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試戲
“阿嚏！”姜秋露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姐，您看我一個人住，很愛衛生，保證給您保持新家的樣子。就是……價格能不能便宜點，我確實一次拿不出這麼多錢。”
李淑芬看着姜秋露，現在二月份，北方的天冷得要命，小姑娘從下到上都裹得嚴嚴實實，絨絨的長圍巾繞了好幾圈，堆到下巴。但仍能看出她身材高挑，露出的蒼白小臉漂亮得不像話，李淑芬的一顆心像是被一碗溫熱的水潑上去，“哎，你一個剛畢業的年輕小姑娘不容易，不過房租不能減，押一付三。你看行嗎？”
從押一付六改成押一付三，她剛好能拿出這筆錢。找到房東直租的房子不容易，這間公寓又格外合她的心意。姜秋露感激道：“謝謝姐，您真好！”
“哎，你們小姑娘也不容易嘛。”李淑芬晃了晃手中盤着的一大串鑰匙串，“我家姑娘跟你差不多大，能幫就幫一把。”
一個月3400，四個月13600，姜秋露肉痛地轉過這筆錢，望着“1235.32”的餘額，陷入沉思。
下一刻，她裝起鑰匙出門，坐地鐵到新橙。
姜秋露簽約的經濟公司是新橙，她本人沒什麼野心，做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她的經紀人許越卻是野心極強，見她怎樣都扶不上牆，索性撤回她一切資源。
原先的姜秋露無所謂，資源沒了就沒了，她又不靠娛樂圈吃飯，誰料天意難測，終於迎來了打臉。
姜秋露準備負荊請罪，在許越面前潸然淚下痛哭自己年輕不懂事，哀求許越給她一個機會。
想法很好，可惜卡在第一關，她進不去新橙的大門。
新橙所在的A級寫字樓一如既往乾淨整潔，也一如既往嚴格，沒有工作卡的人，必須要留身份證才可入。姜秋露在前台留了名字和身份證，前台的姑娘看見她的名字，表情尷尬：“抱歉，姜女士，許總的命令，您不能進來。”
姜秋露臉上綻放出微笑：“嗯，好，麻煩了。”
她出去饒了一圈，買了個帽子遮住臉，把羽絨服脫了搭在胳膊上，露出白色的打底衫，強忍住瑟瑟發抖，假裝淡定從容地在新橙大門口打電話，迎面有幾個看似社畜的年輕人朝進大門走。
姜秋露的目光黏在他們手上，幾個年輕人往大樓走時，手伸進口袋裏掏東西。姜秋露極為自然地抬腳跟上，把頭轉向前台不在的那側。
前台工作人員抬眼見一群人都朝閘機走去，沒人向這邊走來，低頭繼續看電視劇。
工作黨幾人中的一個瘦小女孩剛過閘機，姜秋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着她躥過去，女孩一臉震驚地回頭盯着她，姜秋露滿臉淡然，神色和步伐均看不出一絲慌張。
姜秋露風輕雲淡的表情使得女孩很快轉過了頭，再加上她精緻的妝容和服飾，女孩心裏給她找了解釋，她應該是忘了帶卡，常有的。哎，說一聲就行了，幹嘛跟上來，嚇死人。
進了閘機內不算完，電梯也必須要刷卡，姜秋露如影隨形跟着他們上電梯，再下電梯。
在眾人“我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她這樣的同事？”疑惑眼神中，姜秋露旁若無人地轉身，朝防火通道走去，打開手機手電筒，往上爬樓梯。
她祈禱許越一定要在，不然每天都這麼來一趟，她很快就會被保安丟出去，照片被新橙列為A級通緝犯，只能蹲在大門口守株待兔。
姜秋露很幸運，就是未免太幸運了。
她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從樓道里鑽出來，旁邊的電梯叮的一聲輕響，許越從裏面走出來。
許越一轉頭，看見滿臉塵土的姜秋露踏出防火通道，他的眼睛好像探照機一樣，將她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請問，外邊着火了？”
姜秋露猝不及防，花了三秒鐘才醞釀好情緒，三秒后，一滴一滴淚水從她眼中流出，落在衣襟上，因哭得太真摯，整張臉染上緋紅。
許越站住，視線冰冷冷地停在她臉上，警惕道：“你幹什麼？”
姜秋露用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眼神哀傷，真切地展現了什麼叫做如泣如訴，她哽咽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不然也不會厚着臉皮找你。我以前不懂事，做過一些傻事——”
“說重點。”許越的聲音比他的眸光更冷。
“我想拍戲。”
“請去，我精神上支持你。”許越說罷，抬腿向自己辦公室走去，姜秋露默不作聲跟上，險些被門摔到自己臉。
辦公室里，手拿文件夾的Linda見門開，走上前去：“許總，逸錫那邊……”
她正準備彙報工作，見許越身後走出一個女孩，陌生的面孔，但長得極美，哭起來梨花帶雨，惹人憐愛，她心中一驚，“這位是？”
姜秋露前一秒還在哭，一見到Linda，立刻把淚水擦乾，臉上露出完美的笑容，“我叫姜秋露，許總手下的藝人，請問您怎麼稱呼？”
