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祝融殿
陳泰東看到眼前的那一幕,完全驚呆了,作為一個無神論者,他第一反應就是刑術被人挾持了。他二話不說,直接沖了上去,就在他衝上去的那一刻,刑術身後的那個人影突然消失,只留下刑術站在那裏。
陳泰東伸手抓住刑術:“剛才那人是誰?”
這一抓不要緊,陳泰東卻抓了個空,刑術頓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泰東畢竟是老江湖,他第一反應就是猛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感來讓自己保持冷靜和清醒,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中毒了!
陳泰東也顧不上再去詳查到底是怎麼回事,拔腿就朝着村口的那間屋子跑去,當他跑回去的時候,卻看到屋子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眼前所見到的情景,與先前刑術回去看到的情景完全相同。
此時,陳泰東也開始對自己的無神論產生了質疑。
不然,這一切該如何解釋?
陳泰東站在那兒徹底冷靜下來,轉身走到街上,然後朝着那牌坊走去,朝着來時的那條路走回去。當他走到山路口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還是抬腳繼續前進,繞過前面的小山包,再拐進去,便看到了另外一個牌坊,牌坊上依然寫着“青蓮村”三個大字。
陳泰東上前,撫摸着牌坊,知道這肯定不是幻覺,也知道這個村子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雖然看起來沒有幾條路,因為建築風格,加上修在丘陵地帶,道路上下交錯,加上非常刻意的佈置,讓人在慌亂之中就會徹底迷失方向。
陳泰東在牌坊下面用石頭刻了一個記號之後,朝着前方走去,鑽進本應該是先前所住的那間小屋中,在其中做了記號,然後繼續上前,試圖找到那條正確的路。
可是,陳泰東也不得不減慢了自己前進的速度,因為他發現,自己只要跑動得快,渾身的血液流動得快,眼前看到的幻覺就更加嚴重。
原先的那間屋子中,佘采香也清醒過來,醒來的那一刻,她看到只有馬菲坐在篝火邊上,其他人全都不見了,心頭一驚,爬起來便問:“刑術他們去哪兒了?”
馬菲側頭看着她:“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刑術和司空硯就不見了。陳師叔叫醒我之後,出去找他們了,我聽到陳師叔在喊刑術的名字,我不敢追出去,我要是追出去了,這間屋子裏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佘采香抱着胳膊,看着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能等他們回來再說了。”馬菲搖頭,“刑術肯定是不會亂跑的,我想,估計是司空硯出了什麼事,刑術才追出去,陳師叔出於擔心,也跟了出去。”
佘采香依然盯着門口,她總感覺那裏好像有人:“我一直覺得那個司空硯有問題,太巧合了,他怎麼恰恰就出現在劉苞谷的別墅里?”
馬菲轉過身,盤腿坐在那兒,看着佘采香:“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覺得,你還是實話實說,你為什麼要跟着刑術來這裏?是因為《九子圖》,還是其他什麼?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果你真的是為了《九子圖》而來,你沒有任何理由跟着刑術來,除非你確定《九子圖》就在刑術手中。”
佘采香慢慢轉過頭,看着馬菲:“這和你有關係嗎?”
馬菲正欲回應,佘采香搶先道:“你又想告訴我,你是他的未婚妻。你真以為謊言說上一千遍,就能變假成真?刑術是不可能喜歡你的,因為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比你清楚。”
馬菲笑了:“你誤會了,刑術是不是喜歡我,與我眼下要問你的事情毫無關聯,你我都很清楚,你是來做什麼的,且不說,你當年就玩弄過刑術的感情,對於一個騙子來說,能說出變假成真的話,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佘采香閉眼不搭理馬菲:“我是來做什麼的,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們最好不要有任何交流,否則,我們又會因此打起來。”
馬菲故意用挑釁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下佘采香:“你是怕被我打死?”
佘采香依然閉眼靠牆:“馬小姐,激將法對我沒有任何作用。”
馬菲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起身朝着門外走去,佘采香睜開眼,看着她離去,想開口問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沒問出來,畢竟她知道,自己一開口,就露怯了。
馬菲走出門外的那一刻,卻發現不知何時已經起霧了,大霧導致街頭能見度極低,能完全看清楚的也不過是自己眼前兩三米的地方。
恍惚中,馬菲聽到有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而且從聲音判斷,不止一個人。她覺得很奇怪,開了手電就順着聲源方向找去,畢竟她與陳泰東、刑術一樣,基本上也算是個無神論者,並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但十來秒之後,馬菲看到的一切,完全顛覆了她從前的觀念——當她循着聲源找過去的時候,看到三個穿着青色衣服、高矮不一的人從眼前緩緩走過。
那一刻,馬菲渾身僵住了,目光緊盯着那三個步伐一致的怪人從濃霧中來,又逐漸消失在濃霧之中。
那是什麼?馬菲僵在那兒,腦子中只有這四個字,遲疑了一會兒,她舉着手電追了上去,因為還能清楚聽到鞋底摩擦地面,她順着聲音追了上去,追了四五米之後,就在她看到最後一個人的背影那一刻,卻發現前面兩人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唯獨剩下最後一個個子最矮的人,而那人竟停在那兒,似乎在等着她。
“請問……”馬菲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請問你們是這裏的居民嗎?”
