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茶水間
因為工作量增加，現在加班到八點已經是常態了。
但黃昕鶴依然狀態良好，生活很有規律。
她八點下班，九點多回學校，然後就洗漱看會兒書睡覺了。
第二天七點起床，九點到公司上班。
本來她就沒什麼自己的生活，除了看看書也沒什麼娛樂，目前就算把時間全扔工作上，她也依然能規律地睡眠，所以氣色依然很好，上班時精神奕奕。
她最近明顯憔悴了的同事們都嘖嘖稱奇，紛紛感嘆“年輕就是好啊”。
黃昕鶴依然謙遜地，依稀是靦腆地，微微地笑着，盡心盡職把自己的工作做漂亮。
同事們有時也會聊起她：
“……這孩子挺奇怪的，這樣的年紀，過得跟尼姑似的，清心寡欲的……”
“清心寡欲也不是吧？我看她也喜歡買個喜茶啊之類的，平時用錢也不算小氣……就是內向，不愛說話。”
“真是內向，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怎麼有這麼內向的？是自卑嗎？”
“她也沒什麼可自卑的吧？我有時候覺得她還挺自信的呢！而且語言表達能力其實很強的，你們忘了她上次做報告的時候？……”
“對……”
大家紛紛贊同。
兩周前他們組做的一組企劃和隔壁組的一起報告，供領導選擇，他們組的企劃報告就是讓黃昕鶴解說的，小姑娘平時不愛說話，解說起來竟然條理極其分明，重點把握得非常好，節奏強弱緩急都是專業級的，和隔壁組的解說員唇槍舌劍一點不怯場，妙語如珠，分寸拿捏也非常好，犀利卻彬彬有禮絕不冒犯，加上她的聲音本來就清脆柔婉，在她冷靜的刻意控制之下讓人聽得舒服極了。
當時所有人都呆了，沒想到小實習生還有這樣的能耐。
這會兒說她語言表達能力強，自然沒人反對。
“哎，那天，我覺得她說的比在這兒幾個月加起來都多……平時真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嘴真懶啊……”
“反正我覺得昕鶴這小姑娘不錯，工作認真，能力強，人品也好……”
“嗯，背後從不論人是非……”
“幹活也不推三阻四……”
大家都是聰明人，好不好其實不在於說，時間長了都能看出來。
這個討論，是大家都覺得黃昕鶴會留下來轉正之後發生的。
有這樣的後進作為以後長期的同事，大家基本都比較滿意。
不知道同事們的討論內容，也不知道小秦總這些天的複雜心理的黃昕鶴，一如既往地工作和加班……
她一般都是她們部門最後走的，而她們部門位於二十樓東片兒，是去總裁辦公室的必經之路，有好幾次，整個二十樓東片兒就只剩寥寥幾個同事還在加班。
有一次加班到八點多，又是秦屹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還特別自然地給了她一杯咖啡，問她在做什麼。
黃昕鶴依然是足夠客氣謙恭地起身跟秦屹問好，謝了他的咖啡，同樣很自然地接過來喝了。
秦屹問她在做什麼，她也簡略但毫不敷衍地向他彙報了一番。
秦屹看了電腦里她正做的部分內容，誇了她做得好，問她：“喜歡現在的崗位嗎？”
黃昕鶴現在做的還是一些企劃類的工作，她點頭，說：“挺好的，我很喜歡。”
秦屹問完其實就後悔了，暗暗責備自己：腦子一熱問她這個幹什麼？難道自己還想任憑她要求給她換崗不成？換什麼？難道換自己身邊來？
像那些不入流的小說和電影裏一樣，讓她做自己的秘書，然後日久生情，一起去個酒會之類的……
這也太荒謬可笑了。
