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
“日,終於拍完這條了——祁哥,你喝點什麼?我去買!”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游泳池中跳上來,江祁清俊的臉被冰涼的水浸透的蒼白,身上也濕透了,不遠處圍觀的助理邱米就連忙拿着大毛巾圍了上去。
邱米邊幫着江祁擦頭髮邊問,非常有眼力見的遞上了一杯溫水。
少年接過來抿了口,垂眸不答,小助理似乎也習慣了他的安靜似的,自問自答:“哥,今天拍水下封太遭罪,一會兒還得下去好幾遍呢,不然買點薑茶?驅寒的。”
由得他嘰嘰喳喳了一通。
半晌,江祁才開口,聲音低低的:“奶茶吧,紅豆味的。”
“哦,好,我這就去。”邱米應下來,腦子裏卻覺得‘紅豆奶茶’這個字眼有點熟悉,好像最近在哪兒見到過似的。
不過直到把奶茶買回來遞給江祁,他也沒想起來自己自己最近在哪兒見到過這個詞彙。
男生也不用吸管,撕開杯蓋咕咚咕咚的喝下去,鮮明的喉結上下滾動,很快一杯就見了底。
這時候負責拍照的攝影師又派助理過來催人了。
江祁皺了皺眉,拿掉身上披着的濕漉漉的大毛巾,起身就又下了池子。
他漆黑的發一綹一綹的黏在蒼白的臉上,修長的骨節攀着泳池邊緣要下沉的時候,整個人就像一條清池裏的‘美人魚’。
只不過是男美人魚,還是黑色的。
看着讓人覺得危險又邪肆。
幾小時后。
“OK!”伴隨着攝影師的手勢和興奮的吼叫聲,在泳池裏起起伏伏几個小時的拍攝終於結束。
江祁凍的唇上沒了什麼血色,琉璃色的眼睛卻依舊很清醒。
“真不錯。”攝影師季停走過來,不吝讚賞:“成片后這絕對會是今年最驚艷的封面。”
季停是Calle周刊的扛把子,這次親自上陣為最近名聲大噪的‘紫微星’拍攝,一下午下來不禁感慨人的可塑性和鏡頭感果然是天生的。
眼前這個冷傲的少年分明是沒拍過幾次雜誌封面,但在鏡頭前面的表現自然程度,甚至比那些入行十幾年依舊只會搔首弄姿的前輩要渾然天成的多。
他已經很久沒有拍的這麼酣暢淋漓的盡興感了,看着江祁凌厲精緻的面部線條,季停深深認識到了什麼叫‘老天賞飯吃’這句話。
這就是所謂的天賦。
可能上帝就是不公平的,怪不得少年第一次演電影挑戰的還是高難度變態,就能名利雙收,票房大噪。同時被業內評為‘紫微星’的存在也不卑不亢。
季停真正感興趣的是,眼前年輕的少年似乎並不在乎這一切的態度。
面對他的讚賞江祁只是微微點頭,輕聲問:“我能抽煙了么?”
