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何醉有些頭痛地按了按眉心,喚道:“聞人酌。”

沒有回應。

房間裏非常安靜,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再無半點動靜。

聞人酌的氣息不在附近。

這令何醉有些意外——數百年來,他醒來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聞人酌,似乎已成為某種習慣,現在聞人酌不在,反倒令他不太適應。

他緩緩起身,這才發現床頭小桌上放着東西,是一塊用魘術偽裝過的玉佩,玉佩底下壓着一張字條。

字條上並無字跡,他指尖在紙面上輕輕一劃,便聽得一聲傳音入密,是聞人酌的聲音:“楚厭已拜入青如長老門下,向她詢問赤雪草王,她說在主峰後山,但具體什麼位置並不清楚,趁着夜深,我二人去碰碰運氣。夜裏寒涼,尊上若是醒了,就待在房間裏不要出去。”

聽到這傳音,何醉忽然安心了些,他隨手將那塊玉佩掛在腰間,轉身便出了門。

魔尊大人我行我素慣了,對於護法的叮囑一向當成耳邊風,他現在心緒有些亂,很想出門走走。

晴霄派位於修真界極寒之地,夜裏的氣溫比白天更低,他剛一出去就被凍得打了個哆嗦,忙伸手攏緊身上的狐裘,頭一回覺得這身從自己徒弟身上薅下來的狐狸毛不太保暖了。

他站在院外岔路口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原路返回。

護法的話,偶爾還是有必要聽聽的。

然而正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一道快速接近的氣息。

何醉本能地提起了戒備,只見夜幕之中一道人影閃過,不由分說地向他發起攻擊,凌厲的掌風直衝他面門而來。

魔尊大人身經百戰,在感受到殺意的瞬間,身體已朝一側掠開,讓那道掌風撲了個空。

他雙眼微眯,冷冷地開了口:“怎麼,白天在大殿之上沒能讓我當眾出醜,到了晚上,甚至想置我於死地了嗎?”

那道人影落在他跟前,竟是袁崇,藉著小院裏透出的微弱燈光,何醉看到他滿臉怒容,雙眼佈滿血絲,好像是專門來找茬的。

他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心道晴霄派治安不太好,一個人走夜路確實容易遇到仇家。

何醉沒心情跟他打架,試圖以理服人:“你若是來找我切磋的,我們大可去試劍峰,但你若想在這裏結果了我,我勸你冷靜冷靜,你已經是磬鐘長老的親傳弟子了,前途無量,別因一時衝動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魔尊大人難得好言相勸,在袁崇聽來卻成了嘲諷,後者臉色一陣青白,咬牙切齒道:“長老的親傳徒弟又如何,千年不收徒的溯玄仙尊居然肯收你為徒,一切風光都讓你佔盡了!你卻在這裏假惺惺地勸我不要斷送前程?我的前程不是早斷送在你手裏了嗎!”

何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覺得此人腦子不太正常,幾乎懷疑是楚厭的法術還沒收。

他被夜裏的寒風吹得直打哆嗦,只想快點回去,他把雙手揣進袖中,好聲好氣道:“你快點走吧,我跟你無冤無仇,不想跟你動手,你現在離去,我可以當今晚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是害怕了吧?”袁崇往前逼近了一步,“你不是溯玄仙尊的親傳弟子嗎,為何不搬去與他同住?還是說他收你只是心血來潮,根本沒想管你——”

他說著大笑出聲,他雙目赤紅,狀若瘋癲,最後一分理智也沒有了:“既如此,那我殺了你應該也沒什麼關係,你的師弟師妹們都不在,沒有保護主人的狗,你居然不覺得害怕嗎?”

袁崇的掌風隨他落下的話音一併襲來,這一擊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空氣都被震出爆破之聲,若是被他擊中,築基期以下的弟子怕是要當場斃命。

感受到對方的殺意,何醉眉心微蹙,他掌中魔氣翻湧,憑空凝出一柄通體漆黑的魔劍來,他不躲不閃地迎上了袁崇的掌風,同時一劍刺出——

這是一招一擊致命的劍法,劍勢比對方的掌風更快,劍刃勢必會在掌風擊中他前刺穿對方的咽喉。

而就在劍尖破開皮肉的前一刻,忽有一道凜冽而磅礴的仙氣降臨在這座山峰上。

是裴千鶴!

