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秦聲說：“你本來可以置身事外的。”
雲速集團是個純粹的商業集團。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這個大型商業集團聯合體,其一切行為的核心目的，都是,且只是“利益”。在此之前,一切其他事情,整個行業本身的興衰也好，個別公司因競爭而來的新仇舊恨也好，都是可以讓步的。
歸根結底,雲速集團收購其他動畫公司也好，準備以IP為核心打造完善的流水線商業鏈也罷,這些事情,與質量為王的畫影動畫,其實是沒有特別大的關聯的。
喜歡畫影動畫的粉絲，多半不會對雲速集團的快餐動畫感興趣；而雲速集團的主要受眾，也未必能夠理解畫影動畫的審美。
換句話說，只要雙方不謀而合，畫影動畫與雲速集團只見,完全可以互不干涉。
對雲速集團來說,想要達到像畫影動畫這樣部部動畫皆是精品的地步,既不可能,也沒有這個必要。他們深知這一點,也沒有與畫影在這一點上爭個長短的意思——過往無數經驗已經證明了，所有試圖與畫影動畫爭收視率爭票房的,就沒有一個成功的。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們做他們的流水動畫完善商業鏈,畫影動畫繼續做精品動畫，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也挺好的嗎？
所以，在這一次的事情上，如非必要，雲速集團是不會主動與畫影動畫對上的。
除非——
“除非雲速集團發現，他們面前忽然有了一個博取更多利益的機會——這個利益必須足夠龐大，大到足以引得他們放棄原有的計劃，去嘗試這個一本萬利的可能。”
秦聲的語氣依舊冷靜。
明明是猜測疑問的話，在他說來卻是十足篤定的語氣，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明明知道，雲速集團的計劃對畫影其實不會有多少不良影響，甚至因為雲速集團的計劃，雲速集團有多惡劣，就會襯得畫影動畫有多高尚，往後他們要挨多少人的罵，畫影動畫就會被多少人奉上神壇。”
他看着他。
“畫影是你的心血吧？拿你這些年的心血做賭注，去賭一個對你而言本質上根本毫無關聯的行業未來，值得嗎？”
杯子裏的牛奶漸漸見底。
牧宿星低下頭，緘默而專註的凝視着手心裏的瓷杯，忽然就想起了上午在畫影動畫開的那場會議。
會議的最後，他提到了辦學。
在這場會議之前，牧宿星其實想過了很多，比如當慕興學等人提出質疑，並不同意他的辦學計劃時，他該從哪些方面，怎樣去說服他們，他甚至想好了針對每一個人的不同說服的方法。
可那些一個都沒有派上用場。
當他鄭重又略有些緊張的提起這個計劃時，有人驚訝，有人瞭然，有人淡定，甚至還有人微笑。
獨獨沒有一個人表示反對。
見所有人都接受良好，牧宿星反倒成了最意外的那一個：“你們不覺得這個計劃太冒險了嗎？”
“如果是別人，那不用多說，絕對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幹。至於阿牧你嘛，”方連一本正經的道：“那肯定是目光深遠真知灼見的英明決策啊！”
“唔……”聞飛航也托着下巴，贊同的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阿牧你怎麼突然想到辦學，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是有你的道理的吧？反正我們也不太懂，既然你做了這個決定，那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吩咐我們就行了。”
崔鴻意看向慕興學：“辦學的話，會有什麼麻煩嗎？”
慕興學想了想：“還行吧，辦學的話，可能也就師生資源上會稍微麻煩一點，這個……有《老人與海》這個合作項目在，回頭邀請那些個老前輩應該也不會太困難。再就是前期的開銷會比較大的問題了。”
崔鴻意詫異的道：“我們畫影還缺錢嗎？”
“也不是缺錢，主要是公司近期的項目負擔確實有點重了。”
慕興學解釋道：“像哈利波特，CG動畫電影光成本就快十億了，《名偵探柯南》、《四月是你的謊言》這兩部動畫的成本也不低，另外畫影主題樂園建設也要錢，再加上辦學……公司的財務周轉可能短期內會有些麻煩，不過，按照以前的經驗來看，只要《名偵探柯南》順利完工，並且上線盈利的話，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崔鴻意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懂：“那就辦吧，我覺得可以。”
“我也沒意見。”戴語嫣說。
眼見着一行人三兩言語就選擇同意，牧宿星反倒有些接受不能：“你們……確定不再多考慮一下？”
“有什麼好考慮的？我覺得辦學挺好的啊，”方連托着下巴：“不是都說接下來是動畫時代嗎？咱們自己辦個學，培養下人才不是挺好的嗎？”
……這個動畫時代說怎麼方連也信了？
牧宿星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只好看向眾人中唯一看上去稍微理智一點的慕興學，心想其他人沒想太多，那慕興學作為畫影動畫的總裁，總應該有點正常的理性商業思維吧？
慕興學卻道：“其實……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們之類的。”
牧宿星心中一跳。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的想法暴露了，然而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如果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在，他根本就不會想到利用這個點，慕興學根本沒有理由猜到他的想法。
