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不想活
春日裏的景總是很好的。
尤其是前天下了雨,連惜花苑的琉璃瓦都被滌盪得乾乾淨淨,泛着清凌凌的光。
精緻小樓的一扇窗忽然打開,帶着濕潤水汽的春風灌入到屋裏,原本屋子裏涌動的暗香消散開來。
床上一人睫毛顫抖着,顯然就要醒了。
卷長睫毛掀起后打開瀲灧春水眸,小巧瓊鼻下,花蕾般唇瓣微微上翹。
女子搭在錦被上的手也是極美,雪白蔥根狀,指尖精心修剪過像是一顆顆圓潤粉貝。
“小姐。”
丫鬟浣溪聲音歡快,“今兒難得是好天氣呢。”
郁青青應了一聲,撩開了錦被,露出玲瓏身段來。
郁青青是惜花苑的清倌。
此時她尚未接客,但是這中衣也穿得是樓里一致的樣式,講究的是輕薄通透。
中衣朦朦朧朧露出內里肌膚,宛若是輕霧之中的山巒起伏,勾得人鼻尖發癢。
無論看多少次,浣溪都會面紅心跳。
低頭不去看郁青青,她手腳利落開始為小姐洗漱做準備。
簡單洗漱后,郁青青裹着浣溪給自己的披風,走到了窗戶邊。
“街上沒什麼人啊。”
郁青青手中捧着杯盞,漫不經心地看着樓下,“大娘得繼續發愁。”
浣溪想着王大娘怎麼會不發愁?這惜花苑本是京城裏一等一的銷金窟,去年萬壽節,花魁郁青青給聖上祝壽,惜花苑的聲譽到了頂峰。
不過惜花苑就像是書本里說的那樣盛極而衰。
去年冬天倭寇從寧波港上岸,一路打到了京城之外。這一仗后,天子倉皇逃離,去了金陵之地。不知道是誰說,大祁戰敗是因為惜花苑這種場所敗壞了京城的氣數,於是,城裏有門路的都能跑,只有惜花苑被死死按着,不能離開京城。
王公貴族們都離開了此地,京城裏能有多少人進得了這銷金窟?
惜花苑的老鴇兒王大娘像是吃了炮仗一樣,樓里的姑娘見着她恨不得走路像是貓兒一樣沒有聲息。
哐當一聲,房門被推開,郁青青單手托腮回頭去看,出現在門口不是王大娘又是誰?
浣溪彎腰退出,而王大娘上前就把窗給關了,一陣風一樣坐在郁青青對側,眼神裏帶着嗔怪:“就你作怪,得了風寒怎麼辦?”
“沒關係。”郁青青淡淡說道,“總不會耽擱出閣的日子。”
關了窗之後,房間裏那股熏香味道再次徐徐蒸騰,從角落裏爬了出來。
王大娘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伸手捏了捏郁青青的手,語氣親密:“青青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原本不是打算今年讓你出閣嗎?你乾娘疼你,特地不給你出閣了。”
郁青青道:“謝謝乾娘,多給青青一些時間。”
現在不出閣無非是因為不划算三個字,這貴人們都跟着聖上跑到了金陵去,京城裏有誰出得起大價錢來給她開·苞?
王大娘手中搖着一柄團扇,明明還春寒猶在,就扇個不停也不顯冷,說話噹噹當,更像是打快板一樣。
“咱們的霍小將軍當真是出息了,了不得,真的太了不得了!”
“聽說先是乘船去了倭寇國,把倭寇的領頭都給帶了回來,乖乖哦,現在就等着把在大祁境內的流寇打走,這大祁就恢復了往日生息。”
“聽傳回來的消息說,咱們聖上很看重霍小將軍,等到徹底把倭寇給滅了,數不盡的榮華等着咱們霍小將軍呢。”
霍小將軍?