何醉立即斂去劍身上包裹的魔氣,劍勢卻也因此慢了一秒,他感到胸前被什麼東西用力擊中了,握劍的手一抖,劍刃偏離軌跡,擦着袁崇的脖子劃開一道血口。

因這突發變故,那一掌結結實實落在了何醉身上,他整個人被掌風摜得向後退去,一連退後數步,直到後背撞上牆才堪堪停下。

胸口傳來劇烈的鈍痛,本就脆弱的腑臟差點被這一擊震碎,何醉疼得眼前一黑,喉間腥氣翻湧,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緊接着,他聽到裴千鶴帶着怒意的聲音:“袁崇!”

一襲白衣的劍修突然出現,修長挺拔的身形落在何醉眼前,他五指虛抓,袁崇便被無形的力量掐住脖子,生生提到了半空中。

裴千鶴臉上難掩怒容,本就凜冽的氣息更是寒意刺骨,他直直地看向對方,眼神像是能把人凌遲的劍鋒:“入派第一天就對同門弟子大打出手,晴霄派的門規你可還放在眼裏?本座這個掌門,你可還放在眼裏?!”

他的聲音隨殺意一道向周邊擴散,直接驚飛了山上棲息的群鳥。

袁崇被他掐得喘不過來氣,他臉漲得通紅,拚命蹬腿掙紮起來,艱難地從牙縫裏咬出幾個字:“掌……門……!”

裴千鶴突然鬆手,任由他重重跌落在地,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冷聲道:“晴霄派門規,一禁恃強凌弱,二禁同門相殘,三禁欺師犯上,入派第一天,你就將這三條禁律觸犯了一個遍,你來晴霄派,究竟是來拜師修道,還是來故意找麻煩的!”

袁崇根本沒想到他會出現,瞬間慌了神,他一改之前的盛氣凌人,手腳並用地爬到裴千鶴腳下,滿臉驚恐地拽住了他的衣擺:“不是,不是這樣的!掌門您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裴千鶴冷笑,往旁邊看了一眼,“磬鐘長老,一天內連犯三條禁律,這樣的弟子,按我晴霄派門規,該如何處置?”

袁崇僵硬地回過頭,這才發現暗處還有一個人——磬鐘從樹下陰影中走出,神色複雜地看他一眼:“理應廢除仙骨,逐離門派,再不錄用。”

袁崇一聽這話,頓時嚇得渾身發抖,他拚命掙紮起身,撲到磬鐘面前:“師父!師父救我!弟子一時鬼迷心竅,弟子知錯了!求求師父不要把弟子逐出門派!”

磬鐘眉目間浮現出痛苦之色,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又何必呢。”

裴千鶴漠然道:“你的徒弟,由你來處置。”

他說罷,徑直走到何醉面前,低聲關切:“還能起來嗎?”

何醉被那一掌打得兩眼發黑,招出的魔劍已收,他跌坐在地,半天都沒力氣站起來。

他實在是太疼了,疼得想要就地昏厥,彷彿一夜之間回到了他剛出車禍的那個晚上。

裴千鶴見他半天不吭聲,不禁皺起眉頭,愈發擔憂起來,他彎下腰,沖對方伸手:“把手給我。”

何醉抬起頭來。

對方臉上的關切格外真實,那名揚天下的仙道至尊就站在他面前,沖他伸手,想要拉他起來。

那隻手修長有力,指腹生有薄繭,是一隻常年握劍的手。

與那隻手一併遞來的,還有一道淡淡的寒梅冷香。

這場景多麼熟悉。

一千年前,他就是這樣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何醉表面脆弱不堪,內心卻冷靜得要命,他緩慢而艱難地咳着,胸腔里的傷勢帶來一片痛楚,頭腦卻因這痛楚而無比清醒。

他沒有伸手,裴千鶴卻主動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手指在他腕上虛虛一搭,眉頭擰得更緊:“你傷得不輕,隨為師去青如長老那裏,讓她給你療傷。”

