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局既是死局
一聲嗩吶乍起,驚擾了梁國京都平靜的街道。若非這一頂紅轎起,旁人還要以為這份凄涼,是誰家在辦喪事。
轎子搖搖晃晃,柳禾迷迷糊糊中睜眼,只見一片鮮紅。
她往眼前摸了摸,原來是一塊紅布啊。扯下紅布,意識一下子清醒了。此刻她身着喜袍,是個正在出嫁的新娘。
柳禾猛地一怔,額頭痛感立刻襲來。她摸了摸,還有血漬。腦中突然想起,額頭傷是她自己撞的!
她這具身體只有十五歲,名字也叫柳禾,是梁國大學士府的庶女。
庶女柳禾輕浮無德,還貪慕虛榮,自己粗鄙無知卻毫無自知之明。真白眼狼一個,可以說是憑本事混到爹不疼娘不愛的典範,京中無人不對其嗤之以鼻。
柳禾鍾情於攝政王家的三公子慕辰凌,她自詡貌美,對慕辰凌死纏爛打。
這次她要嫁的就是攝政王府,可惜不是那個京中最帥的公子慕辰凌,而是攝政王的五兒子,那個毀容斷腿的廢物慕辰淵。
柳禾受不了這打擊,上轎前抵死不從,一頭撞了柱子。
她穿越了,而且是一來就是死局。
聽說慕辰淵性格怪異,早已自暴自棄。這次為了娶她,更是和家中鬧翻,被趕出府中。
今日完婚之後,他們就得自謀生路去。
坐在轎中的柳禾此刻無比理解原主痛不欲生的心情,可惜她不是原主,她才不會尋死覓活呢。
活下去,來日方長。
額上留下細細血流,都沒人給包紮一下就塞進轎子裏了,可見她有多招人恨。柳家早就想棄了這個丟人現眼的丫頭了。
柳禾煩躁的甩了甩袖子,吧嗒一聲,掉下一個小盒子。
這是她實驗室做無土培植用的盒子,怎麼會在這?
難道是早上實驗室爆炸的時候掉進衣服里的?哎,可惜以後都用不到了,也不知要在這個時空裏呆多久。就當留個紀念吧,柳禾遺憾的打開培養皿。沒想到裏面是一棵已經成株的雪荷。
雪荷是她新培養的藥材,用於治療外傷有奇效。柳禾趕緊拿出雪荷,剝出荷心,擠出白糯糯的膏脂塗在額上。清清涼涼,頓時就不痛了。
她用帕子清理了一下額上的污漬,感覺已經摸不到傷口了。臉上還有幾顆屬於少女的小紅痘,同樣塗了一點雪荷汁,兩三秒的功夫臉上便更加光滑亮澤了。
花轎落地,喜婆將帘子掀開一角。柳禾將培養皿塞入袖中,卻突感空空蕩蕩,盒子不見了?!來不及疑惑,就聽外面有些騷動。
“怎麼了?”柳禾問喜婆。“哎,慕公子不來踢轎啊……”
喜婆接這活兒的時候,萬萬沒想到攝政王府竟然會給柳家這種下馬威。
可旁人能說什麼呢?攝政王慕景山,那可是先帝都萬分敬重的人。若非慕王爺安守本分,那顛覆朝堂也只是一日朝夕之間的事。
“哦,他後悔了?”柳禾語氣無悲無喜,只是平靜的詢問。
喜婆不知道,也不敢問啊……
攝政王府前賓客盈門,來往的百姓也聚在遠遠處圍觀。那些世家小姐掩唇輕笑,從前柳禾惹人嫌惡,如今則是嫌惡變嘲笑。
人人皆語,那個自恃美貌的蠢貨,沒巴結上三公子,反倒嫁給了廢物的五公子。
柳禾是沒巴結上慕辰凌,可她一次次靠近那個她們不敢靠近的人,也足夠讓她們嫉恨噁心了。
門前吵吵嚷嚷,卻沒人出來說句話。
柳禾看着轎外,暖風溫柔的拂在臉上,空氣中有濕濕的味道。她看着遠處的樹,判斷出現在應是驚蟄時節。
這時候多雨,抬眼看看天,雖是晴空萬里,但氣壓已經轉低。那些人還不知,不出半個小時,就要迎來一場滂沱大雨了。
柳禾常年和地打交道,對氣候的判斷准過氣象局。
不能在這淋雨,如今這具身體體質太弱,哪裏經得住?
