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我知道他都會愛我。
和孟春雨從電影院回到寢室時不過下午,對於愛玩愛鬧的小姑娘來說等於周末還沒有開始。
孟春雨當即畫了一個在芷棲看來不倫不類的煙熏妝,而後穿着黑色弔帶裙就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寢室里只剩下芷棲一個人的時候,安靜的落針可聞。
她長長的睫毛翁動片刻,走到電腦桌前面坐了下來,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半晌,才輕輕敲擊上‘江祁’兩個字。
網頁上頓時蹦出一大堆的詞條出來,江祁那張邪肆又俊美的臉躍入眼帘,即便是有了心理準備,但芷棲的心臟仍舊沒出息的漏跳了半拍。
少女猶如乾涸的魚進入了海洋,近乎貪婪的在百度和微博上搜索着關於江祁的一切,保存了各種圖片——還把其中一張設置成了電腦桌面。
當然不可避免的,也看到了許多關於江祁的爭議性言論。
《望天》本來只是個小成本的懸疑犯罪片,受眾有限,之前宣傳的唯一賣點就是導演沈磊的名氣。
然而在上映之後卻因為口碑發酵的原因,忽然的就‘爆’了。
其中江祁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表演當然位居首功,得到的回饋效應也是最大的,本來從來不怎麼上網的芷棲現如今去微博上一看,四五個熱搜都赫然掛着江祁的大名。
就像剛剛看過的孟春雨一樣,看過《望天》這部電影的觀眾很少有不被江祁帥瘋的,評論里基本上都是——
‘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瘋批大美人?絕了卧槽!’
‘這真的是新人么?這演技也太可怕了吧!建議那些連哭都哭不出來的流量們好好學學……’
‘這東西就是天賦啦,江祁不是新人么?’
‘真是,有如此美貌何須如此演技,有如此演技又何須如此美貌?’
……
一開始基本都是一邊倒的好評,畢竟江祁在《望天》裏面的表演實在是太驚艷了。
可看着看着,有些曾經挖掘出江祁過去那些八卦的吃瓜群眾,就紛紛開始惡語相向了起來——
‘這男的坐過牢,實錘,未成年就犯法能是什麼好人?這電影裏面的變態我估計特么的就是本色出演吧。’
‘坐過牢????卧槽,我濾鏡碎了啊啊啊啊!!!’
‘求十級八卦大神科普一下前因後果,吃瓜的心饑渴難耐!’
‘誰知道呢?沒準這新人就是個精神病。’
‘炒作吧?坐過牢也能當演員?’
‘是啊這不是帶壞網絡風氣么?強烈建議滾出娛樂圈!’
……
網絡時代風向變幻的就是這麼快,愛也是他們,恨也是他們。
不值錢。
芷棲黑眸迅速覆上一層薄霧似的冰冷,嘲諷的輕輕笑了一聲。
她心裏因為這些人對於江祁或好或壞的評價多少有點心疼,可卻並不擔心江祁看到這些評論后的反應。
如果像是江祁這樣的少年也會因為別人的評價而鬱鬱寡歡,那他的生命里基本就只剩下悲春傷秋了。
而芷棲在小的時候陪了江祁許多年,學會的最大的‘技能’就是只關注自己想關注的東西。
其餘一切,皆為過眼雲煙而已。
芷棲也在網上搜索保存着自己‘想要關注’的江祁的一切。
只可惜《望天》剛剛上映,在網上並沒有資源可供她反覆觀看,江祁除了這部電影更沒有其他的作品,芷棲只能飲鴆止渴的反覆看着網上的那些圖片。
他還沒有什麼公開的活動,也沒有屬於自己的粉絲群,大多數都是一些‘糊圖’,‘生圖’之類的。
正興緻勃勃,放在一旁的手機嗡嗡震動。
芷棲側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面閃爍着‘芷郁’兩個字,她稍稍偏了偏頭,接起來輕聲道:“哥哥。”
“在寢室么?”電話那頭的男聲低沉,氣勢卻莫名強勢到不容置疑,他直接了當的說:“我去找你。”
“在。”芷棲先是回答了,才有些疑惑的問:“為什麼要來找我?”
“沒收你的手機電腦。”芷郁用行動證明了他的人和氣勢一樣,乾脆的說:“最近別上網了。”
……
“哥,沒必要。”芷棲自然知道他這次是為了什麼,低低的嘆了口氣:“我知道江祁現在在演戲的事情了。”
電話那邊足足沉默了三秒鐘。
芷郁再開口時,微微咬着牙的感覺:“你特么不是不怎麼上網么?”
芷棲早就習慣芷郁說一不二的暴躁性子,只微微笑了笑:“碰巧被室友拉去看電影,就看到他演的這部了——哥,四年過去了,江祁是不是更帥了?”
