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府初遇（五）
5、王府初遇（五）
孫思朦看着漸暗的天色，眼看着已近黃昏時分，這王爺怎麼也沒有個要走的樣子？難不成還得管他晚飯不成？那可真是難為她了。
平日裏只有她和雁兒二人，雖說去膳房領膳食也不是不行，可畢竟膳房也不近，很多時候取回來都涼了。而且各院裏基本都是吃自己的小廚房，雁兒手藝雖也是不錯，可平時她們也都吃得比較簡單。這王爺要吃飯估計怎麼也得個四菜一湯吧？還得是些精細的菜，老火靚湯什麼的，她上哪給他變這些東西去？他要是請客，她倒是沒意見。
只見王爺望着遠處的景色悠閑地說：“時候也不早了，也該進晚膳了。”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孫思朦皺着眉想，王爺你回你自己院中去吃香的喝辣的不行嗎？奴婢這裏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招待你啊！
綿忻淺淺一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今日招待本王的杏仁餅很不錯，晚膳便不必忙了，我讓人把晚膳傳到這裏，你陪本王用些便好。”
孫思朦一聽，這個可以有！不但不用招呼王爺，還能蹭王爺一頓飯，這王爺的膳食必然是好的吧？只是讓誰去傳膳啊？王爺身邊也沒帶個人，雁兒這樣的去膳房估計沒人會信她，畢竟王爺三年來從未來過杏園。
只聽見綿忻叫了一聲“四喜”。
孫思朦懵……四喜……丸子？
之後便看見了一個面色侍衛從門口快步走進來，在王爺面前跪下來：“王爺。”
她這才明白原來這個“四喜”是這侍衛的名字，可是王爺在我這兒也待了一個下午都沒看見有人，怎麼王爺這一聲不太大聲的呼喚就這麼快來人了？稍微一想之後她就明白了，王爺是堂堂的大清親王，怎麼可能讓他就這麼一個人到處亂逛，身邊一個人都不跟，真要是遇到個什麼刺客什麼的可怎麼辦？
看這侍衛的裝扮和身量就不是個普通的跟班，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那種“影衛”，躲在暗中隨時接受差遣。然後她就覺得一陣脊背發涼，覺得這一下午他都可能躲在某個地方觀察着這一切，感覺這人就是個活監控啊！
“去跟膳房說，今日晚膳本王要在杏園用，讓他們把菜送到這兒來。讓他們做個烏雞湯，一個炸酥肉，一個燜鵝掌，還要一條魚，其他的再要幾樣清淡的小菜。”又轉頭問孫思朦：“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孫思朦趕緊乖巧地回話：“王爺決定就好，奴婢不挑食。”
其實她心裏是挺想吃四喜丸子的，哈哈哈。本來對這個菜是什麼興趣，但自從聽到“四喜”這個名字，她就開始有點兒想吃四喜丸子，也不知道雁兒會不會做這道菜？
綿忻看了孫思朦一眼笑笑沒說話，又對四喜說：“那就這樣吧！對了，去本王的書房裏取一包雨前龍井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膳房的人便拎着幾個大食盒把晚膳送了過來。膳房離杏園這裏不算近，可送來的菜還是冒着熱氣的，看來果然是什麼事如果用了心就一定能做到，怎麼雁兒每次去取來的飯菜都是涼的？這幫奴才的確是欠收拾。
一桌菜擺好，香氣撲鼻，很久沒這麼好好吃一頓了。上一次大吃一頓還是過年的時候，雁兒一個人忙了大半天才做出了一桌菜，平日裏孫思朦也實在不想她每日那麼辛苦，再說也太浪費。不過今天看着這一桌菜，還真是食慾大增，這給王爺的菜果然是精緻，就是一道簡單的炒青菜，感覺都是挑了漂亮的葉子來炒的。
“你也過來坐吧！”王爺坐了下來對孫思朦說。
“是，謝王爺。”孫思朦恭恭敬敬地坐下，腰板兒坐得倍兒直，微微低着頭，不想出一點兒錯，畢竟她自從入了王府還沒真正的跟王爺或是福晉一起用過膳，有什麼規矩她其實心裏也不是很有底。
綿忻一笑，“你也別這麼拘謹了，這兒也沒別人。看你這恭順的樣子，好像下午爬樹那個不是你似的。”
“……”。
孫思朦咬牙，王爺你這樣揭人短好嗎？
“愣着幹嘛，給本王盛湯！”