郁青青在聽了幾句之後,就意識到了王大娘說的是霍世驍,廣伯王爺的嫡子。
處眾人中,他似珠玉在瓦石間,人群之中總能一眼就認出他。脊背總是挺得很直,如瑤林瓊樹,他不光是氣度好,容貌也是金質玉相,面若冠玉,讓人見之忘俗。
郁青青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的情緒,語氣淡如煙,“沒想到他做了將軍。”
輕飄飄感慨一句后,郁青青就把話從霍世驍身上轉開,“大娘您既然說是打了勝仗,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要是這樣就好了,只是……”王大娘手中的團扇繼續煩心地扇動,“金陵那邊一直想要把國都遷過去。”
郁青青:“朝中的大臣在京城裏有基業,怎會輕易地讓遷國都至金陵?您多慮了。”
“就怕搬不回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王大娘咕囔着。
終於到了她想要說的重頭戲了,王大娘一邊看着郁青青,一邊說道:“那咱們惜花苑不就毀了。青青啊,乾娘最疼你了,這次讓你不用出閣,也是因為乾娘有事要求你。”
“您吩咐就是。”
難道她還能拒絕王大娘的吩咐?賣身契在她脖子上套着枷鎖,拿着鎖鑰匙的人正是王大娘。
王大娘把想要說的話在腦子裏轉過一遍后,開口:
“乾娘知道青青你和霍小將軍有情,要知道,他還想過給你贖身。”
“你是乾娘心尖尖上的人,哪兒能那麼容易讓你出樓?這樣說有點不對,其實幹娘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你,我聽人說這感情一定要經得起考驗,乾娘就是在替你考驗霍小將軍呢。”
“現在就是時候讓你們這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乾娘不讓你出閣,就是想成全了你和霍小將軍。青青啊,你看乾娘這個安排好不好?”
王大娘說著,想要從郁青青的臉上看出些端倪,只是這位“京城第一美人”的睫毛太過於濃密,羽扇般長睫半闔住眼,讓人無法窺見她的情緒。
郁青青應了聲,道:“挺好的。”
王大娘本來心中火熱,見到了郁青青的反應,像是熱炭被澆了水,一瞬間是透心涼,手中團扇也搖不下去了。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王大娘只能夠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
“青青啊,乾娘現在求你的事也簡單,就是和霍小將軍說說看,咱們京城多好啊,國都還是得定在京城。”
郁青青好脾氣地點頭,像是王大娘說什麼都會應諾,“恩。”
王大娘眉頭一皺,去年萬壽節那件事,到底讓郁青青傷了心,也是,那般打扮出現在世子爺爹娘的面前,黑燈瞎火的情形下,她也看出了世子爺的表情很難看。之後郁青青病了好久,也不見世子爺過來探望,兩人明顯是掰了。
王大娘看看郁青青嬌美容顏,又替自己鼓勁兒,眼前的這位是自己平生罕見的美人,這美人送到了霍世驍面前,心裏頭的小火苗就算是滅了也得再燃起來!
這樣一想,王大娘又心平氣順了起來。
反正霍世驍肯定是要飛黃騰達了,把郁青青給他絕對不虧,相比於一點朱唇萬人嘗,郁青青肯定也願意跟着霍小將軍。
王大娘按捺住情緒,又郁青青說了幾句話,差不多坐了小半個時辰,她自己飢腸轆轆有些餓了,才要離開。
離開之前又停下了腳步,轉回到郁青青的身邊,遞給她一個匣子。“對了,還有一件事,本來是貴人吩咐讓你出閣了之後給你的,現在既然不出閣,直接給你罷。”
“什麼?”
“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人給我的。”王大娘說道,“提前給你了,這匣子我可沒有開過,說是用你們兒時的連環圖樣可以打開。”
王大娘給了匣子之後就走了。
等到王大娘一走,房間裏恢復了安靜,郁青青側過頭看着窗外,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拂過寶石匣子。
若是細看還以為她眼角落淚,仔細去看,又覺得因為她的眼太過於清亮,而產生的錯覺。
房間裏的香氣熏得郁青青想吐,她站起來把窗戶打開,猛地喘息了兩下,才緩緩坐下。
伸手打開了寶石匣子,郁青青取出了裏面的信。
……
等到浣溪再次入內的時候,看到了郁青青臉色慘白地握着信。
“小姐,怎麼了?”
浣溪剛剛出去了之後,也知道郁青青的機遇,她除了羨慕萬分之外,心裏還有一個盼頭,說不定能夠跟着小姐一起去霍世子的府中,於是這會兒格外熱絡,“信裏頭寫了什麼?”
郁青青倒扣下來信箋,聲音不復過去的清亮,帶着點沙啞:“沒什麼。”
她猛地閉上了眼睛,信中之事她信了九分,對方沒必要拿這件事騙她,畢竟寫信的那人是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
但是也因為對方是貴妃娘娘,才讓郁青青更加痛苦,為什麼她要這樣做?信中讀出來濃濃惡意讓郁青青打心底不想接受,眼底更是迷茫。
讓郁青青回過神來的是樓下的喧嘩聲。
像是有人闖入到了惜花苑裏,惹得樓中女子尖叫起來,後面更是夾雜着驚呼聲,和凄厲的——“救命!”
倭寇的餘黨!
