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騎白馬,浪蕩少年行
大鳳皇朝,中州,甘棗山。
一名白衣少年正在馬背上優哉游哉地閉目養神,他也不去操控胯下的白馬,就由着馬兒沿着官道隨意漫步。
如果細看之下,那白衣少年並不想是表面上那麼逍遙自在,微閉的雙眼之上,兩條卧蠶眉正輕輕皺在一起。
少年腰胯一把長刀,看刀鞘的形狀應該是如今江湖之上最盛行的雁翎刀。後背之上用上好的鯊魚皮緊緊包裹一物,從鯊魚皮頂端露出的一小截也不難看出仍是一把刀,具體是何樣事也就不得而知了。
少年坐在馬背上,脊樑微微彎曲,外人看來可能是少年有些駝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背後那把刀有多沉。
饒是他天下最強的紙人境體魄也依舊只能堪堪承受。
少年懷中的衣襟聳動,一張粉裝玉琢的小臉兒從他胸口鑽出。
只有成年人小臂大小的她衝著少年扮了個鬼臉,拍拍肚子。
這個憨態可掬的小姑娘若是被城內的一些大家閨秀們看到,都得放下世俗間的禮儀,恨不得上去掐上一把這可愛的臉蛋兒。
少年睜開眼睛,雙手把她從懷裏抱起。
“小玄啊,非不是當哥哥的不捨得給你吃東西,姐姐給你帶的零食可都要讓你吃沒了。”
那叫小玄的可愛女童在空中使勁兒拍着肚皮,表示抗議。
她見自己的哥哥還是不給吃的,就張開嘴用自己的口水吐出一個泡泡。
那口水泡離開她的小嘴之後也沒有破裂,像是被一股力量牽引一般,一直飛到了少年臉前才炸開,然後哈哈直笑。
被噴了一臉口水的少年無奈之下,只能從腰間拿出一枚紫皮葫蘆,一隻眼睛對準葫蘆口,來來回回不斷看着葫蘆裏面的東西。
最後苦着臉對小玄說道:
“今天吃完,三天之內都不能再吃了。”
那小孩子高興地鑽進他的懷裏,用滿是口水的嘴巴不斷親昵着少年。
“唉!這就是命啊!”
終於他從萬般不舍中,從葫蘆里鎖定了一把賣相不咋地的刀,閉上眼睛念到:
“金葫蘆,銀葫蘆,不如我的紫葫蘆!”
只見一把迷你小刀出現在他的手心裏,也未來得及細看,那把小刀已經被小玄捧在手裏。
“咔嚓,咔嚓。”
就像是在吃冬棗一般,嘎嘣脆。
少年抬頭看天,長嘆一口氣。
“早晚得被她吃窮了!”
但是他轉而一想,他本身就很窮。
此人正是離開天刃峽遊歷至此的龍北之。
他看了看天色,已至黃昏,勒馬停步,準備露宿甘棗山。
在他身前不遠處有一座只有他膝蓋高矮的山神廟,廟周圍有幾顆茂盛的棗樹,上面密密麻麻結滿了甜棗。
林北之從馬背上的水囊中取出水給白馬洗漱口鼻,然後輕輕拍了拍馬脖子,示意它自己去吃草。
他在山神廟周圍拾撿了一大捧棗木堆在地上,又從衣服里揪出那個正捧着刀細嚼慢咽的小傢伙。
他拎着她的領子懸在空中,對着那堆棗木。
“幹活了,除了吃就知道睡,要是以後變成大胖姑娘,可就嫁不出去了。”
小傢伙瞪着圓滾滾的大眼睛,不情不願地張開小嘴,一道火焰噴吐在棗木之上。
林北之這才滿意的鬆開她的脖領,任她自己去玩。自己則是拔出腰間的龍儀刀,在山神廟前吃力地練習起來。
一招一式不說連貫,就連握刀的手都在顫抖。這還哪裏是天下最強的紙人境,就連鄉下胡亂舞刀弄劍的小孩都不如。
僅僅是下劈了三十下,整個人就已經滿臉大汗。
他背後的刀分去了他九成九的力量,只剩下一分力練習手裏的龍儀。
終於在月上枝頭后,他終於完成了今日的功課,劈刀三百下。
在他灌了一口涼水之後,小玄嘴裏叼着刀,手裏捧着幾顆甜棗如乳燕歸巢一般撞進他的懷裏。
她從手裏的甜棗中挑揀出最大的那顆塞進龍北之的嘴裏,一雙眼睛眯成了月芽兒,滿懷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哥哥。
龍北之笑着搖了一口嘴裏的甜棗,笑容一下子就變成了苦笑。
“小玄,不許亂動別人家的東西,快送回去。”
小玄哪裏聽他的話,張開嘴就把手裏的甜棗都塞了進去,鼓着腮幫子瞪着大眼睛。
龍北之一手捏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在擠着她的臉蛋。
“快吐出來,咱們兜里可沒銀子賠這棗錢。”
剛才那顆甜棗一入口,他就感覺一股濃郁的靈氣從牙齒一直延伸到腹部。如炎炎夏日中的一瓢冰泉水,說不出的痛快。
這已經是劃分為靈果品級的甜棗,在大鳳皇朝可是屬於貢品,凡人怎可擅自食用,如有發現還不得砍頭治罪。
龍北之見小玄忍着他手指的力量,一顆顆囫圇個咽進肚子裏,連棗核都不吐一個。
“還是大意了啊,能被小玄看上的東西哪裏是凡品。”
他看向不遠處的山神廟,滿臉都是歉意。
除了抱歉也沒別的法子,誰讓他身上窮的叮噹響。
小玄吃完靈棗,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兒,又繼續把那把刀叼在嘴裏,玩得不亦樂乎。
不多時龍北之聽見官道之上傳來一陣馬蹄聲,五名衣着華貴,三名男子腰佩環首刀,也是當今因為金吾衛而風靡於貴族圈的刀型,兩名女子也是一身緊身短衣,腰佩長劍,劍鞘上用金銀和寶石鑲嵌成一隻展翅而飛的鳳凰。
不需多看,龍北之就知道這五人出自大鳳皇朝將門子弟,特別是那兩名女子,敢明目張胆持有鳳凰圖案,只怕是皇室女子。
在龍北之打量五人的時候,已經把小玄塞回自己的衣服里。
為首那名男子看到龍北之之後,拉了拉駿馬韁繩停了下來。
“這位遊俠兒,介意我等在此為鄰嗎?”
