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迷心漸誘

中午的太陽毒得很，便是最繁華的上海路，都沒幾個行人，坐車的人就更少了。

一排黃包車停在路邊，遮出些陰影，讓車夫們有了個藏身之地，一個個靠在地上，閑聊的閑聊，打盹地打盹，不講究。

“停裏邊去，裏邊去！嘣嘣~~”偶爾有警察走過來，拿着警棍，敲打着一輛輛人力車，以示威嚴。

車夫們點頭哈腰，起了身，拖起車子，象徵性地往裏挪挪，馬虎過去，等那警察走了，又歸回原位。

小豪和車夫們沒話說，他可是個知識分子，和這等粗野之人，哪有話題可聊？

也只有在警察顯威風的時候，小豪才和他們一樣，不得不任人呼喝，卑微之極。

這讓小豪越發惆悵，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客人，客人，去哪去哪？”

“先生，坐我的車，坐我的車！！”

一陣吆喝，吸引住了小豪的目光，原來是個紅衣服的神父，被車夫們圍住了。

小豪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想前去招呼，可轉念又坐在地上。

僧多粥少，就一個客人，輪不到他，更搶不過別人！

誰知那神父不理那幫人，徑直朝小豪走了過來。

“年輕人，方便拉我一程嗎？”那神父面色紅潤，慈眉善目，聲音溫暖而謙和，滿臉帶着笑意。

小豪有些遲疑，又有些欣喜。

單單選了他的車，怎不讓人高興？

“好啊，好啊，您請坐！”小豪趕緊整理好車椅，倒也象個車夫模樣。

那神父坐了下來，姿態穩重。

小豪細看了一眼，知道這神父也是個國內人，只是頭髮鬍鬚有些洋化，都卷了起來，不知是天生，還是故意為之。

其他車夫很是失望，圍了過來看熱鬧，不無怨恨忌妒。

“請問，您去哪裏？”小豪拖起車把手，回頭問了句。

那神父微笑：“往前走就好了！”

小豪哦了一聲，拖起車往前走慢跑。

雖然神父的話讓他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沒多想，反正有錢掙就好了。

“這小子，走狗屎運了啊?”

“可不是嘛，人家看不上我們，專門挑個小白臉呢！”

一幫車夫憤憤不平，說著風涼話。

神父眼睛一亮，微微抬手，在胸前划著十字。

“主會善待每一個人的！”

話音剛落，就聽“叮叮叮”的聲音，天上掉下一個個銀元，飄飄忽忽，或掉在那些人的手上，或落在他們的口袋。

“神哪，天上掉大洋呢…”

“謝謝了，謝謝神父啊！！”

那神父又划十字，虔誠低語：“信主，自可聞福音！”

這話，那幫車夫自然是聽不到了，或許，他只是說給小豪聽的。

“請問，客人是往左還是往右？”小豪不禁又問神父，因為到了三叉路口。

“直接往前就好！”神父的聲音很是渾厚。

小豪點點頭，便也不再說話了，繼續前行。

過了鬧市，偏僻了許多，神父的話卻多了起來。

“年輕人，你知道上帝耶酥嗎？”

“嗯，我知道的…”小豪漫不經心。

“那…你信上帝嗎？”神父話語悠悠。

小豪抹了一把臉，吸了口氣，禁不住苦笑，腳步不停。

“哎…實在不得閑，飯都快吃不飽了，還信啥啊？”

小豪說的是實話，每天都靠教會的施捨勉強度日，自己拉車根本就搶不過那些車夫，每天只有撿漏的分，一天到晚，能掙到個兩塊大洋就不錯了…

“年輕人，主會幫你解除一切煩惱的！！”

神父的眼裏透露出一絲威嚴，話語也更具穿透力，穿過了小豪內心的陰霾，亮起一絲陽光。

“但是…客人…哦，神父…”不知怎地，小豪心裏湧起了一股敬畏之意，語氣變得小心又怯弱，“他能幫我…度過難關，擺脫困境嗎？比如…有大把錢掙，有好房子住？”

“年輕人，你很心急啊…不過…”神父笑眯了眼，有些詭秘，“我可以幫你！！”

小豪心跳得厲害，只因這神父的話太過震撼！

“真的嗎？我…我…”

“好了，我到了！”神父的語氣重了些，有如命令。

小豪不由自主地剎住雙腳，地面上揚起的塵土，還在飄然向前。

他本是想着追問清楚，誰知談話卻戛然而止。

神父下了車，遞給小豪報酬。

那是五塊大洋！！

“謝謝…神父！！”小豪咬咬嘴唇，顯然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一天最多才掙到過2塊大洋，這拉了幾步路，便得了5塊大洋，如何受得起？

但他此刻想起了另一件事。

“對了，請問神父，您可曾到過鄉下，給過我家裏50塊大洋？”

神父只是笑，拍了拍小豪，說道：“50塊大洋算什麼？年輕人，我們後會有期！”

神父說著，頭也不回，朝前走去。

小豪又看看手中5塊大洋，咧嘴直笑，再抬頭，發現神父不見了人影。

“說不定，這神父真能幫我！”

可是，他的興奮之情馬上又暗淡了下去。

既然說幫我，為什麼話只說了一半，人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