Linda觀察着她，她笑時也極美，明媚燦爛，很有辨識度，在現在的演藝圈裏相當難得。這樣的人，她見一面就不會忘記，Linda遍尋腦海，對這個名字有一點稀薄的印象，可對這張臉毫無印象。
不過這張臉……Linda心中一喜，覺得困擾自己多天的問題多了一點解決可能。
許越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把她當空氣，繼續說，逸錫怎麼了？”
Linda從姜秋露臉上收回視線，對許越彙報工作。她最近在處理逸錫投資的一部古偶，裏面有一個五番女配的角色，要求明媚艷麗，顏值要高，演技好，價格便宜。新橙推了好幾個人，都沒試上，其他公司推去的人也差點意思，Linda想看能不能再爭取一下。
許越問：“佳桐和詩妍為什麼被卡？”
Linda臉上浮現一絲尷尬，小聲說：“劇組那邊的意思是，演技有待提升。”
許越冷笑一聲：“她們演技有待提升，逸錫選的女主，需要投胎再練習十年才能拿到女主角色。”
“也許，我可以去試試。”一個聲音驀然插入，姜秋露直直凝視許越，臉上是再認真不過的神色。
許越挑眉看向她，“姜秋露，如果說佳桐和詩妍是因為臉被篩下去，我放你去試鏡，但演技……這種東西存在於你身上么？”
姜秋露心中暗道：“誇張。”
原女主的演技遠沒有那麼爛，是許越說話一向刻薄討人嫌，佳桐和詩妍這樣演技可圈可點，又努力的新一代演員，都被許越罵哭過。原女主這種不上進的藝人，許越更是恨不得把她掛起來冷嘲熱諷三天三夜。
姜秋露沒有出聲反駁，她展顏沖許越一笑，而後略略低頭，大滴大滴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手掌蓋在唇上，渾身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起來。一副想放肆哭，但顧忌他人在場，只能小心翼翼地落淚的模樣。單看她的哭，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Linda見到她的哭泣，不由自主難過起來，撇過頭不忍看。
下一秒，姜秋露止住了淚，她臉上浮現了一個笑容，那是一個調侃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許越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表情。
她圍着許越饒了一圈，眼神驕傲至極，自信至極，儘管她比許越矮，但許越卻從她眼中看到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姜秋露笑嘻嘻道：“行不行，總要讓我試一試唄，多一個試鏡，多一個機會，你說呢是不是呢，許總？”
許越一動不動，盯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姜秋露走出大廈，叮地一聲手機響了，她點開，果不其然，是許越發過來的消息。
“明天7:00，《碧海青天夜夜心》，女主朋友的試鏡，試不上別回新橙。”後面附着一條地址。
姜秋露停在行人路上，她凝視着手機，記憶一點點浮現，她慢慢揚起了唇角。
拿到《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試鏡，別說是五配了，就是十五配，姜秋露也求之不得。這是一部甜中夾着虐，玻璃渣裹着糖的師徒仙俠劇，男女主的神仙愛情契合了無數少女的幻想，播出后不僅紅遍大江南北，甚至把版權賣到多國。
最重要的是，這部劇的男主是顧言謹。
大導兒子，極好的家世加上極佳的天賦，從出道就備受好評，演什麼火什麼，年僅二十六歲，就憑着一部文藝片成為影帝。《碧海青天夜夜心》一出，坐實了他頂流的地位，可謂是讓所有娛樂圈的人都仰望羨慕的存在。
姜秋露原身和他搭過戲，原女主九歲的時候，接過一部片子，那時顧言謹演男主兒子，她演女主女兒，兩個人相處過一個月。
憑着這份臉熟的關係，這次試不上，也要和影帝套近乎看能不能有個下次機會。
不過，她相信，自己不會試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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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美麗的面孔如流雲，走來又走去，數不勝數。姜秋露的餘光注意到旁邊的女生緊張地攥緊了手指，呼吸急促，美麗的臉上染上一抹嫣紅。
“姜秋露！”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站起身，脫掉了外套，黑色的羽絨服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把眼光移到她身上，她裏面穿的是一身紅裙，襯得她腰肢纖細，肌膚愈發雪白，紅與白交織成十分驚艷。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沒有化妝。
