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次露面
沈明霄雖未入仕，但也是皇家血脈，天家那點心思擺在明台上，自然知道今日三皇子沈凜來這冰燈節的目的。
朝中人人都知大統未定，眾皇子中，三皇子政謀獨到，八皇子為人重德。若無意外，東宮之位就在這二人中間。
三皇子如今來了冰燈節，所有意之女眷皆是身世顯赫，不就是為了在朝中提前拉攏人心鋪路。
“既然林小姐都這般說了……”江寄遙抬手示意侍女去取東西，“那悉聽尊便了。”
京中貴族小姐向來都是琴棋書畫自小就請着最好的名師教導着，對才學技藝的選擇大多是常見之物。
銀白軟劍由侍衛查過，遞到江寄遙的手中。兔毛披風在進門時便被脫下，她起身時一襲雪白銀紋紗裙貼合曼妙身姿，森寒的劍鋒在熒熒光色下同人融在一起。
琵琶同長笛自樂師處奏起，軟劍被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一段劍舞如行雲流水般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劍勢急風吹離，長笛聲調忽轉，琵琶聲愈發激越。曲名九霄，始終是帶着幾分征伐蕭索在裏面，讓人觀中同感，不免生出些許悲涼心境來。
沈明霄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劍舞靈巧無比，直到一舞畢，用劍中也無半分內力，不知是當真毫無武功還是故意不展露出來。
“江二小姐不愧是出身將門，剛柔並濟，真是不同凡響！”遠陽候府的世子直言稱道。
江寄遙微微頷首，面紗下的臉看不出具體的表情。她緩步回座，這時眾人才紛紛應和稱讚。
“像嗎？”楚世寧用只有他和沈明霄能聽到的聲音問。
沈明霄閉了閉眼，眉眼之間只剩失望，“像，又不像。”
“我乏了，就先回去了。”
楚世寧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語，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嘆息。
冰燈節的頭籌是由後來的安容郡主奪下的，然聲名大噪的卻不只她一人，京中議論的更多的還有一位定北將軍府上的嫡出二小姐。
冬日的天亮得極晚，定北將軍府絳紫院的內屋燃着安神的沉水香，珠鏈紗帳內是閉眼淺眠的年輕女子，她眉頭緊鎖，似是夢魘纏身。
不久，纖長指尖挑開內帳，內里傳出的嗓音帶着沒睡醒的慵懶，“晚螢……”
被喚到的侍女連忙上前，一邊將人扶起，一邊喚另一位侍女遞上一杯微燙的普洱漱口。
“二小姐，用沉水香熏了一晚，可睡得好些了？”
江寄遙將茶水吐出，神色倦怠，她微閉着眼，搖了搖頭。她自幼離家修行，半年前才被江家接回，然那些年在外的記憶卻都因一場事故而消失在她的腦海中。
如今她所記得的一切，都是江家告訴她的，雖處處合理，但總在午夜夢回時有零星的記憶讓人心悸難安。
不記得的那些人和事，會有一日再想起嗎……
江寄遙抬手揉了兩下太陽穴，任侍女為她穿衣裝扮。白玉雕成的玉蘭花簪被斜斜插入墨色髮髻里，銅鏡中的容顏如九重冰雪般矢魂奪魄。臉上的傷痕較昨日淺了許多，稍用脂粉便可遮住。
絳紫院的大門忽然從外被人推開，丫鬟們雜亂的聲音伴隨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江寄遙起身去看，一同在她身邊伺候的另一個侍女晚燭疾步跨進內屋。
她低頭行禮，聲音微微顫抖，“二小姐……今天早朝，皇上下了兩道婚約，其中一道是您和永親王世子的！”
“什麼？”江寄遙漂亮的鳳眸里滿是迷茫，她還未曾找回以前的記憶，難不成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將軍自是不肯，當庭反對，駁了皇上的面子……到現在還在宮中沒回來…”晚燭滿臉焦慮，江府兩名嫡子皆在外守城，江傲為人又是剛正不阿，從不結黨營私私交大臣，如今朝堂之上怕是為他說上兩三句好話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裏，江寄遙不自覺攥緊了手指，定了定神才裹好大氅往去前廳去了。“定北將軍府江寄遙接旨——”
正到前廳，皇上身前的近侍已踏進了江府大門，領頭宦官手捧明黃聖旨，身側站着還是一身朱紅官服的江傲。
“父親。”江寄遙上前兩步，輕聲喚道。
“江寄遙接旨——”
江傲撩起衣袍雙膝跪地，眾人見狀連忙一同跪下，江寄遙心緒雜亂，父親這般舉動，其意就是接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茲聞定北將軍江傲之女江寄遙憫善賢德，才情俱佳，今永親王世子適婚娶之時，特將爾許配於永親王世子為世子妃，是為佳偶天成，盼琴瑟和鳴。欽此——”
宦官尖銳的語調拉長，江寄遙隨父親起身，在示意下雙手微顫接過旨意。她此時的思緒太過雜亂，那些被壓在腦海最深的破碎記憶如雪花紛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轉瞬即逝，讓她愣在原地。
“寄遙，你跟我來。”宦官離去后，江傲微微嘆了口氣道。
寒冬的清晨本就徹骨，將軍府中融化的雪水將江寄遙最下擺的衣裙浸濕，然她卻毫不在意，被多少人供奉擺放的聖旨在她手中就像拿着一卷帛巾般隨意。
書房的炭火很足，江傲招手讓江寄遙坐下，她隨手將聖旨放在書桌上，接過父親遞過來的一杯熱茶。
“寄遙。”江傲面色帶着無奈，“與永親王世子這樁婚事，看起來雖毫無由頭，但實則迫不得已。”
冰燈節那日，三皇子沈凜本就奔着選一個家世顯赫能成為他背後助力的女子，本戶部尚書之女先是入了他眼。奈何定北將軍府的戰功卓著，又深得皇上重用，沈凜不得不將更多的打算放在江寄遙的身上。
但天家的心思豈是這麼好揣測的，若此事真的成了，三皇子背後的勢力便真的壓過其餘皇子一大截。這樣下來，前朝後宮皆不得安寧。
惟將江寄遙許配出去，才方能斷了沈凜那般心思。
“可永親王世子……”江寄遙腦海中突然浮起那日在她車前攔路慌亂着急的俊美面容，又想到他在琉璃閣中端坐神情冷淡的模樣，一時間竟是沒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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