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去個好地方……小騙子
老……情人?
路希安花了足足三分鐘,才終於從維德的話語中捉出了這三個字。
他能捉出這三個字,也是由於維德在“餵食”結束后把他的手指從路希安的口中抽/走了。維德無聊地把手指在空氣中甩了甩,很快,上面猙獰的傷口便癒合了。
路希安的唇上還帶着血跡,部分是維德抽出手指時帶出來的。溫暖的饕足感蔓延他的全身,方才那種彷彿全身血脈被燒灼的飢餓感全然消失了。路希安半闔着眼,全身上下都懶洋洋的,精神也恍惚。
好一陣,當他徹底恢復神智時,已經有人走了進來。那些人皆是戴着面具的侍女。她們將放着衣服的托盤恭敬地放在了地上,隨後,便悄聲無息地退出了房間。
而直到此刻,路希安才緩過神來,並意識到……
他剛才吸了維德的血!
平緩他那種極度的飢餓感的東西……居然是維德的血!
而維德,居然毫不意外地把他的血餵給他!就像……
他已經做過許多次似的。
他盯着自己的雙腿,膝蓋上,還殘留着因吸血而產生的粉暈。他想,如今他……
到底變成了什麼東西?
難道他是依靠着維德的血液……活下來的嗎?
可維德為什麼用他的血液來豢/養他?
維德瞥了一眼那些衣服,神態里多了幾分厭煩,隨手便將它們扔到了一邊。他再看向床榻上時,看見的便是路希安正獃獃地坐在床頭,雙眼盯着他自己的腳趾。
與從前大相逕庭的白髮紅眼……卻依舊是從前熟悉的面容。和從前比起來,如今的他脆弱而柔軟,如果使些勁,很快就會在掌心中被揉碎吧?
維德想。
不知怎的,他心裏突然多出幾分不悅來。他從門背後扯下自己的袍子,回身再向床上的半魅魔走去時,他忽然感覺到路希安的神色,有一點不一樣。
那份不一樣轉瞬即逝,只發生在他將將回身的那一刻,再看過去時,維德又只看見他坐在床上發獃的神情。
那一瞬只是錯覺。
可不知怎的,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他想,把這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留下來,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間或有這麼一瞬,便已經足夠無聊生活中的滿足。
路希安假裝在研究自己的腳背,心裏琢磨着的,卻是剛才的喂血,和那幾身被侍女們送過來的衣服。
能有侍女進入房間,的確是一件好事。有侍女就說明他與外界的確存在着交流的通道,也多出了逃跑的可能。
但那幾件衣服……沒有靈魂的軀殼(弱智)會自己穿衣服嗎?
還是說,維德要給他——
不過很快,一件酒紅色的披風,便被劈頭蓋臉地扔到了他的身上。
路希安被砸了一臉一身,下意識地抬起頭來,便看見維德伸手,替他將披風前面的兩顆扣子扣上了。
接着又是開門的聲音。
“把他帶上。”維德冷漠地對進來的隨身侍衛說,“去禁獄。”
路希安:……
他在心裏默默地鬆了一口氣,並很快意識到……
這件袍子也就起了個聊勝於無的遮蔽作用。他的上半身被遮得嚴嚴實實,兩條長腿卻裸露在外面。
在被抱起的那一刻,路希安暗中拉了一把斗篷,而那侍衛則打了個趔趄。路希安也是在這時看見他額上被髮絲所遮蓋的疤痕的。
那個侍衛是只獸人。
路希安暗地裏怔了怔,他覺得這人長得有些眼熟。
禁獄是王城裏的牢獄,和關押平民的黑牢不同,裏面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路希安整個人被裹在暗紅的袍子裏,穿着鎧甲的侍衛用袍子自帶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抱着他跟在維德的身後。
銀白長發從兜帽里落下來,除此之外,只有尖尖的下巴。維德走在前面,一次也沒有回頭。
