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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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個蠢貨、膽小鬼、懦夫,無可救藥的自戀狂。”

姚睿放在太陽穴上的手指快速而有節奏地敲擊着。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可能是太年輕,沒見過什麼男人,發現自己是同性戀時也很害怕,剛好他也是,於是湊在了一起抱團取暖。”

“那時大家都還是高中生。高中生你知道的,就是恨不得自己立刻長大成年,脫離老師父母的桎梏。一方面是比小時候更成熟了一點,通過網絡看到了一點東西,學到的也是真的更多了。一方面又是幼稚到隨便一點撩撥都能點燃情緒,心比天高,覺得錯的都是世界,只有自己是無辜又正確的。談戀愛也是一樣,隨隨便便就喜歡,隨隨便便就要追求浪漫,追求一輩子。”

“對於年輕人來說,一輩子有多長是沒那個概念的。可能想像中是很長很長,但現實操作起來,頂多頂多也就三四年。”

“但其實我還是要感謝岑英的。”

方慎有些驚訝,試探性地問道:“感謝他?他做了什麼嗎。”

“如果不是岑英讓我跟他一起私奔,可能我想不到離家出走這條路吧。”姚睿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懷念神色:“我們在考慮向父母出櫃時,特地挑了高考前的時間,想着不管他們怎麼生氣,都會以高考為重,讓我們先考完試再說。等過了那幾天,他們氣消了,平靜了,或許一下就想通了也說不定。可惜我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我父親大發雷霆,像火山噴發一樣,用棍子把我左腿打骨折了。”

“那時候距離高考還有一個多禮拜吧,我父親直接聯繫了班主任,讓我在家養傷,其實就是變相軟禁。我的手機,電腦,所有通訊工具都被沒收,我不能走出卧室一步,連飯都是母親送進房來的。岑英,岑英他急瘋了。”姚睿輕笑一聲:“雖然他的父母也很反對,但到底沒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是個人精,花錢買通了我弟弟,讓他偷渡給我一支手機。”

“我腿瘸了,是被我弟背着進考場的。我記得我們市報還報道了這個新聞,說我身殘志堅,自強不息,是勵志高中生。太尼瑪好笑了。如果我卧室沒被大清洗,那肯定還找得到這份報紙。”

方慎問道:“你去參加高考了,那麼在這段時間你應該並未想過離家出走。你的成績不錯,完全可以挑一個離家很遠的大學念書。離家出走對那時的你來說似乎並沒有特別大的好處。”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去一個北方城市念書,用獎學金和打工賺取生活費和學費,好面子的父親肯定不可能把我軟禁一輩子。他還要靠我的名牌大學來充門面。但這些都只是我們的想當然,我……”姚睿說到此處,喉嚨彷彿卡了殼,吐露不出聲音。他試了幾次,難以啟齒。手指顫抖個不停。

方慎從玻璃茶几下層取出紙筆,推到姚睿面前:“如果你覺得很難說出口,試着寫在紙上或許會好一些。”

姚睿拿起筆,筆尖在雪白紙張上停留足有五六秒,終是寫下了一句話。

方慎將筆記本挪到自己面前來,在看清姚睿寫的東西后,他忍不住睜圓了眼睛。

“你……這件事你有對其他人傾訴過嗎?”

“不。”

“岑英?”

“他?我從不和他說這種事。你不認識他,他是那種看起來可靠,其實花架子到不行的人。”姚睿冷冷地說:“但我有什麼好嘲諷他的,他至少有勇氣逃跑,而我只會待在家裏嚇到不知所措。其實措辭可能有點不對,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專門治療同性戀的那種診療所,是用電擊療法和其他什麼痛苦反射療法來根治所謂精神疾病的地方。”

方慎說:“同性戀不是病。”

“我知道,但光我知道有用嗎!我的父母仍舊把我當成精神病,我的經紀人告誡我千萬不能被曝光性向。信誓旦旦和我私奔的前男友當著他父母面說他是被我鬼迷了心竅才走錯路。你說可笑不可笑。”

“他隨便胡謅幾句,他爸媽就信了,帶他回家。可我回不去,回不去了。”

姚睿似是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喃喃。

“我不是什麼堅強的人,離家出走後其實我也有撐不住的時候,只是想着兩個在一起,不管怎麼樣都好,都能一起過下去。就算吃糠噎菜,日子總會慢慢變好的。但剩我一個人時,我一會兒都抗不下去。為什麼是我,憑什麼是我呢。我想過自殺,就在那天晚上。我買了很多酒喝,想着喝完全部就去跳江。喝到最後一瓶時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江邊,岸上站着個人。我喝高了,以為人家也和我一樣想自殺呢。結果人沒救成,兩人都滾下江去了。後來發生什麼我一概不記得了,只第二天在酒店客房裏醒來。我醉成那樣,沒淹死恐怕是那位老兄搭手救了一命。”

