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舒雅兒

女配舒雅兒

郁青青把額頭貼在樹榦上,一來是降溫,二來是閉眼感受現在身體的狀態。

要說起來這一場發熱也是無妄之災了,是昨天舒雅兒拉着她去捉魚而生得。

舒雅兒的身體不錯,活蹦亂跳什麼事情都沒有。

而十歲的郁青青身上有不少的農活要做,在家吃的也不好,所以身子虛弱,發熱來勢洶洶。

山風一吹,郁青青只覺得一雙腳都在發軟,眼前的視線都有些模糊。

還是早些下山。

郁青青腦中出現了這個念頭,就開始動手把人蔘往簍子裏塞,藏在豬草之下。

藏好人蔘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要藏好蓮花石子。

蓮花石子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能夠褪去灰撲撲的外表,成為溫潤的玉色。也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夠被人用鮮血澆築,綁定為自己的法寶。

現在書中神乎其神的金手指,只是外表有些奇特的石子。

郁青青端看手中的蓮花石子,石子通體是灰色的,每一片花瓣或是舒展,或是合攏,姿態不一,線條帶着古樸韻味。

以前的郁青青或許只能夠看得出這石子很別緻,現在的郁青青看得出來,就算是沒有玉色外表,這石子雕工也是極好的。

得藏在身上放好。

郁青青捏了捏眉心,慢慢回憶身上可以藏東西的地方。

最裏層的兜衣是亡母繡的,母親做綉活有一個習慣,會在靠里部位做小小夾層用以藏東西。

郁青青的手穿過了層層衣服,很快就用手摸到了這個夾層,把石子往裏一塞,隔着衣服捏了捏,她再快速整理了衣裙。

郁青青把蓮花石子放好之後,就不再摸那個地方。

神色如常,才不會被人發現懷中藏了東西。

在地上撿了一根還算的上粗壯的樹枝,郁青青把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杵着拐杖借力往山下走。

山間的涼風從她的衣縫裏鑽入,讓郁青青冷得哆嗦,這一陣激靈,反而讓她更有一種活着的感覺。

她可以擺脫上輩子的命運,重活一遭。

她的命運可以改變,還有郁安平的命運……

這樣想着,郁青青軀體裏湧現出力氣,支撐她往山下走。

大概走了不到兩刻鐘時間,郁青青看到逆着光有人走過來。

郁青青眼睛微微眯起,靠着路邊的一株樹,看似身體已經沒了力氣,實際上右手緊緊攥着樹枝,這樣可以有一擊之力。

“小姑娘,怎麼這個點兒下山?”郁青青依靠着樹的時候,對面的人也看到了她。

這人是遊方老郎中,名字叫做郭溢,年齡已經過了六十,按道理大夫是最善保養之道,而郭溢卻不是如此,鬢髮霜白佝僂着背,時不時還會咳嗽一聲。身後跟着他收養的孩子,起名叫做郭南星,現在年歲十二,兩人以祖孫的輩分稱呼。

郁青青見着是他們祖孫兩人,手中的樹枝攥得輕了一些。

她對郭溢是不熟,但是在前世在京城的日子裏,她見過郭南星,當時郁青青心中鬱郁,請郭南星喝過酒,或許是因為酒後拉近了距離,郁青青多說了一些話,郭南星也同樣如此。

在郭南星的敘述里,說的最多的就是他的祖父郭溢,是郭溢給了他新生,郭溢心地善良、醫術仁心……好像郭溢就是善的化身一樣。只可惜好人不長命,郭南星要為郭溢討一個公道。

郁青青想到了這裏,柱着樹枝往前走了幾步,仰着臉,讓郭溢可以看清楚她的臉色。

“郭大夫,我發熱了,身上不太舒服,你能幫我看看嗎?”

郭溢一愣,剛開始他還覺得郁青青的氣色好,仔細一看,這氣色其實是不正常的潮·紅。

哎呦了一聲,郭溢關心的問道:“是上山前就發熱了嗎?你怎麼還上山啊。”

郁青青小聲說道:“家裏頭養了豬,得打豬草回去。”

郭溢上前一步,把乾燥的手往小姑娘的頭上一擱,燙手得厲害,再看着眼前這張潮·紅的小臉,嘆了一口氣:“讓我看看舌苔。”

郁青青由着郭溢給她診脈。

看過了舌苔,再斷她的脈象,邪在表,脈象為浮脈,確實是發熱的脈象,按道理這病不算重,但是郁青青偏偏在不合適的時候上了山,加上身子虧空,若是不治,只怕很久才能好起來。

他看了一眼郁青青身上的衣衫,知道她只怕拿不出看病的銀錢,正想要說免了她的葯錢,就聽到身後的郭南星開口說道:“小姑娘,我祖父看病是要銀子的,你有銀子嗎?”