剛剛幾個小時都不讓抽。
。
看着少年寫滿了認真的琉璃色瞳孔,季停忍不住笑出了聲。
“去吧。”他拍了拍他瘦削的直角肩:“先換身衣服。”
江祁在休息室里換好一套乾衣服,對於邱米在身後的諄諄叮囑什麼‘一定不要被拍到’,‘哥,明天還有拍攝,在鏡頭前要保持狀態不能吃夜宵’等等頗為不耐煩。
自從被沈磊找來演什麼電影后,他感覺自己整個人似乎都被束縛住了。
一舉一動都好像有人盯着似的。
江祁皺了皺眉,刻意躲開邱米后戴着口罩溜了出去。
其實他骨子裏還是二十齣頭的少年,縱然心性生冷但偶爾還是免不了跳脫,最煩的就是被人盯着。
攝影棚在郊區處,左右都是空地,出來后也只能看到一排保姆車而已,江祁知道不一會兒邱米就得給他打電話催他回去,索性去了一旁的超市。
沒煙了。
江祁進門看到門口盤腿坐着打遊戲的老闆,壓低了聲音說:“煊赫門。”
老闆頭不抬眼不睜:“十六的還是二十的。”
江祁:“十六。”
可能是因為自小成長環境養成的習慣,江祁從來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
給自己買東西,他通常總會選擇中下價位的,哪怕他現在其實……還算有點錢。
老闆伸長了手給他拿煙的時候,門口叮咚一聲響,又進來個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裝’的男人。
可能是這超市開在攝影棚邊上,老闆都習慣了自己屋子裏天天進出這些堪比‘黑手黨’的人了。
男人走到前台旁邊的架子上,動作熟練地拿了盒安全套放在桌面上,口罩背後的聲音坦坦蕩蕩:“算賬。”
這是最新的復古款安全套,墨綠色線條包裝,盒面上圖案是玫紅色裙擺下女人的一隻腳,塗著黑色的指甲油,紅黑綠三種極強的色彩衝突,曖昧又令人遐思。
剛剛還專心打遊戲的老闆看到這盒安全套,都抬起頭對男人調侃了句:“看包裝拿的?這款最近特火。”
男人的內心都住着一個隱藏的足控,這包裝的確讓這款火了一把。
江祁接過老闆遞過來的煙,收斂了剛剛停在盒面上的視線轉身離開。
他眼底波瀾不驚,但實際上的確在某一刻,江祁的目光有被那隻腳所吸引。
他其實也是個‘足控’,但和別人不一樣,他只對芷棲的腳有感覺。
那包裝上的玲瓏玉足,腳趾是有些像芷棲的。
呵,真特么瘋。
江祁嗤笑着撕開煙盒拿出一根煙來咬在唇間,剛剛還算平靜的眼底卻在想到芷棲這個名字時就忍不住波濤駭浪。
如果此時有一個人靠近他,必然會覺得少年很危險。
他身上的氣質並非生冷肅殺,而是將將溢出來卻又能感覺到被主人強行壓制住的……佔有欲。
一根煙燃盡,江祁又恢復了平日裏的冷漠孤僻,才掐滅了煙頭扔在垃圾桶里從暗處走出來。
——他走向看似光明的去處,卻滿身陰霾。
*
[江祁,我的小海豚生病了,好煩。]
[它超可愛的。]
[DAY.30。]
芷棲一邊給江祁的微博樹洞般的發著私信,一遍憂心忡忡的看着池子裏的小海豚‘浪浪’。
浪浪依舊油光水滑,但浮在池子裏被工作人員養護的狀態顯然不如上次見到它那般活蹦亂跳了。
它不小心誤闖了淺水區差點脫水,血液都粘稠了,幸虧發現的及時。
“沒事的。”穿着白色工裝的蔣瑜從身後走過來,拍了拍芷棲的肩膀柔聲安慰:“浪浪被人發現救助的及時,很快就能好啦。”
“瑜姐。”芷棲回頭,看到戴着帽子的女人勉強笑笑:“謝謝你了。”
今天她正上課就接到了蔣瑜的電話才知道這個消息,當即就趕過來這‘海洋生物救護站’中心了。
她和蔣瑜都是在一年前正式成為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志願者,同為主攻海洋生物這方面研究,自然一見如故,當時見到幾個月大的浪浪奄奄一息,兩個人就走程序的合理申請‘領養’了這隻小海豚。
對於珍稀動物的領養,其實就是變相的提供資金幫助,再有監督權的情況下讓這隻海豚在成長過程中不被人販賣利用,嚴苛虐待之類的。
一年多的光景過去,當初奄奄一息的浪浪如今也活蹦亂跳了。
芷棲不由得就有一種養孩子的感覺——而看到孩子生病,心裏當然會難受。
“謝什麼。”蔣瑜笑了笑,低頭看了眼手臂乾脆把帽子一摘,一頭茂密蓬鬆的大波浪登時蹦了出來。
女人比芷棲要大幾歲,現在就在這救護中心工作,成熟嫵媚,她見到芷棲很開心,唇角酒窩若隱若現:“一起吃個飯啊?”