她馬上回神，“是。”
孫思朦趕緊拿起湯勺從瓷盆中把湯從小碗裏盛，這烏雞湯聞起來很香，但看起來卻實在是有些……那白色毛毛看來特別可愛的烏雞被去了毛之後黑乎乎的怎麼那麼嚇人？
王爺接過湯碗，拿起湯勺喝得倒是很自然，看來這大補的東西他應該是從小就喝慣了的。
“給本王布菜。”王爺喝了幾勺湯之後又對孫思朦說。
“啊？哦，是！”
“給本王挑魚刺。”
孫思朦憋着氣，心想王爺你是不是有點兒過了？你手殘嗎？本小姐長這麼大還沒這麼伺候過人呢！你一會兒是不是還得我喂你啊？
雖然心裏對這個王爺的好感度驟降，但嘴上還是努力地答着：“是。”本來剛才聞到飯香都覺得很餓了，此刻倒是一下子沒了食慾，主要是她得照顧着王爺吃飯自己就是有食慾也根本沒時間吃。
她不禁好奇，這王府里的其他福晉什麼的跟王爺吃飯也是這樣的嗎？她們吃飯都得是等着王爺都吃飽了才能吃嗎？飯也吃不上一口熱乎的，還有那麼多規矩，豈不是還趕不上一個奴才？這王爺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架子這麼大，這麼愛使喚人？難道出征上戰場的時候吃飯也有人這麼伺候？
思緒早就飄遠的孫思朦，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拿着筷子表面在挑魚實則在戳魚，直到王爺爽朗的笑聲傳來，“這是把對本王的怒氣發在魚身上了？”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的那條魚已經被她戳了個洞，乾淨的魚肉倒是一點兒都沒挑出來，趕緊起身下跪：“奴婢知錯，請王爺恕罪。”
“起來吧！本王就是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綿忻說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完全沒有點兒動了怒的樣子。
“……”。所以剛才一個勁兒的使喚她是故意的？王爺你這麼大人了會不會太幼稚？
綿忻見她依然不敢起身，輕輕嘆了口氣又說：“本王是大清皇子，從小在宮中長大，身邊的奴才，宮女，侍衛，嬤嬤，包括後來王府里的福晉側福晉和侍妾，規矩都是極周全的。你既從小長於市井，入府後又獨居於此，自然不精於這些規矩。既如此，便不必為難自己了。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本王若是想挑錯，幾十板子都不夠打。難得本王也想輕鬆自在的吃頓飯，你就放鬆些，照着平時的樣子吧！”
孫思朦聽着王爺這些話眨了眨眼，才敢微微抬頭偷偷地看像王爺，覺得他那平靜好看的面容里此刻似乎帶着一絲憂傷。竟莫名地心裏有些替他難受，他這樣也很累吧？因為身邊的人都拘着規矩，他便更是從小就要做出王爺該有的樣子，所以也格外辛苦吧？
“還不起來，過來陪本王用膳。”王爺見我還跪在地上又催促了一次。
孫思朦趕緊起身坐回位子上，王爺順手遞了碗湯給她，又給她盤子裏夾了些菜，示意她快吃。她見王爺如此行事，話又說到了這個份上，便不再拘謹，拿起筷子吃了起來。還別說，這給王爺做的菜還真不只是賣相好看，而且這烏雞湯的味道還真的不錯，只要她只看着眼前碗裏的湯，不去看那隻黑乎乎的雞就行。
這麼鬧了一通一之後，這飯吃得果然輕鬆多了，整個飯桌上的氣氛也變得愉快了許多。可這愉快着愉快着就顯得有些曖昧了，看着見晚的天色孫思朦才開始慢慢意識到不對勁兒，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王爺一會兒是不是要留宿了啊？
“侍寢”這兩個字是她不喜歡的，非常不喜歡，又不是殘疾人睡個覺還得人服侍？當然，她更不喜歡的是“侍寢”這件事本身。什麼嘛，別說什麼女人的平等地位，女人根本就連地位也沒有嘛！好歹她也受了現代教育的，這跟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睡在一起還得感恩戴德自己得到了臨幸？怎麼可能？一夜情還得講個你情我願呢！
但她要怎麼拒絕王爺才好？總不能給他灌輸男女平等的思想吧？總不能跟他聊“自由戀愛”吧？那她也是活得不耐煩了。
