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暫避鋒芒
樟抱柏樹下，陳明和楊響兩撥人互相對峙，空氣中似乎充滿了火藥味，氣氛顯得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之勢，就會大打出手的可能。
“陳明，這裏現在是我們的了，你們趕緊滾蛋。”
楊響抬手提了一下戴在頭上的軍帽，他看向陳明，低沉着聲音說道。
楊響的語氣很囂張，臉上充滿了不屑之色，他的身體斜跨着，雙手插在褲腰帶上，右腳朝前方探出一步，一抖一抖的，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楊響在村子裏是有名的混子，整天帶着一幫人四處惹是生非。
但他的父親楊永勝是隊裏幹部，楊響在村子捅的窟窿都被楊永勝擺平了。
這個年代，鎮一級的叫公社，村一級的叫生產大隊。
“楊響，這裏是我們先來的，你憑什麼要讓我們離開？”
陳明還沒說話，他身旁的一名陳姓少年，義憤填膺的問道。
“憑什麼？憑我的拳頭比你大，憑我的人比你們多！”
楊響聞言，頓時笑出聲來，他舉起拳頭揮了揮，傲然道。
楊響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幾名楊姓少年，不懷好意的圍了上來。
有時候，在農村裡，解決問題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看誰的拳頭大，誰的人多，誰的底氣足，誰的後台硬。
“楊響，我跟你拼了。”
陳姓少年被激怒了，他要找楊響拚命。
“陳升，不要激動！”
陳明死死地攔住陳升，冷靜地說道。
陳姓少年的名字叫作陳升，正是十五六歲，血氣方剛的年紀，他不僅要面子，而且還很容易被激怒。
楊響的話，讓陳升火冒三丈，七竅生煙，恨不得和對方一較高下。
“把地方讓給他們，我們回家。”
陳明沒有動怒，他臉色微沉，拉着陳升等人，離開了樟抱柏樹。
“哈哈，真是一群膽小鬼，慫包，以後見了我們只能繞道走。”
楊響等人見狀，紛紛大聲嘲笑起來，他們說的話簡直不堪入耳。
“陳明，你看他們說話那麼難聽，如果不跟他們打一架，還以為我們是軟柿子，可以隨意拿捏和欺負的。”
陳升臉色漲紅，他氣得渾身發抖。
“要打架也不是現在，以後有機會再說。”
陳明聞言，他搖了搖頭，輕聲安撫道。
陳明此時也很生氣，但是他卻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意，沒有衝動。
陳明知道，現在就和楊響大打出手，絕對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因為楊響那方有七八個人，而陳明這邊只有三四個人，如果以少對多，以弱對強，他們沒有任何獲勝的希望，反而下場會非常凄慘。
所以陳明機智地選擇了隱忍退讓，暫避鋒芒，任由楊響等人如何出言不遜，如何挑釁，他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置之不理。
“都回家吧。”
陳明揮了揮手，他讓陳升等人，各自回家了。
陳明走在村子的小路上，朝着家的方向趕去。
路不是很好走，坑坑窪窪的，佈滿了泥濘，兩旁低矮的土房，牆上可以看得見蜘蛛網般的裂紋，讓人擔心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傾塌。
在土瓦屋檐下的破木門前，老人孩子坐在竹椅和小板凳上，互相聊天嬉戲，單純而質樸。
大人則是靠在門框上休息，等待傍晚時分，熱氣消退，他們才去地里繼續幹活，直到天色全黑，才會回家吃晚飯。
這樣的生活是枯燥的，麻木的，艱辛的，農民種地全靠天吃飯，一旦遇到天災，就會溫飽不濟，就得餓肚子。
陳明家在村子東邊的角落，再過去就是田地和山林了，土房，泥瓦蓋，倒塌了一角，剩下一家七口人擠在狹小的屋子裏。
屋內也很簡陋，環境有些陰暗潮濕，破舊的桌子椅子，凌亂地擺放着，木窗上用舊報紙糊着，讓風透不進來。
父親陳唐據說以前是地主少爺，但輸光了錢，所有家產都變賣了，一無所有的他變成了農民，也幸運的躲過了前一段時間的劫難。
母親楊芬只是普通的婦女，在家裏煮飯帶小孩，農忙的時候也會去地里幹活。
大哥陳宋是一名木工，在村裡和鎮裏幹活，有時候還會去城裏找活兒，他已經結婚成家，和陳明等人分開住了。
二哥陳元則是在家裏，幫父親種地幹活。
四妹陳清，五弟陳華，他們還在讀小學。
陳明排行老三，他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
上面有大哥二哥，下面有四妹五弟，父母的關注從來不在陳明身上，他從小到大很少得到父母的寵愛。
傍晚時分，陳唐和陳元去地里幹活了，陳明留在家裏，輔導陳清和陳華兩人寫暑假作業。
楊芬開始準備晚飯，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大米，地瓜，鹹菜是飯桌上的標配，至於魚和肉，那是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的。
“小明，你去買十斤大米，順便打點醬油回來。”
楊芬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了出來，響遍整個屋子。
“好。”
陳明聞言，他應了一聲。
陳明讓陳清和陳華兩人寫作業，他起身穿好鞋子離開房間，來到客廳。
在客廳角落，有一個木櫃，陳明打開木櫃，在夾層中有一個鐵盒子，這是陳唐和楊芬兩人平時存放糧票和鈔票的地方。
陳明取出一張十市斤糧票，再取了兩元一毛錢，他不是第一次幫母親買大米了，他非常清楚大米的價格，兩毛錢一斤。
票據興起於物資匱乏的五六十年代，無論買什麼東西，單單有錢還是不行的，必須配上各種票據，才能購買各種物品，買糧食有糧票，買食用油有食用油票，買布有布票，買肉有肉票。
不過糧票的應用範圍最廣，到商店買吃的可以用糧票，到飯店吃飯可以用糧票，到供銷社買餅乾也可以用糧票，不過買糧食只能到國營糧店買，其他人是不允許私自賣糧食的。
陳明取好糧票和錢，到廚房問母親要了醬油提子。
醬油提子是一個半圓形小木桶，再綁上一根木棍，可以提在手裏，一提大約半斤左右。
醬油都是散裝的純糧食釀造的，一毛錢一斤，而且買醬油是不需要票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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