“說直白點，畫影少了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還會是現在的畫影，但如果沒有你，畫影根本就不會誕生，更不可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慕興學自然地道：“是你成就了畫影，如今換畫影來成就你，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換畫影來成就他？
牧宿星先是一愣，隨即恍然。
也是。
如果是單獨的辦學，在旁人看來，或許沒什麼。可放在《老人與海》這個特殊的動畫項目誕生之後，隨着他在動畫製作人中的地位和聲望水漲船高，這個辦學，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更高層次的東西了。
比如說，名譽？
作為動畫製作人來說，他可以說是已經做到了商業動畫的極致，但對於動畫大師來說，這顯然還不夠，於是就有了《老人與海》，有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辦學。而前者能夠讓他邁入動畫大師的門檻，後者則能夠讓他在往後擁有“畫影大學校長”之類的頭銜。
所以，慕興學這是以為，他是在因為自己辦學的私心而猶豫遲疑？
並不知道自己猜測的方向完全錯誤，慕興學繼續說道：“所以，你完全沒有必要為自己的私心感到不好意思啊，或者對不起我們什麼的。”
“按照你自己想法的來做就行。”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嗎？
牧宿星無法否認，因為慕興學的話，他心底的愧疚確實減輕了不少，儘管對方口中的私心和他實際上的私心並不是一回事，但不管怎麼說，畫影發展到現在，並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心血。
他並不只是在拿自己的心血冒險。
畫影能有今日，這是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努力的結果。
牧宿星回過神，他抬起頭，與秦聲四目相對間，卻是無聲的搖了搖頭：“我這個人其實很自私的，根本就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偉大。”
“為了避免整個動畫行業慘遭雲速集團的毒手，所以不惜以自己的公司當做誘餌，也要除掉這個毒瘤？”青年歪了歪頭，眼底浮起一縷淺淡的笑意：“是，但也不全是。”
牧宿星叫他：“秦聲。”
“當年雲速集團進入遊戲業，抄襲騰空娛樂的主機遊戲，大肆製作跟風換皮遊戲，擾亂整個遊戲市場，還在手游圈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
他看着他，眼裏似是好奇：“那個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秦聲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是記憶里小時乖乖的站在他身後的“秦聲哥哥”，也不是一貫親呢甚至帶了些許依賴意味的“聲哥”，而是連名帶姓，冷靜又清醒的“秦聲”。
這讓他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不是討厭，也不是無所適從——就好像他此刻明明已經察覺到了對方的言外之意，甚至猜到了對方接下來會說什麼樣的話，卻並不覺得冒犯。那些自心底涌過的情緒不再是如羽毛般輕盈微癢，反倒一下一下重重的敲擊他的心臟，令他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牧宿星卻沒有看他。
青年低垂着眼眸，左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摩挲着白色的杯身玩兒：“還記得曾經我說想往遊戲行業和漫畫行業發展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說的嗎？”
不等對方回答，牧宿星便淡淡的道：“你告訴我，每一個行業都有每一個行業的龍頭企業，這些企業往往霸佔着最多的市場份額，所有試圖入駐這些行業的優秀競爭企業，往往都會遭到他們毫不留情的打壓。”
“曾經的畫影，是入駐遊戲、漫畫時被打壓的那一個，而現在——”
“放任雲速集團用流水線動畫搶佔市場份額，任流水線動畫製作人拿最好的薪水待遇，然後讓畫影員工做着最好的動畫，拿着次一等的工資，讓畫影動畫成為人人稱讚，實際收益卻遠不及雲速集團的淤泥之花？”
牧宿星笑着搖搖頭：“不，我拒絕。”
“我不管雲速集團在其他行業混得有多風生水起，但是現在，這個藍星動畫市場是我的地盤——那些所有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在我的地盤上撒野，搶我的蛋糕，還把整塊蛋糕攪得亂七八糟的傢伙——”
白色瓷杯穩穩的落在茶几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越一隻手，我就砍一隻手。跨一隻腳，我便砍一隻腳。”
秦聲凝視着他。
還是那般深沉的夜色，青年微微后靠，姿態懶散的窩在單人沙發上，彷彿從始至終未曾動彈一下，只唯獨那精緻好看的眉眼間漏出些許並不掩飾的戾氣，冰冷傲慢得……叫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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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不知道星星計劃是什麼並不影響閱讀，本質無腦爽文，順着劇情看自然就知道啦
火影海賊等動畫在番外
全文完結后，前面的我英會重寫，替換成鬼滅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七月份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