她這沒輕沒重的‘痴漢’模樣讓電話那邊的芷郁有種摔手機的衝動。
“我他媽不管那小子。”芷郁聲音嚴肅起來,警告道:“你腦子給我拎拎清,別巴巴的再湊上去,江祁……江祁現在會變成什麼樣,我們都不知道了。”
芷郁比芷棲大了三歲,從小就管着她,面對她的時候一向強勢慣了,說一不二。
在十一年前那場綁架案后,有將近大半年的時間都是芷郁親自接她上下學的——縱使他們時間往往對不上,但做哥哥的會主動想辦法配合。
而芷郁自然也是知道江祁的,並且對他的感謝程度不亞於芷明林和梅冉。
他也知道自家妹妹喜歡黏着江祁,對此哭笑不得的同時卻也不反對。
三歲的年紀不是白長的,芷郁當時雖然也是一個少年,但自認為會看人,分的清好壞。
他知道江祁這個男孩雖然冷漠怪異了一些,但卻是個好人,所以他才不會反對芷棲和他頻繁接觸,甚至自己都和江祁走動很多。
畢竟拋開一切只單單看江祁這個人,芷郁也認為他是個‘很酷’的男孩。
只是這些了解都限於四年前,還是十七歲之前的江祁了。
而十七歲之後……
據說監獄是世界上最為陰暗的地方,那裏聚集了所有魑魅魍魎的醜惡靈魂,能讓一個人碎骨重生,徹底改變他的氣質。
所以芷郁現在根本無法想像,在那裏呆了三年的江祁會變成什麼模樣。
畢竟隔着一層屏幕,他的危險,陰冷,身上蔓延的邪肆都讓人不寒而慄……芷郁自然不可能放心芷棲還和江祁有任何攀扯,可他該死的又比誰都了解芷棲對於江祁的痴迷。
就像現在。
“哥,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芷棲握着電話,篤定的說:“他都會記得我的。”
少女的執迷不悟讓芷郁握着手機的手背暴起青筋。
“記得你又怎麼樣?”他恨鐵不成鋼,語氣近乎是兇狠的:“能當飯吃啊?”
“也許可以呢,畢竟有情飲水飽。”芷棲笑了笑,輕聲軟語的反駁:“哥哥,你放心,我現在不會去找他的。”
“但我知道他喜歡我,江祁無論變成什麼樣,他都只喜歡我一個人。”
這是她對於自己和江祁兩個人的極度自信,並且四年內沒有一分一秒鐘的時間懷疑過。
芷棲知道她的少年現在不來找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而已。
可她會乖乖等着江祁的,她的電話號碼從沒變過。
因為這是他們之間染過血的‘約定’。
芷棲說完,不顧芷郁在電話對面的發飆,膽大包天的掛了電話。
或許是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吧,她知道芷郁是不會和自己真的生氣的。
少女漆黑的瞳孔又重新回到了電腦屏幕上,上面佈滿了江祁的照片。
其中有一張是少年的側臉,墨黑的發被風吹起,額角卻有一個淡淡小小的疤痕,大約兩厘米長,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用現在的化妝手法多半也能遮的天衣無縫。
可能只有芷棲知道這道疤是怎麼來的。
這是江祁被人用鋒利的碎石頭片割在額角的。
那大概是在芷棲認識他差不多兩個多月的時間之後。
小姑娘喜歡上了纏着江祁,下課了就去找他玩,中午吃飯的時候也讓梅冉帶了兩份,天天中午去找人吃。
逐漸江祁也稍微習慣她的存在,不像一開始那麼固若冰封到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芷棲給他東西,他就吃,其餘的並不接受。
他也漸漸會和芷棲一起玩,面對女孩各種撒嬌請求的天真稚嫩,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着答應下來。
江祁嘴上不會表達,但顯然對於芷棲這個硬闖近他虛無世界裏的‘破壞者’並不反感。
甚至……江祁一向冷漠的琉璃色眼珠里逐漸開始有些笑意。
畢竟女孩子大概是全世界最可愛的生物。
只是看江祁不順眼的學生本來就比比皆是,現如今芷棲這麼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天天纏着他對他好,只會讓其他人的‘不順眼’更加變本加厲。
並非小學生的世界裏就沒有惡意,非但如此,往往還會更盛。
那是平常無奇的一天,放學后芷棲無視了旁邊眼神躍躍欲試,想和她一起走的崔雙雙,自顧自的收拾了書包離開教室。
自從上次她‘跟風’的說江祁也會殺人之後,芷棲就不想在和她一起玩了。
小孩子的喜好善惡往往就是這麼簡單。
而‘惡’在黑心肝的人眼裏卻是沒理由的。
芷棲去了三班沒看到江祁的人影,卻看到他位置上的書包還在,於是小姑娘以為他是去洗手間了,靠着班級外面的牆等他。
百般聊賴,小姑娘乾脆用兩隻小手抻着書包帶玩。
可等到班級里的學生都走空了,眼見着老師要鎖門關燈,芷棲只好把江祁的書包從教室里拿出來,然後迷茫的繼續等。
江祁……去哪兒了?他不會連書包都不拿就回家了吧?
燈火通明的走廊陷入一片冷清的寂靜,芷棲站在原地,正猶豫自己要不要也走了的時候,隱約的聽到拐角一間教室里傳來烏烏嚶嚶的聲音。
芷棲一愣,下意識的朝着聲音來源那處走了過去。
那是一間不怎麼常用的廢棄音樂教室,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
一種突如其來的第六感讓小姑娘有種不安的感覺,心臟都砰砰跳。
直到她蹭到了那間教室門口,透過門上細窄條狀的玻璃窗看到裏面的場景,大而漆黑的瞳孔猛然一縮——
幾個高年級的男生正把江祁圍着壓在講台上,動作兇狠野蠻。
而被牢牢控制住的男孩墨黑的眉頭緊蹙,在蒼白的臉上越發明顯,他嘴角青紫,顯然是已經被打過後忍着疼的模樣。
男孩眼底又冷又紅,猶如生冷的鐵,是野性難馴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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