郁青青霎時間想到了王大娘的話,她迅速地回過神來,三兩下撕毀了信,揉碎了后打開了香爐,把碎片湊到了火點處。
原本細細的香只有橘色的火點,遇到了信紙碎片之後,慢慢地吞噬着紙片,沒過多久火點竄成了火苗,郁青青扔下了手中的碎紙,看着它們被火焰燒得發黑蜷曲。
浣溪往外探頭,她看到了樓里的情形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回退,關上了房門,她聲音發顫,惶惶然對着郁青青說道:“是、是倭寇!”
倭寇的笑聲傳來,他們似乎看着這些人奔跑引以為樂,說著聽不懂的番邦話,刀劈在人骨上發出了讓人牙酸的聲音,呼聲、哭聲與砍殺聲匯成了讓人心中發寒的和聲。
雜亂的聲音里,一個男人操着大祁話,聲音在這雜亂之中極其清晰:“這裏的頭牌,青青是哪間房?”
浣溪本來還想要巴結郁青青,聽到了這話打了個激靈,冷汗刷得一下冒了出來,她腦子裏電光石火一樣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群番邦人是要找郁青青,留在這裏才是死路一條。
於是浣溪沖了出去,她冒着冷汗的雙手握住了欄杆,聲音喊得都劈了,“頭牌在這裏!”
她喊完了之後,雙腿發軟想要離郁青青更遠一點又走不動路。
郁青青本來已經拿出了衣服,因為浣溪的話,只能夠放棄更衣的打算。
匆忙之間,郁青青只換下腳下木屐穿上了繡鞋,再取了一根系帶,牢牢把身上的披風打成一個結,裹住身體。
這房間裏沒有剪刀、匕首等物,郁青青在人進來之前,只來得及攥着一根銀簪藏在衣袖裏。
七八個人沖入她的房間,領頭人把一人推入到屋子裏,那人重重摔在地上,蒼白着臉蜷縮成一團,正是剛剛衝出去的浣溪。
領頭的人生得是尖嘴猴腮,看到了郁青青的時候眼睛一亮。
這人叫做彭起,他會扶桑話,早早投靠了這群倭寇,因為替倭寇打探消息,每次戰爭里他都得到了數不清的金銀珠寶,還享用了各式美人。
眼前的這位美人是他平生罕見,彭起心中慾念翻騰,想着她還有大用,壓住了心中躁動,退讓開身子,對着後進來的人畢恭畢敬說道:“大人,這個就是霍小將軍的相好了。”
兩個流寇已經扣住了郁青青,還有一人往她的口中塞布,剩餘的四人退彎腰行禮,等為首之人闊步入內。
最後進入的人身材異常高大,和其他士卒不一樣,他還會說大祁話,看着郁青青,操着生硬的大祁話道,“果然是好看的美人,希望等會霍將軍也可以……記、記得你們的感情。”
彭起笑着說道:“青青姑娘,咱們沖田大人好心帶着你去見老相好,你可別抵抗,不然等會傷着你就不美了。”
“走。”沖田等到士卒壓了郁青青出去的時候,又叫了停,特地當著郁青青的面抹了浣溪的脖子,看到了美人白了臉,滿意地笑了笑。
彭起諂媚地對着沖田說話,郁青青猜想應該是誇獎對方的神武,把沖田說的是紅光滿面。
過了一會兒彭起對着郁青青說道:“咱們沖田大人是看這個小賤·人告密,替青青小姐您出氣,也提醒您戰場上刀劍無眼,等會您可別亂動。您聽到了就眨眨眼。”
郁青青緩緩眨眨眼。
彭起看着這京城第一美人,覺得她眼如春水,他幾乎溺在這春水之中。
等到出了她的廂房,郁青青才發現惜花苑比她想得更為凄慘壯烈,在樓梯上,王大娘趴在欄杆上,她的腰后落了一刀,面部的表情還凝着惶恐之色。
大廳里橫七豎八砍了不少人,在血泊之中無助地顫抖着手,或者是發出細弱遊絲的哎呦聲,有流寇扯了女子衣衫,強行拉着人行事。
彭起看着郁青青臉色越發蒼白,眼睛一轉和沖田說了一句話,過了一會兒手中拿着布袋對着郁青青笑道,“青青小姐,別看了。您不必看這樣的情形。”
眼前被布袋罩住,郁青青什麼都看不到了,低頭可以看到自己的繡鞋,繡鞋上綴着一顆珍珠,剛剛下樓的時候珍珠染了王大娘的血。
郁青青被放在了馬上,沖田口中呼哨一聲,郁青青聽到了惜花苑裏腳步聲起,顯然是流寇們都出來了。
沖田說了一句扶桑話,郁青青緊接着聽到了流寇們的笑聲。
剛開始她還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之後就聽了出來,他們在放火燒這座古老又巍峨的城池。
惜花苑的旁邊是聚園酒樓,這群倭寇們進入了酒樓,搶出來一壇壇的菜籽油,緊接着他們把不少油丟着街道,射出火箭,霎時間就形成了火牆。
燃燒的聲音越來越大,百姓們哭嚎奔走,郁青青的身子隨着馬的行進起伏,偶爾會有水滴落在地面上,因為馬匹行得快,水落在地面上七零八落的,有時候還會黏在了馬匹的鬃毛上,被風蒸騰得沒有痕迹。
