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我究竟還能活多久?
與大丫鬟再三確定見一面不難后,西初這才敢去找小王妃。小王妃住在這個府中最偏僻的院子裏,聽說連下人住的院子都要比她好一些。
府中的下人都不願在她院子裏伺候着,因而在她身邊伺候的也只有跟着她嫁過來的陪嫁丫鬟,還有因為規矩不得不在她身邊伺候的其他丫鬟。
西初是用過了午膳才過來的,到的時候正是冬日日頭最盛的時候,陽光暖烘烘落在身上,與這冷風相伴倒是有了幾分夏日的清爽。
西初推開了小院的門,小王妃正躺在院中樹下的藤椅上,這個時節躺在藤椅多少會覺得背脊發涼,若是夏日這番景象倒也就不奇怪了,可偏偏現在是冬天,她這麼躺着,忽略掉時節的不對勁倒真有些悠然愜意。
但不對。
不說時節,便說她的心態,對自己十分好的哥哥被抓了,怎麼著也該是以淚洗面,就算沒那麼誇張,也不該是這樣子。
西初前進的腳步停頓了下,她在猶豫着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不過已經做出了的事情,再來反悔也挺奇怪的。
屋裏的門忽然被人推開,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是小王妃身邊的侍女,她看見西初也有些愣,小侍女晃神了一下后匆匆上前給西初行了個禮。
“見過郡主。”
見西初的目光落在了樹下的謝清嫵身上,小侍女解釋道:“王妃剛睡着,她這兩天因為世子的事情也沒休息,今日還是見這天氣好了一些,她才勉強睡着的。”
聽着小侍女的話,西初有些小小的愧疚,自己剛剛居然那麼去想小王妃,表面上看到的東西果然只是表面的東西,更深層次一點的東西要是不去了解的話,根本就不會知道。
“等王妃醒來后你同她說我們下午出府。”
小侍女什麼也沒問,只說:“是。”
這大概就是合格的丫鬟吧,吩咐下去的事情乖乖照做,不問為什麼要做,不問做這個是為了什麼。
難怪她當丫鬟沒幾天就死了。
她出門喜歡一個人到處溜達,大丫鬟不放心,非得跟在她身邊,西初每每能一個人待着都是費盡心思瞞過了大丫鬟。按理來說她是主子,大丫鬟該聽她的才是,很多事上大丫鬟都是優先她的意願,但在出門是否要有人跟着這上面,大丫鬟一點都不聽她的。
她不能一個人落單,她身邊必須跟着人。
西初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那並不是錯覺。
這個時代的人,一些富貴人家,一些少爺小姐,出門在外哪個身邊不是帶了許許多多的丫鬟小廝。
這應該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可在主子要求之後還要跟在身邊這就變成了不正常的事情。
西初從小王妃住的院子裏出來,抬頭就看見了等在院外的大侍女,大侍女安安靜靜地站在前方,她一出來,風從她身邊吹過,大侍女捧着斗篷到了她的身邊,然後給她披上。
這種被照顧的感覺應是很好的。
但西初卻莫名覺得有點氣惱,甚至於是煩躁的,“我不是說了不要跟着嗎?”
大侍女屈膝恭恭敬敬道:“郡主身份尊貴,身邊離不開人。”
她又說:“若是郡主不想見到奴婢,換一個便是。奴婢只希望郡主不管是到哪,都要有人陪着。”
這種以退為進的話讓人難以招架,至少對於西初來說,這樣子的話她沒法應付,因而她收斂了那份氣惱,“為什麼?”
她只說:“郡主身份尊貴。”
西初垂下了眸,抱怨着:“哪有郡主是這樣的,像是籠子裏的金絲雀,不自在。”
“郡主可是想邊境了?”
