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姚睿在海里淌了兩天，終於能上手衝浪板了。

不管怎麼看衝浪入門都十分簡單,而且在厲廷川的演示中看起來特別好上手,姚睿本人又因為跳舞多年,平衡感很好。所以一開始，姚睿以為自己不會像其他一點沒接觸過的新手那樣翻車，但事實證明他實在太天真了！

在剛開始的那一天，他就表演了一百種花式從衝浪板上摔下海的樣子。

最誇張的一次是，浪來得太急,他只撐起了半個身子,站都沒站起來，就抱着板子像翻烏龜一樣連人帶板翻進了海。饒是笑點奇高的厲廷川也綳不住臉了,笑出了聲。

姚睿堅持這不能怪他太笨,他一站起來就覺得衝浪板跟安了電動馬達一樣,上下亂晃左搖右擺，掙扎着要甩開他的腳。

所幸他為了不成為周遭小朋友的反面教材，拿出十二分的專心來，終於在“金牌教練”的指導下成功渡了一個小浪。

那是一種怎樣苦盡甘來的感覺啊，海風拂面，速度激情,彷彿自己已經征服了這片廣袤無盡的海洋的成就感。

難怪別人說衝浪會上癮,一旦嘗到了在浪尖上跳舞的興奮感,將再難忘懷。

只是衝浪也是真的累。

浪不會就你,只能你去就浪,想要在稍縱即逝的浪上滑起來,最關鍵的就是得讓自己追上浪。

有人曾經開玩笑說，衝浪就是百分之九十劃水，百分之九衝浪，百分之一淹水裏。

姚睿在剛開始衝浪的那幾天裏，渾身酸痛不止，尤其是胳膊，肌肉酸痛得吃飯都要抬不起來手。雖然找了師傅按摩，但後遺症實在強得很。有一陣子，他甚至都要划不動水了，只好趴在衝浪板上，讓海浪把他沖回岸邊去。還耍賴似的坐在沙灘上不起來，看得厲廷川直搖頭。他也由着他來，把兩個人的衝浪板都抱上，又把人也給背了，回泊車的地兒去。

姚睿一隻手圈着厲廷川的脖子，一隻手晃來晃去，嘴裏哼着沒有歌詞的小曲兒。

“晚上你還給我抹油嗎。”

“抹。”

“不去上次那個按摩師那了，按得我太疼了。”

“疼才散得了淤。”

“他偷偷給我塞紙條。”

“……換別家。”

姚睿得逞似的笑兩聲，繼續哼歌，酥酥麻麻鑽進厲廷川的耳朵里。

過了兩個禮拜，身體肌肉逐漸適應這種運動強度后，衝浪的樂趣才終於像一隻成熟的蚌殼，向他逐漸打開。

衝浪這種運動是入門易，精通難。海浪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一個不小心就要翻下海去。想要像那些老手一樣把衝浪玩得像浪花在托着他們飛翔一樣，不花長時間練習是絕不可能做到的。

大多數運動都是這樣，想要玩得好，時間和天賦缺一不可。

自己在衝浪上的天賦高不高，姚睿不知道。但時間，他是比普通旅客要充足得多。再不濟，開着遊艇拉着跑嘛。

今天在來的路上便聽說了，因為天氣的緣故，今天有大傢伙出現。不少衝浪愛好者已經聚在船店，要租船出海。

海岸附近是基本沒有什麼大浪頭的，想要衝巨浪，必須乘船深入海洋中去。這個時候大家基本會結伴而行，或是同租一條船，或是數條船一起。

“我們也去吧。”

姚睿看着一行好幾人，抱着巨大衝浪板，明顯是要出海的衝浪者們，興緻勃勃。

“你還玩不了那種。”

“不是我，是你！”

走在前頭的厲廷川回過頭來看他。

姚睿知道，為了教他這個菜鳥，厲廷川也只能屈居在海岸附近，玩玩小浪。對厲廷川這種高手來說，自然是沒法過癮的。但厲廷川從沒表現出一丁點不耐煩來。姚睿當然不能這麼一直只顧自己爽下去，難得天公作美，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走吧，又不差這一天半天。”

