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滿園春色敵不住
“女郎,女郎,你跑慢些,當心摔跤……”遠遠地一位顫巍巍的老嫗,叫喊着尋了過來。
“咯咯……”被叫喊的女郎卻是一個生的凈白水潤的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女,頭上梳了個俏麗的百花髻,眉似遠黛,眼若清泓,身着艷紅的錦緞襦裙,她咯咯大笑着提了裙角跌跌撞撞跑來,聲音恰似這二月里枝頭啼鳴的黃鶯,婉轉輕靈。小小年紀,已能初睨是一個不俗的美人。
待老嫗顫巍巍的趕來時,少女已笑的直不起腰來,她指着老嫗轉頭問道:“雲低,你看,我們比嫗跑的快許多不是?”才說完這句,少女突地臉色一白,雙手狠勁兒扣向胸口,小身子趔趄了一下。
老嫗本就還差幾步來遠,又兼老眼昏花。還沒看清這個變故。就見少女右邊一團白雲疾奔而來,將少女將將要歪下來的身子牢牢扶住。
這也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女,跟艷紅衣裳的年紀相仿,只因看着蒼白纖細,似乎又平白小了一些。她纖細的手臂用了大力氣才將比自己身量稍高的紅衣少女扶住。
這邊老嫗已經看見了異常,趕緊上前扶住紅衣少女,心疼地說道:“女郎,不是說了,不準疾奔,你為何總是不聽。你這心疾怎麼能耐得住唷。”
紅衣少女少歇了片刻已喘過來一口氣,掙脫老嫗的鉗制就去看那扶住她的纖細女娃兒,口中急急說道:“雲低,雲低,你疼不疼?“
那個蒼白纖細的少女,偏偏又穿得一身雪白的衣裳,更襯得膚色幾許病態。此刻她額上已沁出幾滴汗珠,不知是剛才的疾奔所至,還是受了驚嚇。她搖了搖頭:“苑碧,你不疼,我就不疼了。”
被叫做苑碧的少女,當即握了小拳頭“梆梆”砸向胸口:“我不疼,你看,不疼了。”
雲低上前一把抓住苑碧的小拳頭,無奈的說:“我何時不信你了,你偏要砸自己又害我疼么……”
苑碧反手拉住雲低,吃吃笑了。
雲低見她確是好了,也低低的笑了起來。
老嫗見是有驚無險,終於松下來一口氣,板起臉來訓斥:“兩位女郎,平日裏嫗是怎麼教導的,說了不許疾奔,尤其苑碧又有心疾,怎麼就是不聽。女郎要有女郎的樣子。”
苑碧一看老嫗又要一番教導,忙打斷她:“知道啦,嫗,我們不敢啦。你這急急要抓我們回去作甚?”
老嫗被轉移了念頭,也忘了接着訓斥,就回說:“府上來了客人,郎君讓請女郎回去。”
苑碧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一轉,覺得接待客人甚無趣,不情願的挪動步子往回去。走了幾步,沒見雲低跟來,回過頭看來。
雲低仍是帶着淡淡的笑:“郎君不喜我在人前露面。你去吧,我在園子裏的墨竹亭等你。”
苑碧本就不情願的步子,更是拖沓着幾乎舉步維艱了。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再看一眼。
雲低仍站在先前的地方,淡淡帶笑看着她,微風徐徐,輕風拂柳。那麼小小的纖細的一個孩子,就那麼一個人站在那裏。
苑碧覺得心下澀得緊,趕忙轉過身去。
雲低見苑碧漸漸走遠了,這才沿着小徑慢慢朝墨竹亭的方向走去。
還未走近墨竹亭,遠遠見亭里站了一人。墨竹亭原本就建在一座假山之上,那人似乎又是背對而立,看不見容貌。只隱約看見他身量修長,一身竹青色衣衫,似溶未溶進這滿園的春色中,又恰是能蓋住這滿園的春色。只見他信手拈了一片葉子,置於唇邊。一種極清亮甚至有失婉轉的聲音,偏偏奏出的音符,組合起來十分悅耳。
雲低覺得有趣,就放輕了腳步,打量多聽上一會兒。
然而雲低將將靠近假山。那人似乎就已經察覺,樂聲戛然而止。他略一頓,回過身來。
雲低恰恰站在假山的正下,幾乎仰直了脖子才看見他的容貌。那人約莫十八九歲,又或者是二十五六歲,因他原本眸子澄凈清澈彷彿帶了幾許天真無邪,偏又面含淡笑,顯得幾許高深莫測。他的膚色不是十分白皙,卻瑩潤至極,仿若躺在水底被琢磨了千百年的鵝卵石。而奏出那悅耳聲音的唇,或許是剛剛的演奏使得它嫣紅過甚,卻又十分悅目。嘴角明明不見揚起,整個面部卻清楚的帶了幾分笑意。
“你是誰?”那聲音,仿若烏雲里才透出的光亮。讓聽者期待許久,又不負期待。
雲低幾乎是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話是在問自己了。雲低心裏默默過了一遍,確定從不曾在府上見過這人——這樣的人物,沒有見過的人會將他遺忘。
“你又是誰?”理所應當的質詢,壓根忽略了對方先給出的問題。
男子原本淡淡的笑意,就升起了幾分玩味。這個小丫頭,甚是大膽啊。他卻不知道,雲低不是有所依仗的大膽,只是從沒受過接人待物方面的教導,而產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他也不斥責,也不回答,只揮了揮手裏拈着的葉子道:“你喜歡這個?”
看見雲低認真的點了點頭,他又說:“那你上來,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