郭溢哭笑不得,搖頭對着孫兒說道:“南星。”

而這個時候郁青青說道,“我沒銀子。”

“沒關係的。”郭溢臉上的皺紋舒展,對孩子他總是多幾分耐性,加上剛剛捏郁青青的腕子,她的狀況也不大好,顯然平時就有些不足,開口說道,“藥材都是山裏頭採摘的,要不了幾個錢。”

他的手指動了動,眼前人本來就身子積弱,現在病中也是個機會把她的虧空給補上。補身子素來用的藥材比較好,初步計算差不多用上十兩銀子了。

郭南星一看祖父的手指,就知道要在郁青青身上花不少錢,他做過乞丐的,被郭溢收養,他心中就只有一個郭溢,並且十分為祖父打算。

一想到祖父要多花錢,小臉一板,郭南星開口說道:“祖父,您不能這樣,是不是要花不少銀子?您身上的病本來就需要……”

郭南星還沒有說完,就看着郁青青從籮筐里掏了掏,她從里捧出了一根人蔘。

“人蔘……”郭南星這才把沒說完的話給說了出來。

他看着郁青青手中的人蔘,眼珠子幾乎要瞪了出來,“你從哪兒來的?”

郁青青對着郭南星說道,“自然是採摘的。”之後轉看向郭溢:“郭大夫,這個當診金可不可以?我有很小心地採摘,人蔘參須都沒有傷着。”

“要是當診金可綽綽有餘了。”郭溢遠遠一看就知道這參年份不錯,他讓郁青青張開手,他彎腰用食指指尖撥弄判斷這參的根系、年齡。

“我看這參齡約莫在二十年上下,小姑娘你挖得很好,根系都還好,藥店要收的話,如果欺你眼生應該會給二十兩銀子,實際上轉手可以賣出五十兩銀子。”

略一沉吟,郭溢繼續說道,“你身子本來就不好,需要差不多五根根須來補身子,給你治病的話,其他的藥物倒是都不值錢,你這人蔘我收了,給你四十五兩銀子如何?”

郁青青在惜花苑裏養出了見識,這人蔘在京城裏約莫可以賣出六七十兩銀子,不過這裏是村野,當然不能和京城裏比,這個價格已經是很難得了。而且調養身子,只用五兩也不貴。

郁青青垂下眼,低頭看見郭溢已經收回了手,心想這位郭大夫和郭南星說得當真是一樣,心善得很,知道人蔘對貧苦人家難得,還會考慮到賣家的心情,就用指尖撥弄看人蔘。

於是郁青青乾脆點頭,“謝謝郭大夫,就按照您說的價格。”

郭溢看着郁青青丟開了樹枝之後,站着都有些搖搖晃晃,對着孫兒吩咐:“南星你把人背着,咱們下山。”

郭南星眉心一皺,但因為郁青青看診是給了錢的,臉色還是比先前好,“祖父,不採葯了嗎?”

“不採了,這山裏的葯只怕都比不上這人蔘。”郭溢笑呵呵說道,“而且現在人蔘剛採摘,鮮參有鮮參的吃法,我的病也可以用上這個鮮參。”

郭南星一聽祖父用的上鮮參,立即說道,“那快快下山。”他立即在郁青青的面前蹲下身子,“你快些上來。”

郁青青看着郭南星蹲下身子,她眼睫垂下,右手也握了起來。

郁青青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是男人,雖然年齡小了一些,卻是男人。

耳畔宛若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來惜花苑尋歡作樂的公子爺,他眼底有欲·望在翻滾,“青青姑娘是吧,看着真嫩,過來,讓爺抱一抱。”

郁青青第一次見客,那時候根本不會應對,打開摺扇遮住臉假作羞澀,心底慌得想要跑開,只是她本就是被賣入青樓的,契子在老鴇兒手中,能逃得到哪兒去?

“這可使不得。”王大娘在看到郁青青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個好苗子。特地第一次在郁青青見客的時候陪着,就是替她擋這些事。

郁青青有成為頭牌的實力,哪兒能這個時候被人碰了身子?