差不多等到小半個時辰后,頭上的布袋子被扯掉,郁青青一瞬間視線有些模糊,剛剛在布袋裏,她的視野發暗又暈眩,而現在這裏太亮了。
沖田上前本想要給郁青青整理一下頭髮,結果發現弄了兩下更亂了,就直接讓人把她壓到了城樓上。
從上往下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塵土飛揚,顯然一路緊追不捨的大祁軍隊也到了京城。
大祁的軍隊本來是散漫的,坐在後方的將領吃得滿肚肥腸,而在前面打仗的士卒是面黃肌瘦。
但是現在大祁軍隊煥然一新。
也不知道霍世驍是怎麼調·教出來的軍隊,現在穿着的是統一的黑甲,列隊整齊,旌旗招展,上面的龍紋都精神了起來。
大祁的軍隊精神煥發對倭寇而言絕不是好事。
沖田正是因為大祁軍隊步步緊逼,都沒有時間調養自己的軍隊,讓士卒越來越少,才想用上郁青青,說不定這位霍小將軍的老相好可以暫緩他的攻勢。
沖田讓士卒退下,親自擒住了郁青青,上下打量她的裝扮,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刀劈開郁青青系在披風外的系帶,風猛地吹開了裹住身體的披風,露出了裏面輕薄的中衣。
美人絕色,這般就更加動人了。
旁邊士卒目光火辣,彭起更是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這讓沖田更加滿意。
郁青青悶不吭聲,只是臉色更白,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她眼白上悄悄爬上了根根血絲。
從城樓上,沖田看看已經進了的黑甲軍,伸手剝去了郁青青的披風,同時把她的身子壓了出去。
郁青青的頭髮本來就只是簡單梳攏,在路上奔波已經散開了大半,這會兒被壓出了城牆,髮髻散落,青絲霎時間流瀉在城牆上。
沖田的動作粗魯,郁青青的臉擦過了青石磚。
她感覺到了臉上發疼。
其實不光是臉上發疼,郁青青渾身上下無處不疼。
疼痛郁青青是可以忍受的,她不能忍受的是屈辱。
她厭惡這樣被人剝下披風。
這次的事情太像去年的萬壽節了,一樣的衣衫輕薄,一樣的被人用噁心的目光打量,把她當成是所有物,想要享用她的身體。
從城牆上往下看,只看得到小小的人影,不過郁青青猜測正中領先的那人就是霍世驍。
“霍將軍,這美人是不是很眼熟?我特地和人打聽出來,是惜花苑的頭牌,青青小姐!”
沖田說完了之後,把郁青青的長發一抓,讓她埋在長發里的那張臉露了出來。
霍世驍騎在馬上,他的目力很強,加上天氣放了晴,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沖田壓着一位白衣女人出現在牆頭。
聽清楚了沖田的話,還有明顯的中衣打扮,霍世驍的手指發緊,想到了去年萬壽節上的事情。
不知道是誰提議讓“京城第一美人”給聖上祝壽,而這美人自然是惜花苑裏的郁青青,她一身輕薄羽衣舞姿動人,讓皇帝看得險些要把人給進獻入宮,幸好年輕的貴妃阻止了皇帝。
就算是沒有入宮,那天萬壽節上朝中大員還有家眷都在場,他們都看到了郁青青輕薄衣衫的模樣。
霍世驍閉了閉眼,他本來想過要給郁青青贖身,把她納為側室,他已經和父母說了這件事,因為爹和娘看過了這一次獻禮,這事就落了空。
母妃臉色鐵青,毫無平日裏的端莊和風度:“這樣一個青樓妓·子,我絕對不會允許她入王府。”
從來都是笑嘻嘻的父王,在母妃盛怒的情況下也沒辦法替他說話,等到母妃離開了,父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還是聽你母妃的話,其他女子也就算了,這個什麼青青,是肯定不行的。”
旁邊的軍師看着霍世驍閉上眼,以為他還不舍郁青青,連忙說道“將軍,大事為重,不用管這個……這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女人。”
霍世驍長眉微皺,目光凝在軍師身上,冷笑道:“在你眼中,我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失去理智?沖田想着拿一個妓……女人擾我心罷了,莫說是掛着郁青青,就算是掛着世子妃,這城也照攻不誤。”
軍師眼睛一跳,倘若是掛着世子妃,那可是為難了,幸而是掛着青樓妓·子,“那咱們什麼時候攻城?”
