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季念低沉喑啞的聲線如同大提琴拉出的弦樂之聲一般悅耳,可語氣透露出的不悅卻毫不掩飾,三個字如雨點一般,在她心湖上徐徐盪開漣漪。

肅穆的神情,平直的嘴角以及充滿戾氣的一張臉,看着不像是在開玩笑,難道是生氣了?

被他的話一刺,蘇純淳鬆開筷子,隨即蟑螂也落了下來,發出輕微的“砰”的一聲,凝結了兩人間的氣氛。

不是明明是季念先耍她玩的嗎,怎麼他這麼理直氣壯?

這句“好玩嗎”應該是由她來問才對,蘇純淳甩下手裏筷子,胸腔內的小火苗徐徐壯大,“你都沒嘗,一點都不好玩。”

季念盯着她染上稍許慍色的小臉,也聽出了她話語裏的情緒,只是他不知道蘇純淳到底在氣什麼?

蟑螂她也放了,難道是真想他嘗一口,才開心嗎?

額間緊鎖的眉微微舒展開來,落下的陽光軟化了他眼神中的冰涼,季念壓下心頭不爽的情緒,軀身往前湊了湊,和她視線平視,語氣淡淡:“糧食很貴的,以後別這樣了。”

他的眼眸里淬着星星點點的光芒,柔和得像被微風吹過泛起層層漣漪的湖面,蘇純淳充斥在心頭的怒火竟毫不費力地散了開來,最後只是乾癟癟地“哦”了一聲。

不知為何,有那麼一瞬間,她反而覺得是自己欺負了季念,自己才是那個先動手的人。

略帶懊悔地咬了咬乾燥的唇瓣,她明明應該憤怒地把蟑螂摔在季念臉上,可怎麼就化作成了嘴邊這樣一句輕柔的話了?

看來到底是她太心軟了,才讓季念欺負得明明白白。

蘇純淳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餐盒裏的蟑螂,認真道:“那這個你還吃嗎?”

“……”

季念直起身子,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細長的薄眼皮翻了翻,斂去冷意,反問道:“你覺得呢?”

聞言,蘇純淳悶着氣鼓了鼓小嘴,也不好再說什麼,等過了一會,才悻悻然地支吾了一句,“季念,我真羨慕你。”

“羨慕你有我這樣善良的同桌。”

“……”

帶着蟑螂腐臭味的那份飯菜最終還是被扔進拉垃圾桶里,同時在季念和陳老師的教育之下,蘇純淳也不敢再拿食物造次,想想那四條被扔掉的小黃魚還真是有些可惜。

等陳老頭給蘇純淳講完錯題之後,她就先行離開了,只剩下季念仍然在做這物理競賽卷。

他坐着的辦公桌上放置着一堆卷子,有空白的,也有寫完的,似乎只有一直不停地寫,才能把他寫完。

陳老頭時不時走過來,將已經批改好的卷子給他做個簡單分析,幾乎整個午休他都呆在那,沒有多餘的時間休息。

這麼看起來,蘇純淳甚至覺得季念有些可憐,一堆一堆的卷子要何時才能寫完,看來做學神也是得付出代價的。

不自覺地愧疚起來,相形見絀,對比起自己的學習態度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長得比你好看的人,還比你努力。

從教室前門進去,還是午休時間,有的同學在寫作業,而有的則趴着午睡,格外安靜。

蘇純淳輕手輕腳地回到位子上,映入眼帘地便是桌上忘記收起來的藥盒,裏面還有一隻蟑螂躺着,樣子安詳平靜。

相處久了,她也自然而然適應了蟑螂的存在,只是看到時仍會因生理反應起些雞皮疙瘩,不過不足為懼。

伸手打開藥盒,凝望着那隻腹部略鼓的大蟑螂,她心裏突然再一次湧上來那股無以名狀的情緒。

委屈、懊悔,自責種種感情糅雜着堵在心口,確確實實,她認為自己太過善良了,對待季念這種人她應該不留任何餘地。

不過還好,她還剩下一隻蟑螂,還能與季念鬥上一斗。

蘇純淳也不敢再浪費糧食,連着幾天都安分地給季念帶飯。她打算這次一定要好好籌謀,讓蟑螂物盡其用。

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喬女士將這次月考的成績單發了下來,雖然成績大家一早都清楚了,但還是得走個形式。

而唯一不同的是,成績單上印着各門學科的年級排名,讓同學們可以一目了然地知道自己的薄弱學科。

對於蘇純淳來說,物理自然是她最弱勢的科目。

總分排名段里兩百多,物理單排卻近乎倒數。高一的時候,她的物理成績也不算差的,再加上她不喜歡記背,索性就選了理科,只不過沒想到,一上高二,物理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完全像是學了一門新的學科。

蘇純淳將成績單塞到抽屜裏面,垂眸時餘光卻不經意掃到季念的。各科排名幾乎都是名列前茅,只是完美之中仍留有瑕疵,他語文成績的排名很不好看。

放學后,她整理好書包就正往教室外邊走,可卻被物理課代表叫住了,說是陳老頭叫她去辦公室。

也不知道陳老頭找她幹什麼,她嘆了口氣,認命地往辦公室走去。這個學期,她跑陳老頭辦公室的次數比高一兩學期加起來還多。

敲門進去,無一例外就是看到了季念。他面目清爽俊朗,骨結分明的指尖握着水筆,姿勢端正如竹,卷上密密麻麻的一片。

目光不多做停留,蘇純淳就往陳老頭跟前去了,“老師,您找我有事啊?”