馬菲剛說完,就聽到周圍傳來一個女孩兒爽朗的笑聲,笑聲在四下回蕩着,緊接着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猛地轉身,用手電照着身後,並問道:“佘采香,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馬菲覺得奇怪,當她再轉身來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何時,先前距離自己至少還有兩米的那個矮個兒怪人,已經退到了自己跟前。
馬菲嚇了一跳,下意識急退了一步,誰知道她退了一步之後,前面那人的身體也緊跟着滑動,緊貼着她的身前退了過來。
此時馬菲腦子中一片空白,舉拳就要揮過去,但在出拳的一瞬間,身前那人的腦袋突然轉了過來,轉過來的同時腦袋猛地垂拉下來,發出如同骨頭斷裂一般的“咔嚓”聲。
馬菲嚇壞了,瞪眼看着那怪人的身體也猛地從前方轉向她,而她還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的雙腳根本沒有挪動位置,依然是朝着前方。
眼前的人維持着一個古怪的姿勢,站在那兒,朝着馬菲繼續逼近。
馬菲再次急退數步,問:“你是誰?”
此刻,馬菲的腦子已經有些混亂,雖然話是問出來了,但完全是情急之中下意識的問話。
那人停了下來,全身的骨節發出古怪的聲音,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一根根掰斷他的骨頭一樣。
這些聲音和那人的姿態,讓馬菲的腦子中頓時變得一片空白。不過,她接受的長期訓練還是讓她在接下來做了一個下意識的反擊動作——抬腿朝着對方踢去。
馬菲的這一腳卻踹了個空,但她卻清楚地知道,在這個距離,她這一腿完全是可以重創對方的,為什麼沒有踢到呢?
難道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是虛無、沒有實體的?
馬菲緊盯着那人的同時,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一陣風吹來,她意識到身後有人,下意識轉身,果然看到一個黑衣人正以極其詭異的速度朝着她襲來。馬菲再次抬腳踹去,那人剎住,開始急速後退,然後消失在迷霧當中。
馬菲追了兩步,再轉身的時候,先前在自己跟前的那個怪人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菲站在那兒,轉身四下看着,用電筒照着,但沒有找到任何痕迹,也沒有再聽到任何人行走奔跑的聲音。
此時,她開始后怕了。人都是這樣,在某個危機的時刻,會奮不顧身去做一些事,但在等這件事過去之後,再來細想,就會得出很多可怕的推論。如同現在的馬菲,她開始想,如果先前那幾個人不是人的話,自己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因為,沒有人會跑得那麼快,行動得那麼迅速,更不可能有人會將身體扭轉成那種模樣,當然,更不可能有人會雙腳離地飄浮着走。
馬菲不想還好,越想越害怕。
馬菲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轉身快步往回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四下看着,生怕那幾個東西又突然出現在她的周圍。
“不可能有鬼的,絕對不可能有鬼的。”馬菲朝着亮着火光的屋子快步走去。在走到屋子門口,看到屋內的那堆火,以及躺在火邊沉睡中的佘采香之後,她鬆了一口氣,轉身將門關上。
實際上,在她關門的那一刻,她都是閉着眼睛的。因為她的心理防線即將崩潰,整個人也如同站在了懸崖邊上,只要再出現一次類似的情況,她就會像普通女人一樣尖叫,不顧一切地逃走。
門關好之後,馬菲靠着牆慢慢滑落,坐下來,然後用羨慕的眼神看着熟睡中的佘采香,心想這個女人的心真大,在這種時候竟然還睡得這麼香。
馬菲爬到背包跟前,去摸背包,想找瓶水來喝,摸來摸去只摸到了一瓶牛奶,她準備打開的時候又停下來了,這個時候她的確想大口喝水來讓自己維持鎮定。
“喂,你那兒還有水嗎?”馬菲碰了碰佘采香的腳踝,“你應該還有水吧?”
佘采香沒有任何回應,依然在沉睡着。
馬菲使勁搖了搖她的腿,但佘采香依然沒有任何回應,馬菲意識到不對勁了,立即起身朝着佘采香走去,看着側身而睡的佘采香,用手抓住她的胳膊:“喂,你怎麼了?醒醒呀?”
