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蠢蠢欲動

-歡迎您的到來。

一想起那天後來的事，貝拉就覺得萬分慶幸。

馬克西姆先生的“義舉”顯然令他父母原先的計劃徹底破產了。至少貝拉是這樣認為的，自家叔叔嬸嬸一定有問題。

由於短時間內無法找到另一個水晶球替代，嘉德納男爵只得賠了錢，然後宣佈將貝拉的魔法鑒定推遲。

叔叔嬸嬸那懊惱鬱悶的種種神情讓貝拉心中大感快慰，直到現在，她還常常不自覺地沉浸在那次能夠成功擺脫被人算計的僥倖而又略帶興奮的情緒之中。

此刻，貝拉額角的頭髮被微風吹起來，低垂着的濃密眼睫微微揚起，露出一雙水光燦燦的眼睛，那之中滿滿漾着的歡喜令眼眉之間那層極淡的憂鬱一掃而空，讓原本就精緻的小臉看上去更多了一種溫雅的神采。

“貝拉，太陽已經升到頭頂了，再不回屋，會把你晒成小黑炭的。”從被請來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負責照顧貝拉的保姆瑪薩，在一旁用輕鬆的語氣提醒道。

瑪薩私下裏不止一次感嘆，她從未見過像貝拉這樣乖巧可愛的孩子，簡直像小天使一樣，很少給她找麻煩，總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更可貴的是，僅僅三歲的她甚至知道在母親生病的時候不吵不鬧、自己玩耍。

只是最近這些天不知怎麼回事，貝拉似乎有些煩躁，不如之前那樣安靜，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她的蹤跡。

“瑪薩，我想一個人在外面玩會兒，你先進去吧。”貝拉的聲音軟軟的，甜的如蜜一般，令瑪薩不忍拒絕。

小孩子嘛，有個玩伴兒就好了。可惜夫人身體不好，一直懷不上孩子，田莊裏的那些孩子身份太低，馬克西姆少爺又已經啟蒙，所以可憐的貝拉總是一個人。

“只能再玩兒一小會兒啊。”她叮囑她。難得貝拉這會兒看起來挺開心的，她不忍心真的剝奪她的快樂。

瑪薩離開不久，嘉德納夫人從鄰居那裏回來，經過花園恰好看到了大片大片綻放的玫瑰園裏身穿白裙的貝拉。耀目的陽光將貝拉蜂蜜色的頭髮照得泛着白光，遠遠看去顯得不太真實。

不知為什麼嘉德納夫人每次見到小小的發獃的貝拉，心中就充滿了自責和擔憂，這麼乖巧的性格……是自己不能總在她身邊寵着她、和她玩耍的緣故吧。

“貝拉！”她一邊想着，一邊叫出聲。

貝拉轉過頭來，還沒來得及回應她的呼喚，就見嘉德納夫人忽然面色蒼白搖搖晃晃地向著身側那一大片玫瑰軟倒了下去。

幾乎是本能的下意識動作，貝拉飛撲過去，小小身體墊在了母親的下面，毫無意外，無數的玫瑰刺扎進她粉嫩的肌膚。

“啊——！”貝拉大叫起來，可她的聲音比小貓大不了多少。

也許是因為嘉德納夫人太過疲累，當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讓開貝拉了。

“貝拉！快……快……”嘉德納夫人想要立刻站起來，可她的掙扎卻使貝拉變得更加痛苦。

接着，也許是受了突如其來的刺激，心疼、緊張、內疚、擔憂……種種情緒一涌而上，嘉德納夫人自己先暈了過去。

這下子貝拉疼的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不僅因為渾身扎滿的玫瑰刺，更因為倒在她身上的母親的重量。她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也沒想到自己的反應竟如此迅速，竟然想要憑藉自己這副小身板兒去充當母親的肉墊，她和嘉德納夫人之間還有至少兩三米的距離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心中苦笑，其實就算墊在下面也沒什麼用處，仍然有很多玫瑰刺扎在母親身上了。

思緒飄散，漸漸地意識模糊……

媽咪……是不是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她看得非常重要，將她當做血脈相連的親生母親了呢？

……

每天下午，夢菲特莊園的花園都非常幽靜，除了樹上的蟬鳴和空中偶爾飛過的鳥兒扇動翅膀的聲音之外，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莊園主人特意吩咐了的，不準僕人們有事沒事來這裏，因為男爵夫人一般這個時候最喜歡呆在園中的花廳，讀書或者曬太陽，她不喜歡有人喧嘩打擾。

此外，假如有關係密切的熟客，偶爾也會被帶來花廳聊天兒。

作為小主人，貝拉當然不會被禁止入園。雖然她還是個孩子，可人人都知道府里的小姐是個安靜的性子，不像別的小孩子喜歡任性撒潑，因而很得附近一帶太太小姐們的眼緣兒。

和往常一樣，貝拉午睡醒來獨自逛到了散發著淡淡花香的園子裏。

當她經過花廳的時候，卻意外聽到了從廳里傳來的嘉德納夫人略帶哽咽的聲音：“菲拉斯，我真的沒想到，貝拉會……她還那麼小……”

“親愛的夏琳，不要這樣，你身上還疼嗎？”菲拉斯·嘉德納先生問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其中的憐惜之意比往日更多了幾分。

聽他們提到自己，貝拉不由頓下腳步，她矮矮的身子存在感太弱了，就算走到花廳的窗下，也沒有人會注意到。

“我在說貝拉，她才三歲，你見過幾個三歲的孩子能像她這樣的？”嘉德納夫人嗔道。

男爵大人沒有出聲。

“都怨我沒能給爵爺生個孩子，早知如此，當初……”