西初沉默:“……”
西初的不作聲讓大侍女以為西初是認同了她的話,她嘆了口氣,繼續說著:“郡主第一次離家這麼久,想家也是應當的。”
西初又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待到京中事了,奴婢便帶郡主回家,再也不踏進京中半步。”
這話說的好像京中是什麼龍潭虎穴,半步都來不得,西初來這裏的這段時間也只在府中逛過,從未出過府,更別提是看一眼這繁華的京市。
她既未見過自然也不會有多少期待,留在這裏和回家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假如回家的話就不會被這麼緊跟着的話,西初還是覺得回家比較好,她點點頭,說了聲好:“……嗯。”
“郡主莫怕,奴婢會陪着郡主的。”
早上才同大侍女說了困擾之事,不到兩個時辰,大侍女就將事情給辦好了,西初早上去找謝清嫵便是為了這件事,不過正好遇到謝清嫵睡著了。
出行其實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西初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麼麻煩的,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什麼公主皇子隨便帶了個宮女小廝就出門了,或許是因為她看的是古偶吧,沒有嚴肅正劇那種規規矩矩的皇室風範。
她不過是出一個門,代步工具是金光閃閃,盡顯奢華的巨型馬車,西初不知道那是真的純金馬車還是只是在外面塗了層金的。
再來是護衛,前後各八個,一共十六個,駕車的車夫兩個,隨行的除了大侍女還有四個不怎麼在西初跟前伺候的侍女。
馬車也不止一輛,那輛金光閃閃的是她的,然後後面還跟着兩輛小些作為襯托的馬車。
這下西初不用擔心人太多馬車裝不下了。
裝的下成了煩惱。
太過於誇張了,西初以為,就去見個人,那麼就應該是一切從簡的,找個普通的馬車,一個趕車的車夫,然後帶上她,小王妃,她的大侍女,小王妃的侍女,然後她們就可以去見小王妃的哥哥了,見完哥哥后就快樂回家。
這不應該是正常的步驟嗎?
“一定要坐這個嗎?”
“雖說郡主來京不久,但京中的匠人趕工確實有些粗糙了。”
“我不是說不好,我們能不能換一輛?”
“郡主想換成什麼樣的?”
西初還沒說要普通一點的,大侍女又自問自答道:“郡主身份尊貴,這輛馬車確是有些辱沒郡主身份了。”
西初:“……”
西初默默爬上了馬車,她打算以冷漠又嚴肅的表情面對着待會即將上車來的小王妃,這樣子能夠顯露她是個優秀冷酷無情的郡主。
……好的吧,其實不是,只是坐在這種外表金燦燦,內里看着像豪宅的馬車裏讓她有種坐不住的罪惡感。
過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大侍女從外邊進來了,西初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到大侍女後面跟着的人。
她瞅了一眼,等馬車走動了,西初心中一驚,她忙問:“王妃呢?”
“王妃在後面的馬車上。”
“她為什麼要到後面的馬車?”
西初掀開帘子往後面看去,小王妃正在身邊侍女的幫助下上課馬車,她好似感覺到了西初投過去的目光,突然轉過頭來衝著西初微微一笑。
西初連忙放下了帘子,端正坐好。
“郡主身份尊貴。”
西初覺得自己耳朵快起繭子了,郡主身份尊貴,王妃就身份不尊貴了?
而且,她只是一個郡主,又不是公主,一個王爺的女兒而已!咋能比得上一個王爺的老婆有權利?
……好的吧,小王妃是敵國的,比所有王妃都要矮上好幾頭。
馬車一路前行,顛簸的西初胃裏不舒服,她難受極了,想離開馬車下去,但目光一對上她善解人意的大丫鬟那雙忠心耿耿的雙眼時,西初又忍不住別過腦袋,不想和她說自己不舒服。
西初閉上眼睛試圖緩過勁來,緩了會兒,忽然發現馬車停了下來,她睜開眼,對上的是大侍女柔和的臉。
“郡主可好些了?”
西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不知要點頭還是搖頭。
不愧是優秀的大丫鬟,果然是貼心善解人意察言觀色特別厲害!
西初心中的土撥鼠都快叫出聲了,她快樂地打開了門,跳下了馬車,落地時才發現自己踩在柔軟的草地上,她們已然出了城,現在正在郊外,到處都是草地。
今天早上的天氣不錯,是個晴天,而現在再看,天空陰沉沉的,瞧着像是要下雨了。
她坐在馬車裏並沒有感覺到外邊的天氣變化,到了現在才發現不對。
“北陰的天本就如此,郡主長居邊境可能不曾見過,這京中長年如此,也就郡主來的這幾日,才出了些太陽。”
“……這不是很糟糕嗎?”西初下意識問了一句,一扭過頭才發現並不是大侍女在說話,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馬車的謝清嫵。
謝清嫵站在她的身側,淡淡地說著:“這便是北陰,沒有什麼糟糕與不糟糕的。”
這般熟稔的語氣,若不是知道她是南雪人,恐怕都會以為她從小便生在北陰,是個土生土長的北陰人。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西初心情有些複雜。
見西初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謝清嫵沖她微微一笑。
十三歲便一人孤身來到了北陰,現在哥哥深陷牢獄之中,還能笑得出來,也不知是心大還是怎麼的。
西初也不知該說什麼,她笑便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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