王大娘含笑說道,“咱們青青可是黃花大閨女。李公子,可以讓青青姑娘陪你說說話,唱唱曲,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能抱。”

“青樓女子還黃花大閨女,王大娘,我發現你說話太逗了。可樂死我了。”

“李公子,你把大娘當做一樂就好。”王大娘笑嘻嘻地,最終打消了那位李公子的念頭。

郁青青想到了那些舊事,呼吸更加急促,她最終狠狠閉上眼,捏成拳頭的手鬆開,慢慢伏在郭南星的身上,上了他的背。

這是在河田村,而是不是在惜花苑!

郁青青的眼睛刷得一下張開,眼底像是有火焰在跳躍一般,她把臉埋在郭南星的背上,雙手揪住了對方的衣服,因為太過於用力,手背甚至迸現出青筋。

她已經重活一世,惜花苑的那些事不必多想。她的人生不應該是被舒雅兒篡改過的版本,這輩子才是真實的。

郭南星本來都要催促郁青青了,結果對方就上了他的背,抓住郁青青的腿站起身來,郭南星開口說道:“你抓得緊一些,最好是挽住我脖子。”

“這樣就可以,我抓得緊。”郁青青說完之後,心跳也慢慢平復下來。

她做到了不是嗎?

凍土一樣荒蕪的心中悄然有一粒種子開裂,在凜冽寒風裏舒展出嫩綠的芽。

郁青青側過頭對着郭溢說道,“大夫,人蔘的事情您能不能替我瞞着,我想把銀子攢下來給弟弟讀書。村子裏的人最好就誰也不要知道,您和郭南星知道就好。如果要是等會遇到了人,您就說人蔘是您採的。”

郭溢看着這位小姑娘,郁青青生得好看,在村子裏也算是出了名的,鄰里也有人感慨這位小姑娘的命苦,讓他知道眼前人的身份,知道她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弟弟。

眼帶憐惜,郭老大夫點頭:“好。”

郁青青用手指戳了戳郭南星。

郭南星顛了顛身後的人,這郁青青瘦得和乞兒也沒什麼分別了,雙臂挽住她的腿,感覺對方瘦不伶仃的,沒什麼肉。

調整好了姿勢后,郭南星大跨步走,這才回應郁青青:“你放心吧,我祖父答應了,就代表我也答應了。”

“謝謝。”郁青青伏在他的背上,小聲地說道。

女孩子口中的呼吸吹在他的耳廓上酥酥麻麻,郭南星忍不住抬手撓了撓,之後重新挽住了她的腿,繼續下山。

郁青青的身子瘦弱,郭南星背着她下山比背滿是葯的籮筐更為輕鬆。

在山口處,舒雅兒翹首以盼等着,每當有人下山,她就會張望過去,當看到了郭家祖孫兩人,剛開始是漫不經心的,一直到發現郭南星背着的是郁青青,舒雅兒心中大驚,連忙上前去阻攔。

舒雅兒的這一動作,險些絆倒了郭南星。

“你幹什麼?”郭南星有些不高興了,濃眉一挑,不善地看着舒雅兒,“沒看到我背着人嘛。”

“青青。”舒雅兒根本不理會郭南星,她喊着郁青青,試圖讓她理會自己,“我是雅兒啊,你怎麼了?怎麼被人背下山。”

少年人的體溫高,郁青青本來被山風吹得身上發涼,伏在郭南星身上一陣子,現在緩過來了不少。

她睜開眼,居高臨下看着舒雅兒。

舒雅兒是鵝蛋臉,兩條眉生機勃勃入鬢,郁青青的姿色若是在村中排第一,那麼舒雅兒就可以排第二了,她生得不算頂好,但是舒家人很是疼愛她,農活做得不多,皮膚白皙加上牙齒也是入編貝一樣齊整,光是這一點,就壓過了大部分的村子姑娘。

她的表情看上去確實是充盈着急切,不過仔細去看,她不是為了郁青青的身體狀況,而是為了金手指吧。

郁青青輕聲說道:“我有些不舒服,幸好遇到了郭大夫,雅兒,我還要去看病,晚些同你說。”

郭溢這位老大夫笑着對舒雅兒說道,“青青是你朋友?她上山身子不舒服,我現在帶她回去治病。”

舒雅兒本沒過多地看郭溢,這六十歲的老頭有什麼好看的?但是郭溢這一說話,讓她看了過去,也注意到了他的葯筐,裏面橫着一根帶着幾粒紅果兒的人蔘。

看到了人蔘之後,舒雅兒的呼吸急促起來,腦子裏更是天旋地轉,事情變了!

她心中越發後悔昨日居然為了抓魚這種小事耽擱了大事!

舒雅兒壓住了心底的急切,對着郭溢甜美一笑,“我叫做舒雅兒,是青青的好朋友,既然青青病了,我也一起去你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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