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過（第四節

自打萬曆皇帝駕崩后，重生小組就會時不時地道聽途說一些關於魏忠賢的消息。開始時，鄰居們還會揪住這些談資評頭論足幾句，可自從聽說臨縣的白姓官人因為妄言上官被東廠剝皮、剔骨之後，便再也沒人敢言半句。直到魏忠賢成為了九千歲、又成為了九千九百歲，成為了一個神秘、恐怖、不能提及的名字。

天啟六年（公元1626年）五月初六的早晨，顧顏艷正領着幾個小孩在院子裏跳舞，張易和熊一平在旁邊的小菜園裏忙活着。忽然間，幾人只覺腳底搖顫、天色暗淡，仰首望去，只見天空中飛起無數絲狀、潮狀的怪色亂雲。

“女先生，那雲叫什麼名字？真好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抬手指着天邊，笑吟吟地說道。話音剛落，一件不明織物從空中飄落在她的指尖，“哇！雲彩來我手上啦！”小姑娘歡快地叫着，雙手將這片“雲彩”高高捧起。

顧顏艷低頭朝小姑娘的手掌心看去，臉色由困惑轉為驚懼，她捏起這片更像衣料的“雲彩”，淡紫色的薄紗上黏着焦灼的血液。很快，越來越多的“雲彩”從天而降，先是零星的碎布，而後便是整片的褲腿、衣袖和金銀器皿。重生小組見狀，火速將孩子們塞進屋裏，屋外叮叮咣咣的墜物聲和屋內孩子們歡快的叫喊聲連成一片，三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門外，如同直面世界末日一般。

這場突如其來的怪雨斷斷續續下了幾個時辰，期間鄰居們陸續“冒雨”前來把娃接走，一個個嘴裏嘟嘟囔囔、臉上變顏變色，有的說是老天爺雷劈了惡人；有的說是縣裏的大戶炸了祖墳；還有的說自己看見天兵天將們在雲上面打架。等娃們都被接走後，張易才悲悲地嘆道：“唉！是天啟大爆炸。”

幾天後，衙門裏來人收繳各家各戶撿到的金銀器物，還將那些殘碎的衣物鞋襪登記一番，縣裏的百姓們這才頓然醒悟道：“我的天！竟是皇都京城大爆炸！”於是新一輪流言蜚語又炸開了花，有的說京城裏好幾萬人被炸成了粉末，棺材鋪的掌柜都發了家；有的說石駙馬街上有一重5000斤的石獅子被炸飛出了順成門；還有的說未滿周歲的皇太子也在宮中被砸死了。

又過了幾天，這些流言便成了過時的，被更新的談資取而代之。有的說爆炸的是王恭廠皇家軍隊的□□庫；有的說這是天災、是老天在懲治貪官污吏；還有的說爆炸當天，好多男女突然□□，慌亂中只能找來瓦片、布條甚至腳帶遮掩下身。每談論到此處，女人們往往謾罵著走開，男人們則嬉笑着流露出遺憾且羨慕的神情，悔恨自己當時沒能恰巧走在京城的街頭巷尾。

自從發生大爆炸后，昌平這座還算平靜的小縣城就再也沒有平靜過，一隊東廠番子的到來更是驚動了自上而下的整個昌平，他們黑壓壓地來到重生小組的門前，破天荒地敲了敲門。

張易透過院門，一眼便瞧出這種“惟我獨尊”的東廠特質，他打開院門，清清淡淡地問了句：“大人可有事？”

領隊的檔頭瞟了眼張易，又瞅了瞅聞聲而至的熊一平和顧顏艷，也清清淡淡地回了句：“九千歲有請，帶走。”說罷，三人被客氣地塞進一輛無窗馬車，不容置喙(huì)地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