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肉飛了
齊瑞之前還把祁鏡歸到了婦產科,本想着他來內急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內科臨床知識而已。但是萬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能看出這片壓跡。
觀點新穎,就算換成是他,也會因為慣性思維,很難在那種情況下做出同樣的反應。
“齊老師,你剛才說又?”
“呵呵......”
早上鏡像綜合征的鑒別診斷讓齊瑞印象深刻,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兒說出來實在有些丟人。齊瑞笑了笑擺擺手,算是把這件事兒給糊弄了過去:“算了,沒事兒,他人在哪兒?”
“應該在換衣服吧,他已經下班了。”
“讓他過來,我想聽聽他接下來的意見。”齊瑞又拿起了報告細細看了起來,腦海里已經有了診斷方向,同時進一步的檢查計劃和流程也初具雛形。
“額,這個么......”
紀清驚訝的同時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說您心裏已經盤算好要收下這個病人,來了之後肯定會問他意見。他覺得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你會第一時間帶病人去查心彩超,排除心室腔內的情況。”
聽着自己的計劃一個字一個字從別人的嘴巴里蹦出來,齊瑞還在看心電圖紙的視線漸漸停了下來。
他側過身看向紀清,問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紀清撇着嘴不知該如何形容,之後又繼續說道:“之前是他的猜測,他說如果自己猜錯了那就算了。可如果猜對了,他希望提個建議。”
“臭小子,賣什麼關子,快說!”
“他希望在做心彩超之前再做一次心電圖。”
“還要做心電圖?”
“他說這次心電圖做完,你就可以回科室早早下班。”
齊瑞眉頭一緊:“什麼意思?”
“他說這病人99%不歸你管。”紀清頓了頓,輕咳了兩聲,尷尬地笑着說道,“就算留下來恐怕也是看別人吃肉,連喝湯的份都沒有。”
齊瑞眉頭越鎖越緊,感覺這小子好像已經看透了結局,正在終點線上等着所有人。
他看着面前好幾張心電圖紙,實在想不出這時候還查心電圖有什麼意義?最多再看到一些抬得更高的st段而已,連病理性q波都沒有,完全就是在浪費紙啊。
還說心電圖能告訴我病人不歸我管,心臟的問題不歸我管歸誰管?
思維太跳脫,怎麼有點跟不上啊。
這會兒祁鏡已經換了一身便服,匆匆走進診療室。見齊瑞來了,連忙打了招呼:“齊老師你來收病人了?”
齊瑞放下病歷,又復勘了手裏那一疊心電圖,希望能找到祁鏡做心電圖的目的:“臭小子,你說要複查心電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出現了其他癥狀?”
祁鏡不禁暗自點頭。
主任就是主任,比起剛來醫院一年的紀清強太多。自己只是透漏出一些信息,齊瑞已經想到了重點。
“算有吧。”
祁鏡告知了之前查體時發現的問題,病人左側卧位會大大加重胸痛的情況,而且還有普通心梗所沒有的壓痛。
之前他還有些不明白,不敢輕易下判斷,準備先看造影的情況然後再做進一步打算。現在造影結束,結合這個情況,祁鏡覺得問題出在心腔內的幾率非常低。
心臟是個具有結實肌肉的空腔臟器,只有持續性的心外壓力才會產生這種情況。
“你意思是胸腔佔位?”
“這當然不可能,想壓迫心包進而再壓迫冠脈......”祁鏡笑着搖搖頭,
“先檢查吧,檢查完看結果。”
紀清還有些不明白,但齊瑞已經跟上了他的思路:“你意思是變換着身體卧位做心電圖?”
“對,就看左右卧位的st段會如何改變。”
“很有想法。”齊瑞似乎回到了當初學習診斷的年輕時代,莫名興奮了起來,“這種怪事我可從沒幹過,但有嘗試的必要。”
“如果真的和我想的一樣,那......”
“我知道,心臟之外的東西確實不歸我管,給我我也治不了。”齊瑞想到了自己的一位死對頭,“如果真的有問題,我來給胸外的熊主任打電話。”
何文遠自然是不喜歡左側卧位的,那種猶如刀割一樣的疼痛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三個人好說歹說,在齊瑞頭上按了各種頭銜,又是老專家又是診斷高手的,吹得好像他才是院長似的,病人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一通左側卧位的心電圖拉完,何文遠疼得直打哆嗦,額頭上佈滿了細細的冷汗。
當然他的付出沒有白費,結果已經明確了。
左側卧位相比平卧位,st段抬高尤為明顯,就和急性心梗時的加重期一模一樣。這種大旗飄揚的波形,任何一個學過診斷的醫學生都能立刻辨別出來。
之後三人又順便拉了一段右側卧位的心電圖。這次st段徹底降了下來,比起平卧位還要再低一些。
一切證據指向了心臟之外。
按祁鏡的思路,在心臟和心包膜之間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一定有一個橢圓形的器質性改變壓迫到了心肌和之上的冠狀動脈。
齊瑞親自撥通了胸外的主任辦公室電話:“熊主任,有空嗎?”
“呵,齊瑞,你這個大紅人還問我有空嗎?”
兩人在心梗病人上確實是死對頭,心內搶了多少病人只有胸外科的人才知道。平時迎面碰上,他們也是各走各的路,連招呼都懶得打。
但面對這個特殊病例,兩大主任只是交流了幾句就忘了這種“嫌隙”。
“這病人很有意思啊。”
熊勇馬上把病人收進了自己科室,安排了心臟ct,確認究竟心臟之外是個什麼東西。
如此奇特的病例,說它是塊肥美的東坡肉一點都不過分。
如今到嘴的肉飛了,齊瑞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就是心內科的弊端,雖然病人很多,但真的遇到嚴重器質性改變的時候,心內的辦法非常有限。
“兩位,心臟ct看不看?”
“不用了。”祁鏡拒絕了邀請,“我的任務已經基本完成,之後能想到的都是些心包疾病,我們可治不了。”
“臭小子,你該不會已經猜到結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