外面的人看柳禾的笑話,柳府的人敢怒不敢言。為了一個庶女得罪攝政王府,犯不上。
突然有人念叨着,別看了別看了,梁國公家的梁心瑤要撫琴賀禮啦!
一句話,那些年輕公子們都炸了。
梁心瑤可是他們心中的女神,比容貌或許和柳禾不相上下,可才情素養品行那可是一萬萬個柳禾都比不上的。
慕辰凌心中的白月光,也同樣是她。只可惜,兩個人總是差那麼一點點火候,所以一直你不說我不做的將在原處。
梁心瑤平時深居閨閣,如今在此賀祝是因為她是柳禾的表妹。她的姑母,是柳府大夫人,是柳禾的嫡母。平時八杆子打不着的關係,她們唯一的交集也就是慕辰凌了。
所以與其說來為表姐祝賀,不如說是來慕辰凌眼前獻殷勤的。
柳禾回憶着關於這兩個人,卻驚異的發現,這和她在現代時候那個表妹和渣男長得一模一樣啊!
當初渣男為了學術交流(剽竊)各種示好接近,可扭頭就和自己的表妹曖昧了起來。這才最終導致她那座世界頂尖的實驗室被毀,裏面上千株已經培養好了的新型中草藥也葬身火海。還害她穿越了!
既然前世今生都欠我的,那就新賬舊賬一起算!等着吧。
柳禾見無人理她這茬,肚子又餓,坐的屁股也疼,決心不等了。
不就是踢轎么,自己來。
砰地一聲,轉身將去的眾人立馬回過頭來。
只見柳禾掀開轎簾緩緩走出,她本就生得嬌媚,雖然只有十五歲,卻比其他少女多一分媚惑的韻味。
這樣的相貌,本來的柳禾那樣矯揉造作的樣子是撐不起來的。可如今的柳禾已經27歲了,那種睿智與沉穩,再加上紅衣加持,瞬間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柳禾傲視人群,有些女眷竟覺得有些不認識她了。過去的柳禾看人從不直視,她的眼神永遠帶着嫉妒與不屑。彷彿人人都對不起她配不上她一般。
不管眾人驚詫之色,她抬腿走到王府門口。
“慕辰淵,吉時將至,你若還想成婚,便出來相見。我數到十,你若不出,婚約作廢,從此一別兩寬!”聲音平和,無悲無喜,無嗔無怒。
這丫頭知道自己在談什麼條件嗎?知道在和誰談條件嗎?當著是菜場買菜?她氣定神閑的站在門外,絲毫不覺得尷尬。
“一,二……”柳禾開始數,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
遠遠隱在人群中的慕辰淵眼中彷彿是藏有惡龍的深海一般,那深邃眸子裏似有狂風驟雨,要將柳禾捲入其中扯爛撕碎。
一旁的朗清看着少主這樣既害怕又匪夷,主子怎麼似乎和這姑娘有血海深仇一般?平時對他們笑顏朗朗的慕辰淵,每每看到柳小姐,都彷彿墜入暗夜,整個人都陰鬱了起來。
“五,六……”
“少主?”朗清眼見柳禾就要數到十了,忍不住問。這女人可是主子第一次和攝政王提要求娶來的,就這麼放了?
慕辰淵收起眼中的鋒芒,低聲對朗清說:“你去把她帶進府。”
朗清遲疑一下,看這柳小姐,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呢,“她要是不聽……非要您來接親呢?”畢竟誰家姑娘能見不到新郎官,就進門啊。
慕辰淵冷笑一聲:“那就告訴她,她不配。”
朗清摸不清主子的心思,只得應下,返回府中。
柳禾……上一世你對我做的一切,我都要一點一點,十倍,百倍的還回來。慕辰淵漸漸濕了眼,用手捂住胸口。
上一世慕家慘死的痛,被愛人背叛的痛,他至今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一世,他決不允許這種事再發生。
“八……九……十……”
“世子妃。”
朗清在柳禾口中的十話音未落時從門內緩緩走出。
雖是慕辰淵隨侍,可朗清也是覃州知府的嫡長子出身。
朗朗少年,乾淨利落,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