龍北之笑着起身,抱拳道:
“諸位公子小姐,請便就是。”
那馬背上的男子也是抱拳回禮,朗聲道:
“那就多有打擾了。”
說完五人翻身下馬,洗涮馬鼻,燃氣篝火。
隊伍里最年輕的那名男子把刀扛在肩上,小聲說道:
“我說李楓,咱在京城裏可沒見過你如此知禮數,怎地出門幾天就要學那江湖人打招呼的把式了?”
那被叫做李楓的公子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着說道:
“你懂啥,出門在外不是在自家地盤,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玩出人命了也有自家老爹扛着,人在江湖最講究的就是見面讓三分,這些年你家的那些武俠小說都白讀了不是?”
“行行行,你最大,你說啥都有理。”
李楓也不管他的諷刺,從馬背上取出水囊酒肉招呼幾人坐下。
龍北之也沒有在意身邊的那群人,自顧自地烤着干餅,小口細嚼。
“李楓,你說他能有幾品實力?看他帶着兩把刀,莫不是那些用來充門面的假把式?”
李楓喝了一口酒,用餘光掃了兩眼,小聲道:
“具體是幾品倒是看不出來,但是此人氣息紊亂,剛才起身的時候,分明用了很大力氣,不像常人那般隨意自在。”
他砸吧砸吧嘴,回味着嘴裏的酒香,然後又說道:
“要麼他就是身上有傷,要麼就是頂多二品實力的武者。”
那年輕人躍躍欲試道:
“要不我去試試手?”
李楓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沒好氣地說道:
“江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自找麻煩。”
“切,咱們才出門幾天啊,一口一個江湖,一口一個江湖規矩,聽得耳朵都煩了。”
那李楓也只好悻悻然一笑,他這些話也都是從武俠小說里學來的。論在京城裏跋扈,他們沒的說是專業的,可要是說走江湖,那就行外人。
兩名女子倒是眯着秋水眸子,毫不掩飾地打量着眼前的遊俠兒。
“小熙姐姐,我看哪位佩刀公子倒是俊俏得緊,要不咱們把他綁了給你家老爺子當入門女婿?”
“你可別瞎說,我爹能把我的腿打折了,還怎麼出來闖蕩江湖?但是你別說他長得多像那些才子佳人小說里的男主,又帥,氣質又好。”
兩人的竊竊私語全都被龍北之聽在耳朵里,滿臉的尷尬之色。
不都說南方的姑娘含蓄嗎?怎麼這兩位比比方的姑娘還要豪爽?
“你看他,臉紅咯!”
兩人嬉鬧在一起,根本不去管當事人的感受。
小玄偷偷露出一個小腦袋瓜,用手指在臉蛋上點了點,好像在說:
“羞羞~”
一名老者慢慢從官道之上走來,拄着一根破木拐杖,倒是身上的穿着也算得上是小富家庭。
那五名官宦子弟也注意到他,一人更是嫌棄地把身體往老者來的方向挪了挪,用意自然而知。
那老者也沒去自找不痛快,徑直走向了龍北之這堆篝火旁。
“公子不介意的話,老夫就在此借宿一晚,實屬天黑路難走。”
龍北之站起身,行了一個晚輩禮,笑道:
“老先生只管自便。”
他懷裏的小玄露出小臉朝那老者坐了一個鬼臉,龍北之把她按回懷裏。
“小玄不得無禮。”
那老者捋着自己的鬍鬚,尷尬一笑。
“無妨無妨。”
龍北之再一次抱拳道:
“先前小玄偷摘靈棗之事,還望山神老爺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