馬菲使勁一搖,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在愣了半秒之後尖叫了出來——佘采香的腦袋從頸部脫離,掉了下來。
馬菲跌坐在地上,看着佘采香的腦袋直接滾進了火堆中,隨後開始劇烈燃燒,接着帶着火焰直接滾到了馬菲跟前。
目睹這一切的馬菲完全墜入了崩潰當中,她大叫着爬起來,朝着門口衝去,竟完全忘記門是關上的,整個人直接撞了上去,然後彈回來,再次摔倒。
摔倒之後的馬菲掙扎着爬起來,剛抓住門要準備打開的時候,卻看到了投在大門的火光上逐漸立起來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馬菲急促地呼吸着,慢慢側頭看着,發現沒了頭顱的佘采香竟然站了起來,俯身伸出雙手在火堆中將那個依然在燃燒的頭顱抱了起來,然後裝在自己的頸脖之上。
馬菲瞪大雙眼看着,拉開門,拔腿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了濃霧中。
馬菲離開之後,捂住嘴的佘采香才慢慢從樓梯下面爬出來,用驚恐的眼神看着大門口。緊接着,滿臉纏着繃帶的凡孟也慢慢爬了出來,用沙啞的聲音說:“沒事了,他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佘采香扭頭看着凡孟,問:“她到底是怎麼了?她看到什麼了?”
凡孟冷笑一聲:“如果你沒有吃剛才我給你的那顆葯,你也會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東西,最害怕的東西。”
佘采香咽了口唾沫:“什麼意思?”
凡孟冷冷道:“沒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想和她一樣?”
佘采香使勁搖頭,凡孟卻發出了古怪的笑聲。
……
並未找到司空硯的刑術在村子中迷路了,他在迷霧之中尋找着正確的路,一次次走到那座牌坊下,又一次次折返。終於,他和陳泰東一樣,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開始穿過其中一座牌坊,朝着看似是來時的那條路走去。
在走過一座座小山包之後,刑術看到了藏在竹林中的一座建築,建築遠看並不大,卻在黑暗中如同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一樣。門前也只是鋪着碎石路,除了古怪和陰森,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體現出這座古建築應有的氣勢。
刑術走到那座建築跟前,才發現那是一座道觀的大門,只有一個大門,而左右兩側所謂的高牆,都是一叢叢密集的竹子。
看得出這些竹子都是刻意種在大門周圍的,竹子外圍還有一圈圈帶刺的灌木,可以防止人直接進入。但在刑術看來,有些多餘,那麼密集的竹子,就算強行擠進去,最終也只能被夾死在裏邊。
“祝融殿?”刑術看着大門橫匾上的那三個金色大字,“火神祝融?”
刑術很清楚,西南鐵唐家供奉的就是火神,甚至曾經一度傳言,他們有着自己的宗教,就叫作祝融教。
刑術下意識去推門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舉起手中的電筒照向那塊牌匾,緊接着便發現“祝融殿”三個金色的大字好像燃燒起來了一樣。
刑術一驚,仰頭仔細看着,發現“祝融殿”三個字在電筒光的照射下,很快變成了“鐵仙觀”三個字。
刑術下意識上前去摸大門,發現門果然是鐵鑄的,但固定大門兩側的柱子卻不是,表面上看着像是木頭,但實際上是水泥。
對呀,肯定是水泥,不是水泥的話,一般的木頭怎麼可能承受得起這兩扇鐵鑄的大門,但是,這裏為什麼會是在天地府中出現過的鐵仙觀?
刑術站在那兒尋思了片刻,徹底明白了,唐思蓉肯定是找到了刑仁舉留下的線索,又順着線索找到了什麼,而這一系列的線索,依然與那個鑄鐵仙有着直接的關係,否則的話,怎麼來解釋眼前看到的一切?
與此同時,刑術也明白了那個古怪的村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及那些黑色的人影又是什麼東西。
刑術用力推開鐵門,打開能足夠讓他進去的縫隙之後,正準備入內的時候,卻看到了站在門內院落中的司空硯。
司空硯獨自一人站在那兒,哭喪着臉,渾身不住地顫抖,看着刑術微微搖了搖頭。
刑術沒有再前進,他知道,這周圍肯定有人埋伏着,說不定不止一個人。
司空硯周圍四個方向,點了四堆篝火,火光照亮了整個院落,也照清楚了司空硯腳下地面上的那塊巨大的鐵盤。
鐵盤呈圓形,上面有着各種古怪離奇的圖案。從刑術所站的位置來看,只能看到鐵盤邊緣上有一些野獸的圖案,很是精美,但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張牙舞爪、神態兇猛的野獸是那麼恐怖。
“喂,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刑術故作輕鬆地問,他只是想讓被迫站在那裏的司空硯稍微放鬆點,同時也想讓他用眼神示意下,暗藏在四周的那些人,具體的位置在哪兒。
司空硯很快意會到了刑術的意思,眼神微抬,看了下刑術的頭頂,然後立即又將目光放回了刑術的身上。
刑術明白,在他頭頂的大門之上,肯定藏着人,但這個人會是誰?唐思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