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太大了,路希安放棄思考血液的問題,決定活在當下。他琢磨着維德到底打算帶他到禁獄裏去見哪個倒霉蛋,而且又是誰當起了這一句“老情人”的虛名。
要知道每個世界裏除了氣運之子外,也有許多攜帶氣運的重要配角。得到他們的恨意也能增加任務評分。再加上路希安的攻略策略本就是以聖潔形象獲得眾人好感,並在最後一刻崩人設以汲取欺騙他人感情的恨意,因此……
被他用心交好、玩弄、欺騙感情的NPC……還挺多的。其中位高權重的也不少。而他作為一個美而自知的愉悅犯,其實也很享受在走入一個地方時,看見那些人控制不住地投向他的目光。
他甚至還會故意對那些故作矜持、卻剋制不住地向他偷瞟的貴族們笑笑,盯着他們看,直到他們通紅着臉、徹底破功把臉轉過去為止……唔,這也算得上是他特殊的小愛好與小把戲之一了。
但真要說能配得上“老情人”這個稱號的,還真沒有。畢竟玩完就跑、享受他人的情緒才是愉悅犯的天性。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綠茶的品格。他對會把自己搭進去的行為(或者□□上的代價),倒是敬謝不敏。
所以……如今維德口口聲聲說著的“老情人”,到底是誰?
難道是王城的人?從前他身為聖子時,也時常進入皇宮替皇公貴族們禱告。無論貴族們私底下如何,至少面對他時,都懷着不可褻瀆的尊敬。即使路希安故意玩他喜歡的小把戲,那些人也只會唾棄自己的玷污。按照書中的內容,在平定了人魔之戰後,維德便一路殺入王城,在部分貴族們的簇擁下入主王宮,並自封為更勝於王的人皇。也不知道那些貴族們還剩多少。
高塔下停着馬車,路希安在侍衛的懷裏睜着眼,他觀察着自己所在的地形,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到城堡這麼深處的地方。
想要從這裏離開,至少要穿過五重有士兵把守的門。以他如今的姿態,想要安全離開這裏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這馬車……
只有一輛?
路希安:……
很顯然,維德並不會選擇自己飛去禁獄。
車門被打開,維德先他一步坐了進去,接着,侍衛便恭敬地將路希安放在了馬車的另一邊。
路希安:……
馬車內空間相當大,裝潢也相當豪華,地上鋪着厚而白的毛毯。路希安被放在另一邊酒紅的長椅上,路希安剛鬆了口氣,就聽見維德的聲音:“把他放在我這邊來。”
“是。”
侍衛於是又低着頭,將路希安又抱了起來,把他又放在了維德的身邊。
路希安:……
他努力剋制着自己,才沒讓自己把身上披着的長袍抓出褶皺來。
馬車門被關上,與此同時被關上的,還有路希安的心靈。維德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他的白髮,低聲對他道:“你生前倒是‘交際廣泛’得很,這麼久了,居然還有人潛進王城來找你,口口聲聲還把你叫作‘聖子’……有意思。所以我就讓他來看看,你這個聖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說到這裏,他居然很愉悅地笑了,金紅的眼眸里心情大好。
路希安:……
考慮到如今在維德的眼裏,自己應該是一隻沒有靈魂的死人軀殼。他不禁有些默默地覺得,維德的這份愉悅與對死人的交流,讓人有股寂寞而變/態的毛骨悚然感。
路希安只能維持着獃獃地看向前方的表情。維德似乎很喜歡他這頭長發,一直在用手指卷着玩兒。恍惚間他有種被對方當成了隨身攜帶的人偶娃娃的錯覺。
他依舊在心裏琢磨着那所謂的老情人。鑒於此案牽涉人數眾多,一時間他只能先從種族下手。
人族?羽族?魔族?還是山谷里的龍族?總不能是……荒原里的巨人族吧?