姚睿拉着厲廷川去船店，租了一條小船。又和那群準備出海的衝浪愛好者們搭訕，憑藉陽光無害的笑容，三言兩語就成功打入團伙內。

厲廷川挑了挑眉，站在姚睿身後不說話。

站在開船的碼頭，可以明顯感覺到今天的海風比前幾天要強烈。姚睿對於開這種船並不擅長，所以又特意雇了個水手把舵。結伴出海的人在開船前便已經商量好下海的順序，否則一旦撞車那可是非常危險的事。

很快，船隻像下餃子一樣落水，向著海洋深處駛去。

船上的衝浪愛好者宛如郊遊一般，隔着船隻還在互相聊天。船距只有半截划槳那麼遠，雖然馬達的聲音有些大，倒也不需要吼着才能聽得見。

專門來考艾島的亞洲面孔不算多，尤其是兩個相貌迷人的亞洲男人。其他船上不乏女衝浪愛好者，已經不停往姚睿他們這個方向看上好幾遍了。

姚睿和厲廷川是並排坐一起的，他像是十分嚴肅地把頭轉向厲廷川，說：“看看，那個女人已經是第二十幾次偷看你了。”

船開了五分鐘，厲廷川的視線不是在姚睿身上，就是在底下的浪上，什麼男人女人，他根本沒注意到。此時聽到姚睿的話，只好疑惑地回：“誰？”

姚睿一隻手掛在厲廷川肩上，朝一個方向努了努嘴：“自己找找唄。”

厲廷川轉過頭去，右手四點鐘位置的一條船上，坐着三個女人，其中一個身材火辣，只着三點式比基尼泳裝，一身皮膚晒成小麥色的年輕女人。她見他回頭，一甩高馬尾，奔放地朝他拋出飛吻。

然而厲廷川卻視若無物，甚至皺了皺眉頭。

美女一看厲廷川這嫌棄模樣，有些愕然。以她這般天使臉孔，魔鬼身材，一上海灘就是男人們的焦點，哪裏受過這種待遇。

趴在厲廷川肩上的姚睿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回倒換厲廷川來教育他了：“不準看了。”

“憑什麼呀，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厲廷川懶得辨來辯去廢話，他板正姚睿的頭，偏頭吻下去。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姚睿驀然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厲廷川就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吻他。他心跳驀地加快，一半是本吻的懵逼，一半是聽到周遭響起的口哨聲和起鬨聲的害羞。

一吻完畢，姚睿已經臉紅得不敢抬頭了，只是低頭撥弄腳邊衝浪板上的腳扣帶。厲廷川知道姚睿臉皮子薄得像張紙，這事一下來，他保准沒功夫去胡思亂想了。

“以後還看不看別的女人了？”

“切。”

厲廷川笑着揉揉姚睿的脖子，把人揉得一陣發軟。

姚睿猛地抬手怒視厲廷川：“別弄我了！”可惜，語氣一點不暴烈，又一臉潮紅，倒像只撒嬌的小貓。

姚睿打開厲廷川的手，真尼瑪混蛋，明知道他脖子敏感，還一個勁動手。

厲廷川不惹他了，再捉弄下去，姚睿要發飆了。

這時，船隻也集體停了下來。

海風吹得美女秀髮翻飛，也將海浪拔上四五米高。船隻在海浪的顛簸中，一下飛上了浪頭，一下又落入海平面，坐在船上的人也感覺自己在坐雲霄飛車。要不是姚睿天生不暈船，否則以他的水性，要從開始吐到回家。

有人已經將衝浪板拋下了海，準備征服這兇猛的海浪了。也有不下海的人舉起手機、攝像機開始拍攝記錄這些刺激場面。

厲廷川排在第四個，他在第三個浪頭起來時就已經下了水。姚睿看着其他人的拍攝工具，有些後悔沒帶手機出海。他只好目不轉睛地盯着厲廷川的身影，可惜他坐着的船在新浪的另一頭，他只來得及看到厲廷川在起浪時一下將衝浪板劃到海水鼓出來的地方，快速站立起來，腳下一沉，便順着陡然立起的浪坡滑入浪卷中。姚睿再看不見身影。