芷棲沒有拒絕的理由。
兩個人來到了員工食堂,芷棲不是第一次在這兒吃飯了,熟門熟路的拿着餐盤去窗口排隊。
今天伙食不錯,恰巧有她喜歡吃的糖醋丸子,只是吃飯的時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不停的‘嗡嗡’振動,芷棲吃一會兒就忍不住解鎖看一眼,一頓飯未免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棲棲。”蔣瑜覺得這場面不對勁兒,很有些納悶的看着她:“你現在怎麼也這麼愛看手機了?”
她對芷棲印象很深刻的一點就是現在這個網絡時代,女孩卻對電子產品並不依賴,和其他吃飯睡覺手機都不離手的年輕人有着鮮明對比——怎麼幾周不見,變化這麼大?
“瑜姐。”芷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眼睛裏卻亮晶晶的:“我追星啦。”
……
蔣瑜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芷棲根本無暇顧及她石化的表情,她好容易搞明白加進去的粉絲群里,此刻正在熱烈討論着[望天劇組見面會]的事情。
根據她這幾天的‘調研’得知,因為江祁那個電影成為了一部不折不扣的黑馬,上映一個月破了十五億,作為一個小眾的懸疑驚悚片幾乎是里程碑的成功了,所以劇組好像要召開一個見面會。
作為《望天》這部電影的絕對大男主,見面會江祁是一定會出席的了。
那她要是能想辦法搞到票去了……豈不是就能近距離見到江祁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芷棲就有些興奮的睡不着覺。
其實分明是以前見過幾百次幾千次的人了,但想想四年沒見,她面對江祁,真有一種‘追星’的感覺。
只是現在江祁不像一個月前沒粉絲的狀態,他‘火’了,見面會的門票自然就更難買了。
就連這麼一個小小的三百人群就一大半人準備零點搶,更別說還有無數個這樣的群。
而見面會的門票只有一千張,她又毫無搶票的經驗。
每每想到這裏,芷棲就忍不住發愁的嘆氣。
“棲棲,跟我說說。”蔣瑜看着少女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嘆氣的模樣覺得好玩,讓她想起了自己幾年前沒日沒夜追星的心路歷程了,忍不住就戲謔的問:“哪個小哥哥虜獲你的芳心啦?姐姐沒準還能幫幫你。”
要知道芷棲之前可是個不折不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姑娘,蔣瑜還真有點好奇哪個男明星能吸引了她。
聽到蔣瑜的話,芷棲才想起來以前蔣瑜和她說過自己有個哥哥在娛樂圈沾邊,但具體什麼工作她沒興趣就沒問,沒想到現在……
芷棲頓時眼前一亮,握住蔣瑜的手興奮的問:“瑜姐,你能想辦法弄到見面會的門票么?”
芷棲這‘原地滿血復活’的樣子讓蔣瑜愣了一下,隨後就忍不住失笑。
認識一年多了,幾時見過這溫吞柔和的姑娘這麼沉不住氣過?
蔣瑜:“有沒有辦法的,你總得告訴我你想去看誰的見面會吧?”
“他他他!”芷棲把手機推到蔣瑜面前,西子捧心一般的嬌羞:“江祁。”
江祁?
蔣瑜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因為她記得她那個在娛樂圈裏當經紀人的哥哥蔣遲,前幾天回家時咬牙切齒念叨着要‘拿下’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叫江祁。
後來自己好奇問了怎麼回事,蔣遲才告訴她這個江祁是娛樂圈裏新冒尖的新人,才華橫溢的很,還沒簽公司就已經‘爆’了——這對於娛樂公司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大餡餅,自然多家公司搶破頭了也要去競爭。
蔣遲所在的公司,自然也是競爭者之一,其中就是派他過去‘拿下’江祁的。
而蔣遲喋喋不休的抱怨這個江祁演技天賦有些,脾氣秉性卻是差的很,狗一樣的油鹽不進,氣的他跳腳了好一陣子了。
然而自家哥哥這顯然吃癟后的口不擇言,自然是不能說與眼前一門兒心思追星的少女聽了。
面對芷棲期待的目光,蔣瑜笑笑:“好,我回去問問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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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棲能不能拿到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