考慮到禁獄應該關不下巨人族,路希安有些寬慰。一瞬間就排除了十分之一的選項們了呢。
馬車駛離王宮,進入王城的街道上,它所駛向的方向,是禁獄。
在馬車停下來時,路希安總算數出一個足有數十人的長長名單來。然後維德便下了馬車。
而他又被侍衛抱着,跟在了維德的身後。
禁獄是由幾座高而巨大的塔組成的,再由高高的圍牆環繞。即使是深夜裏,裏面依舊能聽見恐怖而痛苦的呻/吟聲。無數罪人們靠在牆壁上,無聲祈禱着永不會抵達的“明天”的到來。獄卒用鑰匙打開鎖,維德等人進入一座塔。
低等的囚犯們被關在第一層,更高等的囚犯則還要往上。他們抵達那一層往內時驚動了沉睡着的犯人,在看見來人是維德后,幾聲尖利的咒罵聲響起。
路希安認出了那咒罵聲的主人,似乎是王國里的某個大公。他悄悄從兜帽里往外看,看見不少無精打采而又熟悉的貴族面孔。
大公的聲音馬上停止了——不等維德的下屬和獄卒們上前,便有人用法術融化掉了他的舌頭。維德收回手套上的火光,神色冷漠。而獄卒們進入了那個囚室,裏面便傳來不成人聲的慘嚎。
路希安總算知道為何其他的囚犯都低着頭、死死盯着地面,不敢與維德對視、更不要說是開口了。
可還有人偷偷地瞄着他們的背影,在心裏思考着今日這個恐怖的暴君怎麼帶了人來……又是帶了誰來。他悄悄地抬起眼來,看見第二個人被維德的手下抱着,被一身暗紅的披風裹得嚴嚴實實,只得到一點垂落的白髮。除此之外,隱約能看見在另一邊露出的、光裸的腳踝……
彷彿不盈一握。
忽然之間,像是要把眼珠子都燒掉的劇痛升起。那人慘嚎一聲,滿眼鮮血地滾到了地上。
路希安聽見有人慘叫,不知道這次又是什麼緣由。不過,他也懶得去想這人又是怎麼惹到了維德。
雖然一開始被抱着有些不適,但不用自己走路,也算是輕鬆。只是那袍子的長度畢竟有限,自小腿後半截開始都露在空氣里,有點涼。
一行人走進了此處最深的洞穴,在那裏,是一間審訊室。審訊室里是一張早已為皇帝準備好的審訊桌與沙發,在它的對面,則是一個空蕩蕩的、由鐵柵欄隔開的牢房。一些危險的犯人們會被帶進這間牢房審訊,避免傷害到審訊者。
維德坐在沙發上,眯眼看着黑洞洞的牢房,讓人把人帶過來。
沙發的長度不錯,可維德似乎並沒有讓路希安靠在他身邊的意思。他只是挑了挑眉,讓侍衛把路希安抱過來,用手捏了捏他的臉。
“你的老情人要來了。”他用讓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著,“高興么?”
路希安:……我着實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位。
如果他能開口的話,大約會把那幾十人的名單報出來,讓他選一個。
可惜如今他的人設是弱智。路希安只能垂着暗紅的雙眼,面上只有深夜被帶到陌生地方的迷茫。
……其實他想過按照人設,他要不要假裝“害怕被帶到新地方”,然後瑟瑟發抖一番的。不過這個考慮實在是略有些破廉恥,並且對維德這種人也不會起任何作用(他恨他恨得想殺他還來不及呢),他於是便放棄了。
維德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他讓人把路希安帶到暗處的小房間裏,小房間上有單向的魔法窗,能看見審訊室里的場景。路希安被仍在裏面的一張沙發上,很快就看見有人被獄卒們押了過來。
那人身上戴着封鎖法力的手銬與腳鐐,神情間依舊帶着聖騎士的明朗與不屈。路希安在看見他那頭即使是在禁獄裏也燦爛的金髮后,頓時便愣住了。
這個人……
曾是教會總部,聖所里聖騎士團的第二席。
也是在維德被他陷害走後,他名義上“專屬”的聖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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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位聖騎士登場了,偽修羅場有木有(維德: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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