“叫什麼爵爺？夏琳，你又想氣我？”嘉德納先生溫柔地打斷夫人的話，“這麼多年了，還不明白我嗎？”

“好，我知道了，我不說……只是心裏有些難過。”嘉德納夫人的聲音弱弱的，聽上去很像長吁短嘆：“那會兒她真的就那樣撲到我身子下面！菲拉斯，你能想像嗎？一個那麼小的孩子，毫不猶豫就……”

花廳里安靜下來，貝拉正想悄悄離開，卻聽男爵大人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很驚訝，沒想到貝拉會這麼做。”停了一下，他接着又道：“原本看你那麼喜歡小孩子，才決定收養她的，看來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即使眾神真的不賜予我們子孫後代，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貝拉是個好孩子。夏琳，看到你們兩個鮮血淋漓的慘狀，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知道嗎？”

嘉德納先生的話令貝拉有些驚訝，前世的時候他與她並不親。在她得知自己不是他和母親的親生女兒之前，她還以為所有的父親對女兒都是那樣子呢。所以後來獲得繼承權的時候，她甚至相當意外。畢竟他幾乎未在她身上花過多少工夫，只請了個家庭教師給她應有的教育，母親去世之後，兩人之間剩下的就只有禮貌客氣了。

當然，貝拉對此也十分理解，何況那時候家裏的經濟狀況大不如前，失去愛侶、鬱鬱寡歡的嘉德納先生差不多隻剩半條命了。而她，也已經不再是孩子，不那麼渴望所謂的親情了。

今天是怎麼了？難道說就因為前些天玫瑰園裏的事，讓他感動進而肯定了她？

“我沒事了，真的。”嘉德納夫人的聲音有些急促，“比海姆先生不是說了嗎？可能是太陽曬的，我回來的時候走的太快了，下次我會小心的。只是……有點兒心疼貝拉，你看她身上那麼多疤痕還沒下去呢。”

“不！夏琳，小孩子身上的疤痕很快就會好，反而是你身上的這些，恐怕還要很長時間才能下去了。”

“菲拉斯，你說她的父母怎麼會忍心把她丟掉？多可愛的孩子！小天使一樣，又乖又聽話。唉，你能對她再好些嗎？”

“我會的，只要那是你的願望，親愛的，能讓你開心就好。”

“上次魔法鑒定之後，你好長時間都沒有和她講話。你不知道，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別看她還那麼小，其實她什麼都知道，你不理她，她也會難過。沒發現她這陣子一直躲着你嗎？”

躲着他？貝拉無奈地笑笑，母親太厲害了！從未想過她的觀察這麼敏銳！她是想躲着，不過倒不是只躲他，她誰都躲。不過現在，經過了那次誤打誤撞成功逃開算計的魔法鑒定，她不想躲了，她蠢蠢欲動，她想去爭取，為了自己的新生！

比較起來，和嘉德納夫婦在一起是她短短前世里最平靜無憂的一段日子，她會好好珍惜的！而那些令她痛苦不堪的未來，她決不能看着它發生，她要頑抗到底。既然上次魔法鑒定都能因為她的“不小心”而發生改變，那麼是不是將來發生的一切也可以被改變，或者說被影響呢？

這些天莫名的焦慮也是因為看不清自己和這個家的未來#**小說/class12/1.html吧？貝拉原本以為自己還會再受一次苦，再受一次罪，都是眾神對她的懲罰，因而她沒有真正想要去改變什麼。可是強烈的痛苦和不甘還是驅使她有了一系列的行動。同時也因為接下來的改變，讓她看到了小小的希望，而這希望促使她下定了決心。

她不願意再做一個膽小懦弱的貝拉，她要好好努力一下，就算最終仍是抵不過命運的安排，至少也不會感到遺憾了。

“有嗎？她躲我？我……好了夏琳，我答應你，以後會對她好的。”

“要當親生女兒一樣！”嘉德納夫人強調。

男爵大人沉吟片刻，“好！”

貝拉聽不出他這一聲“好”里有多少誠意，但有總比沒有強，沒有血濃於水的那層關係，她並不期待得到更多。再來一遍，她也明白，有些事情更應該看淡些。

“過幾天等她的傷好了，再去請個魔法師來給她做鑒定吧？每次看到馬克西姆那麼出色，我都會很羨慕呢。真希望貝拉也是有魔法天賦的……”

貝拉悄悄離開，她沒想自己會去偷聽他們的對話。不過已經聽到的那些讓她既意外，又感動，心中冰凍的一角漸漸有了一絲暖意。原來他們也不是她自以為的那樣，他們對她原也抱着某種希望，他們還要當她是親生女兒呢。

如果母親不死，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為她治病用去了家裏大量的財產，這個家也許……

可是每次比海姆先生都說她身體並無大礙，就是體弱！假如不是有什麼比海姆先生查不出來的病，那就真的是體質不好了。體質不好，練練瑜伽太極什麼的不知道會不會有用。

貝拉一愣，【瑜伽太極】？練練？

腦海中迅速閃過的念頭讓貝拉吃了一驚，連帶她的心跳都加速了。可能嗎？有辦法讓母親健康起來？【瑜伽太極】？這是聽誰說的？她小心記下這個詞，下次一定要問問比海姆先生，作為這一帶最有名的治療師，他一定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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