聞聲,陳老頭抬起兩口深井般的漆眸,眉心輕蹙,把上周她交過來的三張卷子拍到了桌上,“啪”的一聲,引得她肩膀抖了抖:“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難道陳老頭髮現這三張卷子是她抄季念的?

肅穆的老臉引得蘇純淳心裏發虛,想誠實地搖頭,可最終卻還是虛假地點了點腦袋。

不相信是肯定的。陳老頭狐疑地看着她,譏誚道:“那怎麼你競賽卷的準確率比月考卷子還高?”

果然是瞞不過陳老頭的法眼,蘇純淳雙眸忽的睜大,胡編亂造了個借口,“因為……我認為競賽卷才是和我智商匹配的卷子。”

話一出口,連蘇純淳自己都懵了,是誰給她的勇氣說這些話?

看着陳老頭一張老臉漸漸陰沉下來,蘇純淳不由自主地把腦袋垂得胸口處,此時她真想做一隻鴕鳥,把頭埋到沙堆里去。

只不過還沒等陳老頭再出聲教訓她,季念的沉穩均勻的腳步聲就從身後傳來,他面色沉靜,手裏拿着張卷子,“陳老師,這張卷子上面有題好像出錯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面面相覷的尷尬,季念個子很高,站在身側,幾乎壓着光。無形之中,蘇純淳聞到一股清冽的氣息迎面而來,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哪題有問題?”陳老頭伸手把季念遞過來的題目接了過來,視線從蘇純淳身上離開。

季念淡淡回答:“第二十題。”

若有所思地盯着題目看了看,陳老頭推了推眼鏡,“你覺得這道題什麼地方有問題?”

季念心頭微動,聲音有些僵硬,“這題難度不夠,出現在競賽卷里有問題。”

這話說得簡直比蘇純淳剛才那句還要欠扁。這人是在炫耀什麼?

陳老頭把掉下來的眼鏡往上一推,思忖一陣,語氣很是疑惑,“你確定這題難度不夠?”

季念盯着他看,不語。

陳老頭接着道:“這題是整張卷子最難的。”

聞言,蘇純淳唇角微動,差點憋不住笑出了聲。下意識地去看了看季念,少年雙眸清冷淡然,眉眼稍稍壓了一下,臉上表情琢磨不透,看不出什麼情緒。

連翻車都可以這麼如此泰然自若……蘇純淳佩服。

空氣幾乎像是要凝結了一般,三人皆是默不作聲。許是看他翻車太過可憐,蘇純淳搭腔幫忙解釋道:“季念應該覺得這裏除了第二十道題,其餘題目的難度都太低了,都不配出現在這張競賽卷上。”

“對吧?”說完,她看向季念,用眼神示意他回答。十幾秒過後,他不咸不淡地應了一句,沒有冷場。

陳老頭的眼神中迸射出陰沉的光,轉瞬之間,額間褶皺又深了幾分,嘴角耷拉着冷冷出聲,“那這樣好了,季念我再給你一張其他的競賽卷,這張卷子你就寫第二十題,剩下的題都留給蘇純淳寫。”

蘇純淳:“……”

陳老頭的話就像一道雷劈下來,雷得蘇純淳外焦里嫩。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小天使,善良到都開始自我犧牲了。

她癟着張嘴,五官幾乎要扭曲到一塊去,深深地懊悔剛才為何要出聲說話,她應該安安靜靜做個啞巴。

”陳老師,我可以撤回剛才那句話嗎?”蘇純淳悄悄抬起眼皮,雙手緊張地背在身後,微冷地指尖輕輕摩挲着。

陳老頭眸中暗涌着複雜的神色,反問:“怎麼,覺得這些題配不上你的智商?”

“……”

此刻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應該把之前自己說的所有話全部撤回。

垂眸時余瞥到季念,他的嘴角始終抿直成線,下頜隨之收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雖然感覺他神色淡淡,但內心卻洶湧起伏着不爽的情緒,如野草般瘋長。

她略帶不解地蹙起了秀眉,不是都有人幫他寫卷子了嗎,怎麼還不開心?

頃刻間,她想起了某次初中同桌單方面與自己冷戰的經歷,後來得知原因竟是因為數學老師課後給自己開了次小灶,而那次考試自己又正好比她高了幾分。

嫉妒的力量還真是可怕……蘇純淳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氣,背後涔起點冷汗。

季念是不是因為自己搶了他在陳老頭面前的恩寵,才會說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話?

她愣怔,直到覺察到陳老土陰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才回過神來,猛烈地搖了兩下頭,抑揚頓挫地解釋:“不是,我是覺得您把季念的題給了我,他可能會覺得是我搶了……他的飯碗。”

好像也只有“飯碗”這個詞能足夠婉轉地表達她的意思。

蘇純淳急於撇清自己,卻絲毫沒有顧及到這話會引來什麼後果。

果不其然,她的話就像顆深水炸彈,重重砸進了深海之中,不動聲色地將身旁兩個人得罪乾淨。

還來不及去看季念什麼反應,就先聽到陳老頭藉著沙啞的嗓音悠悠然出聲:“飯碗?”

雙手抱於胸前,他隱忍的情緒凝固在臉上,不悅苛責:“蘇純淳,腦子沒地方用了,就放在做題上面。”

隨後指尖捻過抽屜里的卷子,抽了張一模一樣的出來:“這張卷子你們倆個都做,做不完,誰都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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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蠢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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