喊他老賢。

我們的科室學名叫刑事科學技術室,可兄弟單位更喜歡戲稱我們為“屍案調查科”,因為在我們科室,除了日常的檢驗工作以外,最為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負責全市命案的現場勘查工作。也就是說,哪裏有命案,我們就在哪裏。我們平時不是在命案現場,就是在去命案現場的路上。

“什麼情況?”我坐在柔軟的汽車座椅上,對着副駕駛上的明哥問道。明哥回了回神:“具體的情況我暫時還不清楚,只知道命案現場在山城小區,死者是一名女性,刑警隊的人已經趕去保護現場了。”“哦!”我隨口應和了一聲。

明哥沒有再浪費一個字,而是繼續將頭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勘查車在胖磊熟練的操作下,一路向案發現場趕去。前後也就幾十分鐘的時間,車窗外便交替閃爍着紅藍色的警燈。

我搖開車窗伸頭向外望去,在小區一棟六層樓房的北側並排停着四輛警車,單元樓門前也被圈上了警戒帶。

胖磊火速找了一塊空地將車停放規整,刑警大隊隊長徐石夾着筆記本,一路小跑來到我們跟前。

“徐大隊,情況怎麼樣?”明哥看到對方緊張的神情,眉頭微微皺起。“冷主任,你可來了。”徐大隊咽了一口唾沫。

“趕快介紹一下!”徐大隊翻開筆記本:“我們是凌晨五點十五分接到的報警,說山城小區5號樓1單元202室有人被殺害。死者名叫王曉樂,女,二十九歲,是我們市中專學校的一名教師。報案的是她父親王振,根據她父親的介紹,昨天晚上九點鐘左右,他給死者發了一條短訊,可死者一直都沒有回復,一開始他也沒感覺什麼不妥,可今天早上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就來到了女兒所住的小區,用鑰匙打開門一看,女兒被人殺害在卧室之中。事情的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現場勘查完畢我們再碰頭。”明哥從後備廂中取出幾件勘查服,給我們分發下去。

“冷主任!我覺得還是要提醒一下你們為好,根據死者家人的描述,現場可能有些慘。”徐大隊合上筆記本隨口說了一句。

“行,我知道了。”明哥不以為意。趁着換勘查服的空隙,我環視了一下現場外圍的情況。

案發現場山城小區在我們這裏也算是一個比較出名的住宅小區。當年這個地方炒得那叫一個熱,開發商曾要價八千一個平方,在大城市這個房價可能還不到一個零頭,可在我們這個三線城市,已經算是高價,時至今日我們這邊的均價才只有五千多一點。

山城小區最大的亮點,就是它依山而建,從它的宣傳圖冊來看,景色那叫一個美不勝收。但開發商似乎並沒有考慮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安全問題,大約是在三年前,小區南側山體滑坡,直接導致山腳下的一些房屋嚴重受損,致多人受傷,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小區的承建商以及開發商均被問責。

而這件事只是一個開端,後來因為這個小區,還牽出一件貪污賄賂的案件。這件事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小區業主紛紛低價拋售房屋。小區內除了一期的三十幾棟多層樓房建起來以外,其他的房屋幾乎全部爛尾,小區里隨處可見工地的建房設備。這也是在小區里發生那麼大的案件卻沒有一個居民圍觀的原因。

發生命案的5號樓是一棟坐南朝北的磚混式六層樓房,這棟樓還恰巧就是這個小區中最為危險的一排靠山樓房中的一棟。樓南側五米處就是長滿樹木的傾斜山體,住宅樓跟山體之間只有一個象徵性的鐵絲網,根本起不到任何保護作用。屍體所在的位置,正是這棟樓的二樓東戶。

我們五個人穿戴整齊之後,走進了警戒帶。案發現場的勘查,是有一定的順序的。首先,是由我這個痕迹檢驗員進入室內,處理整個現場的指紋、鞋印等痕迹,防止後續的技術員無意間破壞案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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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案調查科2:重案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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