他說著視線向下落去,正好看到何醉腰間掛着的玉佩,神色頓時緩和了些,同時眼中浮現出些許自責:“抱歉,是為師來晚了。”

何醉疼得沒什麼力氣,他臉色蒼白至極,唇邊還掛着一絲鮮血,被對方一帶,便軟綿綿地靠在了他身上,他嗓音嘶啞,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弟子……不要緊,是弟子技不如人,才會被人所傷。”

“他修為本就高於你。”裴千鶴說著,又責備地看了一眼磬鐘,“對同門師弟下這種殺手,我晴霄派不需要這樣的弟子。”

袁崇渾身一抖,驚恐萬分地抱住了磬鐘的腿:“師父救我!”

“我救不了你,”磬鐘一腳將他踢開,“你好自為之。”

袁崇被他踢得滾到一邊,又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眼看着最後一分希望也離他而去,他青白的臉色再次漲紅,幾乎是破罐破摔地嘶吼道:“我好歹也是天品靈根,究竟哪裏不如他!將我逐出門派,你們就不怕後悔嗎!”

“死不悔改!”磬鐘勃然大怒,聲音如同金鐘嗡鳴,“天品靈根又如何?晴霄派缺你一個天品靈根?究竟是誰給你的自信,敢在我面前,在掌門面前叫囂?!”

袁崇被他鎮住,一時間不敢再言,他眼睜睜看着裴千鶴扶着何醉走遠,那身着狐裘的孱弱青年忽然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根本不像是一個初入仙門的弟子,倒像是……走過屍山血海、彈指間殺人於無形的魔物。

袁崇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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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醉被裴千鶴帶到青荷居的時候,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醒了。

青荷居是青如長老的住處,青如醉心醫術,常常廢寢忘食,他們深夜造訪,屋裏的燈還是亮的。

何醉被裴千鶴攙扶着,在軟榻上坐下來,屋裏的燈光晃得他有些眼暈,他胸口的悶痛尚未退去,像壓着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

青如醫者仁心,性子又直,即便是對待掌門也不見客氣幾分,她一眼就看出這氣息孱弱的青年受了極重的傷,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了:“晴霄派禁止弟子內鬥,還能有人在你眼皮底下傷你徒弟,掌門是不是應該把門規定得再嚴一些,夜間也安排弟子巡視,免得被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壞了門派名聲。”

裴千鶴被她這麼說,竟也不生氣,只垂下眼帘:“是本座疏忽了,還望長老快些為他醫治。”

“知道了,你出去吧。”

青如就這樣把掌門趕出了屋,她面上神色如常,應該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她施了一道隔音法術,對何醉道:“抬起手來。”

何醉依言照做,像個聽話的乖徒弟,將雙手攤在對方面前。

青如指尖一動,一道靈力絲線便繞在了何醉手腕上,那雙手腕蒼白細瘦,竟不比尋常女子壯上幾分,她卻能感受到那層薄薄的皮膚之下蘊含的肌肉力量——這居然是一雙劍修的手。

她疑惑地看了對方一眼,心道這人好生奇怪。

但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面,何醉的脈象透過靈力絲線不斷傳遞到她指尖,她越診越覺得匪夷所思,以至於一雙好看的眉都擰成一團。

她猶豫半天才道:“你以前受過重傷?”

何醉並不意外體內的舊傷會被她探查出來,他坦然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因為沒能及時醫治,淤積了下來,後來再服藥,卻也不見好。”

青如“嗯”一聲:“你這次的傷勢本來不重,但好巧不巧影響到了舊傷,還是有幾分兇險。這樣吧,我給你配一副仙藥,你按時服用,這段時間就安心休養,半個月內不要動用靈力。”

何醉一一應下:“多謝青如長老。”

“還有一事,”青如眼神有些怪異,“你的脈象……實在是太過奇怪了,明明是個男人,體質卻至陰至寒,而且……”

她說著走向一旁書架,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古籍來,匆匆翻過幾頁:“你該不會就是師父說過的那種……身為男人卻可以孕子的——爐鼎之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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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醉受傷了,小護法要暴走了

副人格準備頂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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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后我懷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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