霍世驍說道:“聽我指令。”
沖田大聲說道:“霍小將軍,您不如走得緊近一些,這樣才好看清楚這位小姐的模樣,可真是漂亮。我的下屬們可全部都在咽口水!美人真是美人啊!”
霍世驍聽得到他說的話,腦中浮現了許多畫面,一會兒是郁青青衝著他笑,一會兒是郁青青眼中含淚轉身離開,到了最後浮現出老鴇兒殷勤模樣。
“世子爺,您看貴人們都瞧見了青青單薄的身子,她哪兒能入您的府上,給您做外室都臟!您啊,就把她當個玩意就好。若是喜歡,之後花些銀子來嘗嘗她的口脂,豈不是更美?”
霍世驍手背的青筋迸現,腰間寶劍出鞘,雙腿夾住了馬腹,驅逐馬匹上前。
“殺!”
在陽光下,他的目光比堅冰還要冷。
聽到了這一聲殺,沖田的表情冷了下來,他抓着郁青青的頭髮是如此用力,扯得美人的神色都變了。
沖田是準備用郁青青暫緩霍世驍的行動,但是沒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郁青青身上,正準備丟下她,看着她那雙明眸正在緩緩眨眼。
她是有話要說?
沖田想知道這位被拋棄的美人要說什麼,取下了她口中的布。
“看來你的相好把你都給忘了。”
“我的手有些疼。”郁青青小聲說道,“大人,您能不能松一松,我跟着您走。”
巴掌大的小臉仰望着他,她的面頰上有些血痕,但是這點傷痕無損她的美麗,反而給她增添了難得誘惑。她的聲音更像是柔柔的貓兒爪,一下又一下地撩撥他,撓在他的心尖兒。
要不是霍世驍要攻打過來了,沖田現在就得享用了這個美人,下意識地鬆開手,“你很……”
他還沒有說完,事情就有了變化。
常年習舞,郁青青的身子柔軟得不可思議,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不管被人扣住,用脫臼的代價掙脫沖田,她的手一翻,用完好的右手攥住發簪狠狠插·入到了沖田的脖頸。
事情發生的太快,沖田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巨大的疼痛讓他腳下踉蹌。
而郁青青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本就背靠着城牆,雙手抱住了沖田的腰身,腳踩在城牆上用力翻轉身體,她死死抱住了沖田,兩人一起墜下城樓。
風呼啦啦的吹,她的衣袖鼓了起來,郁青青覺得自己輕盈得像是高高飛起的紙鳶,她覺得暢快極了,剛剛在知道沖田在京城裏到處放火的時候,她就想,要是有機會殺了沖田該有多好。
沒想到她真的等到了這樣的機會。
卑賤如她,居然也能發出螢火之光。
大祁軍師看到了城樓上的男女墜樓,單手握拳興奮道,“這沖田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他居然被一個女人拉着墜樓,這可真是……”
軍師看着城樓已經打了白旗,心中得意萬分,只是他久久不得霍世驍的回應,側過頭去看才發現,自家將軍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平素最為愛惜自己馬匹的霍世驍,居然狠狠用鞭子抽馬,驅逐馬匹快速行進。
大概是將軍心情急切,需要趕緊驗證沖田真的死了吧。
軍師這樣想着。
……
十天以後,霍世驍把大祁境內的流寇一掃而空,他帶着倭寇人頭回到了金陵,皇帝大喜,喜過之後才發現,他得意的霍小將軍居然鬢髮霜白。
老皇帝覺得霍世驍是為了大祁操勞而生白髮,他死死握住了霍世驍的手,熱淚盈眶:“愛卿都是為了我大祁這般……讓御醫好好給愛卿調養身子!”
這一仗后,百姓們也一掃過去的鬱氣,城中到處都是興興向榮的景色。
本來還有人感慨,這惜花苑的青樓女子也知道大義兩字,居然烈性帶着倭寇跳樓,後來因為有人提醒最好不要提這位,郁青青與霍世驍有一段情,霍小將軍就要成親了,哪兒能這個檔口去給霍小將軍添堵?
於是惜花苑頭牌之死,像是一粒石子丟入到了湖中,只是盪起了一些漣漪,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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