而且現在最尷尬的是：她並不確定王爺是什麼意思，也許他倒也沒想留下來，是她想多了而已。不過天色也確實晚了，他不留下來，又怎麼趕他走？她總不能說：天晚了，你該回去了，飯我吃得很好，可想留在我這兒睡不行！
於是孫思朦只好選擇按兵不動，先等等看，搞不好王爺一會兒就走了。果然，過了一會兒，四喜進來詢問王爺今晚是否要留宿這裏。因為這裏偏僻，王爺又從未留宿過她房中，王爺若真要留下可能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起碼得調一些侍衛還有王爺的貼身奴才來才行。
孫思朦心裏砰砰跳，豎起耳朵等着王爺的答案，結果果然是晴天霹靂，王爺很平靜的交代四喜，他今夜要留宿杏園。
不行，她必須得阻止王爺。這拒絕侍寢的事會惹怒王爺的幾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她倒也不是要去拼那百分之一，她要賭的不過是王爺雖然會生氣，但並不會對我有什麼過重的懲罰，因為這一下午的接觸，讓她覺得這王爺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賭還是不賭？賭了！
孫思朦深吸一口氣無奈地又原地跪了下來，“王爺，奴婢有幾句話想同王爺說！”
綿忻給了個手勢，四喜便識趣的先退了出去。
“什麼話？怎麼神色如此凝重？”綿忻很放鬆的坐在椅子上，一隻手肘搭在桌沿上，微笑地看着她，好像準備好了聽個什麼新鮮事兒。
“奴婢……奴婢其實是想對王爺說……說：請王爺今日不要留宿於杏園。”說完她低頭對綿忻扣頭，然後抬頭繼續說道：“據奴婢所知，今日嫡福晉帶着王府中的女眷都出門赴宴去了。若是今日王爺留宿於此，明日奴婢怕是要有口難辯了。”
綿忻一挑眉，“有口難辨？”
“是。王爺今日本是隨意地逛到了杏園，奴婢和王爺實為偶遇。可奴婢入府近三年，從未見過王爺，偏偏在全府女眷都不在時偶遇了王爺，恐怕這王府中上到嫡福晉，下到丫鬟嬤嬤都會覺得定是奴婢使了什麼手段引了王爺來。若真如此，奴婢便太冤枉了。”
“雖然孔子說了什麼‘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可奴婢不是君子，就是小女子，不想被人這樣誤會，奴婢從未想要勾引王爺，奴婢問心無愧！所以，今日王爺若是要留宿於此，請恕奴婢萬死也不能從命！”
這一番話說完，孫思朦再次扣頭，且一直低着頭不再出聲，等着王爺的爆發。結果等了半天，空氣里竟安靜地不像有另一個人存在。
她甚至懷疑王爺是不是已經走了，於是慢慢地抬頭像偷偷看看什麼情況，結果發現王爺還是保持剛才地姿勢坐在那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孫思朦不禁覺得有些后脊樑發涼，又來了又來了！這似笑非笑地樣子又來了，這整個下午都是這樣，無論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似乎都不能惹怒他，這張臉一直這樣。可越是這樣才越可怕，因為她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綿忻見她抬頭，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點點頭說：“本王覺得你說得甚是有理，本王這就走了。”
孫思朦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就這麼簡單？王爺竟就這樣被說服了？王爺果真是如此講道理的人？
正當她還在任務過於輕鬆成功的訝異中沒回過神來時，王爺已經起身從她身邊路過，走到她身邊時稍作停頓，微微躬身對她說：“你早些安置吧，本王明日再來，來給你賀壽。”
賀壽……
雁兒你個死丫頭給我出來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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