縱使沒有化妝，她也足夠吸引人。漆黑的眉下是一雙欲說還休的盈盈眼波，挺直秀氣的鼻樑下是不染而紅的唇，她的五官單拎出來並沒有每個都完美，但組合在一起，卻讓人見一眼就難忘，美到心碎。
正是一點不完美，偏偏鑄就了絕色。
“她是誰？”在場有人疑惑，“為什麼我從沒有聽說過她？”
“我也沒聽說過，但她有點面熟……”
“光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演技不好白搭，到現在還籍籍無名，演技想也知道咯。”
姜秋露走了進去，負責選角色的是兩女一男，在她進來時都把視線放在她身上。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坐在中間的短髮女人首先反應過來，“長得挺好看，但光長得好看是遠遠不夠的，娛樂圈的美女太多了。我看你有十年沒演過戲，還知道怎麼演戲嗎？”
她說話很不客氣，姜秋露卻不在意，原女主在小時候演過幾部片子，十一年沒有拍過戲了，工作人員有所顧慮也正常。姜秋露看向女人身旁，那有一個鏡頭。她今天特意穿紅裙過來，就是因為她試鏡的角色死的時候穿的是紅裙。她正準備開口，外邊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旋即門被打開了。
一個男人走進來，門縫裏傳來“顧言謹！”的聲音，男人順手關門，砰地一聲隔絕斷門外嘈雜聲。他不緊不慢走到工作人員身邊，三人頓時顧不上姜秋露了，立刻站起來，“顧老師”“顧老師”地喊。
“客氣了。”顧言謹淡淡應了一聲，“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說是不用管他，工作人員哪裏敢。先是把他請在主位坐下，又是叫人端水。他們心中疑惑，顧言謹作為這部劇的主要投資者兼男主角，平時忙得團團轉，從沒來看過這種第一輪的篩選，何況這是五番，今天怎麼來了？
疑惑歸疑惑，影帝不開口，他們也不能問。只好老老實實地工作，目光終於又回到了姜秋露身上。
姜秋露被晾了許久，冷眼旁觀顧言謹被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原書里重要男配的長相，在心底暗暗給作者點了一個贊，這就是言情小說作者的本能，文可以爛尾，但男配，一定要絕世好看！
若說陸忘淵是輪廓分明的霸道總裁范兒，那顧言謹就是清風明月般的溫柔清逸，乾淨到讓人忍不住把他捧在手上，生怕有任何一點污濁染上了他。姜秋露上輩子見多了美人，但從沒見過氣質純凈到這個份兒上的。光是看着他的臉，就覺得人世間的煩惱通通不見了，瞬間忘憂。
不愧是鐵打的溫柔男二。
她盯着顧言謹，顧言謹也盯着她。唯獨坐在顧言謹身邊的三個工作人員如坐針氈，有顧言謹在，對待姜秋露的態度客氣了許多，“姜小姐，您能說下對於這個角色的理解嗎？”
通宵看劇本的姜秋露開始洋洋洒洒發表小論文，三人心不在焉地聽着，絕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顧言謹的表情上。但顧言謹從頭至尾表情淡淡，既沒有露出讚賞之色也沒有露出不悅之色。
“可以了。”顧言謹打斷她。
姜秋露面色不變，三人組心一下提起來，這姑娘的經紀公司打過照顧，雖說不能直接內定，但也要給她個機會，不然那邊不好說。現在顧影帝這麼打斷，不會連試戲都不試直接拒了她吧？
顧言謹的視線落到三人組身上，“她的理解怎樣？”
三人組彼此對了下眼色：“我覺得……還可以。”
“有一定理解，是讀了劇本的。”
“對於新人而言，能鑽研劇本是第一步，可以給個機會，看看她表演。”
“嗯。”顧言謹不置可否，三人的心懸在空中，就聽顧言謹道，“就她了。”
“要不讓她表演一段……啊？！”三人齊齊怔住，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姜秋露也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難道許越的推薦這麼管用？她直接被內定了？她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步，對着顧言謹鞠了個躬，伸出手去，“謝謝顧老師的肯定，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顧言謹握住她的手，一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彎了起來，滿載綿綿情誼，“會的。”
工作人員的眼神從顧言謹身上滑到姜秋露身上，再落到他們握住的兩手之間，一種直覺在他們腦海里冒出，內心紛紛卧槽了起來。
出道零緋聞至今潔身自好的影帝，難道要栽倒在一朵剛出道的艷麗牡丹花下？
他們對了個眼神，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