“一下沒死成,後來就沒那個膽子了。回家的路上碰到嘉合星探,挖我去當練習生。我其實對唱歌跳舞並不怎麼擅長,只是想有個盼頭,有個事做。後來,公司就把我和其他幾個男生湊成組合一齊出道了。”

方慎說:“zero,我知道。你們當時太火了,想不看見你們都難。”

姚睿難得露出愜意的笑:“其實公司也沒想到會爆火,因為真的前期曝光太少了。我們也都做好了長期當透明的準備,尤其是團員什麼模樣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種脾氣爛,唱不好跳不齊,上節目也不會捧逗的團怎麼可能紅。”

“但偏偏就爆了。”

“在嘉合前兩年,真的是我感覺最好的時候。我們五個一起住在公司為我們組的房子裏,真的像兄弟一樣。”

方慎看着姚睿臉上充滿懷念的神色,心逐漸向下沉。所有人都知道,zero只維持了四年就解散了。姚睿對團員之間的聯繫越重視,解散對他的打擊就會越沉重。

他的父母對他傷害很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親情是缺失的。他在渴求愛的同時又對父母甚至兄弟姐妹抱有疏離和敵意。這種自相矛盾在越漸深遠的時間裏會反覆讓他感到失落和悲傷。離家出走是他對原生親情的割棄,他把所有感情都寄託到了和他一同出走的男友身上。但很不幸的是,他遇到了一個將他拋棄的人。他唯一的支撐點也崩塌了。

如果不是那晚的意外,很顯然姚睿已經死了,他不會坐到自己面前,作為一個有所作為,被抑鬱症嚴重困擾的明星。

方慎一點不意外姚睿會將新感情依附到隊友身上。親情、愛情都遭受過重創的人,友情對他而言是最無害的一種。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利益的捆綁。

思及此,方慎於心不忍,漸漸紅了眼眶。

心理醫生是容易對患者移情的。

“時代的天團。經紀人在我們耳邊說我們會是下一個天團,所有人都對我們說,我們有足夠的力量登頂。說得久了,說得多了,就連我們自己都相信我們會是下一個時代天團,讓幾十年後的人想起這個時代,就能想起zero。多麼美好的夢,像一個又圓又大的煥彩氣泡,把每一個人的臉都修飾得光彩奪目。”

“只是這個氣泡太脆弱,輕輕一戳,就四分五裂。”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大家都不樂意繼續在一起了。好像除了我,每個人都是忍受着其他人勉強湊在一塊。他們各有各的野心,都覺得zero在拖他們的後腿。他們要單飛,他們要更好的發展,賺更多的錢。”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試過挽留,我試過跟其他團員溝通。我說只要我們堅持,會一直走到偶像團體的top。地位上去了,他們再想做什麼,公司也不敢擅自約束。我說我的資源都可以分給他們,通告,代言……”隻言片語,姚睿的聲音越漸低下去,原來早已泣不成聲。豆大淚珠順着臉頰話下,滴在透明玻璃上,“我只差對他們說,不要離開我。”

“太可憐,太難看了。他們可以走得決絕乾脆,只有我站在原地一廂情願。”

方慎無奈地發現,姚睿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zero的團員只是他事業上的同事。這樣的關係鬆散而容易分崩離析。同事和摯友,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方慎懷疑姚睿從十年前就已經患上輕度抑鬱,只是zero的出現讓他的癥狀有了好轉。zero解散后,他的抑鬱症無疑加重了,在其後六年,一點一點加深。

姚睿毫無疑問是需要心理疏導的,但他更需要一個能陪伴在他身邊,給予他愛的人。他需要愛,需要一個人來依戀。

方慎說:“你和zero的其他團員還有聯繫嗎?”

姚睿點頭,擦掉了眼淚:“我和張五一、尹琦還是很好的朋友。他們比我年長,也很照顧我。”

方慎說:“那麼賀森呢,前不久他才剛剛被曝光去看你的演唱會。”

姚睿搖頭苦笑:“賀森?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來,他一直都是個怪人,隨心所欲。”

方慎說:“賀森最先從團隊單飛,你對他是什麼意見?”

姚睿:“一開始,我確實對他很不滿,認為是他拆散了zero。是他的出走導致人心渙散。後來我知道他只是剛好走得早而已。我不能說我徹底放下了,但他確實發展得很好,比在zero時更有生命力。”

“zero,對於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個事業上的跳板。總要轉型的,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偶像。”

姚睿輕輕將手中的筆放下,安靜地說:“哪有什麼是能一輩子的呢。”

不知是說給方慎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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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總裁愛人[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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