姚睿的心提了起來，海浪在他耳旁轟鳴。厲廷川能衝出來嗎？在他前頭的三個人都是滑到中途像滾筒洗衣機的衣服一樣，隨着浪卷滾走了。

這一輪的浪已經快要消散，姚睿突然聽到了下方船隻上的人們的尖叫聲。

姚睿立刻撐着船沿，將身子竭盡所能地探出去。

怎麼樣，怎麼樣！

眼看水浪就要吞沒一切時，忽的，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炸開的水花中如利箭般衝出，最後的水浪彷彿是舔着他的腳踝落下。他速度未減，接着最後海浪的推力，板頭向上一翹，便躍到了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彷彿經過精密計算一般，他從浪下一躍而上，就在姚睿眼前，破空而過。

姚睿愣了好半晌，直到厲廷川喊他了。

“睿睿？”

姚睿回過頭去，厲廷川站在衝浪板上，身姿挺拔，眉目英挺，一頭濕發盡數向後抹去，掛在皮膚上的水珠閃閃發光。

那個時候，姚睿腦子裏除了天神下凡，想不到別的形容詞。

在那之後，也有好些人都成功衝過這場大浪，但在姚睿心裏都掀不起波瀾了。他確信自己找到了最好的那個，便無須再把眼光和感情浪費在別處。

回程的路上，姚睿碎碎念着沒帶手機，沒有拍下來太遺憾了。厲廷川又捏他的後頸，說下次記得帶上就行。考艾島什麼都缺，唯獨不缺海浪。

他們退掉船隻后，姚睿特意找了那幾位帶了拍攝工具的人，希望他們能分享一份視頻到他郵箱裏，對方答應得也乾脆，似乎是被厲廷川的技術征服了，聊天的時候也時不時朝厲廷川站立的地方投去目光。

姚睿和他們聊完，立刻拉着厲廷川又回到了海邊。他把衝浪板放在水面上，已經迫不及待要自己大展身手一番了。剛才看那些高手衝浪，實在看得心痒痒。

厲廷川沒有下來，他站在水浪剛剛漫過腳踝的地方。

姚睿剛學的那兩天，厲廷川幾乎是寸步不離他身邊，唯恐他摔下來時磕碰到哪兒。後來，姚睿逐漸掌握到竅門，能自己耍一耍了，厲廷川也放手得乾脆。只站在一旁看着姚睿滑。

姚睿越來越體會到衝浪的樂趣，海水變得不那麼狡猾多變，而是溫柔了，像少女般可愛活波，又像母親般充滿力量。海風襲來，浪花撲面，滑行的速度刺激着大腦高度興奮。

姚睿不意外地看到厲廷川站在岸邊的身影。

姚睿停了下來，任由浪花將他沖回岸邊去。

厲廷川站在那兒，像一顆筆挺，永不彎曲的白楊樹，映着燦爛的陽光和海水折射出來的波光，明亮到不可思議。姚睿踩着浪花朝厲廷川走過去，這條路，像是走了二萬五千里那麼遠，可卻又只這麼近，只消幾步。身後的海浪甚至在用力推攘着他，海水擠到腳後跟上，彷彿在催促着他向前走去。

姚睿忽然一下扔掉了衝浪板，朝厲廷川跑去。

厲廷川伸出手，接住這個快要跳到他身上來的傢伙。衝勁撞得他向後撤了兩步。

姚睿抱着厲廷川的脖子，頗有些正經地說：“厲廷川，我現在宣佈，我要吻你了。”

厲廷川笑了：“想接吻，不用打報告。”說著，不管姚睿要接什麼話，俯身堵住姚睿的嘴唇。

許我走向你

千山萬水，亦風雨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