秦屹覺得自己豈是這樣公私不分的貨色？
眼前這根本連美女都算不上的小姑娘又哪裏值得自己這麼做了？
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但他腦子裏居然想：她行事有條理，冷靜又謹慎，過一兩年工作經驗豐富了些，倒也不是不適合做他的秘書的……
年輕有為的秦屹總裁在難以名說的複雜和沮喪情緒中結束了和小實習生的加班對話。
……
第二次依然是這種加班的夜晚，黃昕鶴起身去洗手間，去完回工位的路上遇到去茶水間喝咖啡的秦屹。
秦屹標榜民主和親和，有個男助理，主要幫他處理工作瑣事，沒有秘書，也從不讓別人去幫他泡咖啡端過去……
他喜歡紆尊降貴地自己去員工的茶水間，和自己的員工一起喝杯咖啡，以示親民。
所以看到黃昕鶴，他主動開口叫住她，邀請她一起去茶水間喝杯咖啡。
高大俊朗，笑容可掬，陽光親和的小秦總，開口邀請說：“……一起去茶水間喝杯咖啡吧。”無論男女，大概都會心中生出愉悅，高高興興受寵若驚地答應吧。
黃昕鶴也莞爾一笑，點頭同他去了，還第一次說了一句有點玩笑性質的“敢不從命？”
她腰背胸脯都挺拔，身姿昂然，說話的語氣內容和表情笑容卻又十分溫婉謙和，還真有點不同尋常的味道和氣質……
這一次，咖啡自然是黃昕鶴煮的。
上回小秦總親自給她煮了咖啡拿過去，這次於情於理，都該她來煮了。
反正也沒什麼難度可言，咖啡粉是現成的，咖啡機是自動的，其實完全算不上什麼手煮咖啡，她要做的，無非就是打開咖啡機，換個濾紙，舀上咖啡粉，蓋上蓋子，然後按個“Doublecups”而已。
要說其中哪個環節還有點技術含量，大概就是舀咖啡粉時手別抖，不要灑了……
黃昕鶴的手纖細白皙，難得十分靈巧穩定，絕對不會抖。
小秦總站在一邊，一邊欣賞她穩定靈巧白皙纖細的手一勺勺舀咖啡粉，一邊和顏悅色跟她聊天，依然是會見底層員工的親切領導范兒，一點也看不出他對她的額外注意和猜疑。
“……你是叫黃昕鶴對吧？”聲音親切輕柔，帶着有教養的年輕男子特有的吐音習慣，十分悅耳。
黃昕鶴抬頭看了看他，微笑：“真了不起，秦總日理萬機，竟然能記住我一個底層小實習生的名字……”手依然沒有抖落一絲一粒咖啡粉。
秦屹低頭看她的眼睛，想看看她的眼中會不會因為他記得她的名字而增加一抹星芒或別的閃光。
然而他很失望地發現並沒有。
她的眼睛裏的笑意很愉悅，也很節制，不會輕易就頭腦發熱。
秦屹只好繼續聊：“你來公司也五個月了吧？”
“是的，秦總。”她的聲音同樣非常輕柔，帶着職業性的節制感。
“你有什麼看法？……我的意思是，你對公司有什麼想法？”秦屹看她驚訝地抬頭看自己，有點後悔自己又問了個蠢問題，只好硬着頭皮繼續矜持地微笑着解釋：“比如發現公司存在什麼弊端……”
黃昕鶴怔了怔，疑惑地問：“秦總？……您在鼓勵我越級報告？……”
秦屹手臂都僵硬了。
這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滋啦一聲，本來正要出咖啡的咖啡機停止了工作，正好要避免尷尬的小秦總低頭看了一眼：“可能是接觸不靈，我看看……”
然後他便蹲下身去，檢查咖啡機下面的插頭。
黃昕鶴也低頭看，發現了咖啡機下面的桌子地面和牆角處有一灘水。
怎麼會有水？
莫非是漏了？
她直覺就去拽秦屹的袖子：“秦總，小心漏電！”
然後眼前便一片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