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柴禾垛里的東西
蔡大妮看着蔡軍盯着自己家的柴禾垛發獃,快步走過去,剛把目光挪過去,直接被嚇得叫了起來,蹲在地上。
“大妮。”
蔡軍趕緊跑過來,抱着大妮的肩膀安撫着。
“沒事沒事,這就是一個牛的骨頭,沒事兒。”
蔡軍雖然是嘴上這麼說,可是看着牛骷髏頭,心裏也是暗暗的發怵,心裏開始疑惑,怎麼自己家柴禾垛里會有這個東西呢。
大妮慢慢的不害怕,站起來跟着蔡軍走過去。
蔡軍拿着一根柴禾,捅了捅那個牛骷髏頭,沒想到它還挺重,一動都沒動一下。
怎麼回事,不能這麼重啊,戳不動呢。
蔡軍心裏暗暗的合計,又加大了受傷的力氣,還是不動。
“大妮,你在外面等着別動。”
蔡軍把手裏的柴禾扔到一邊,挽起袖子朝着牛骷髏頭那邊走去,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蔡軍,你慢點。”
身後的蔡大妮滿臉擔心的看着他,緊張的也跟着他慢慢的低下身子,屏住呼吸。
蔡軍此時內心狂跳,額頭上也有汗珠流下來,他搓了搓手,看着這個牛骷髏頭,一咬牙一閉眼,彎着腰就去抱。
本以為能抱起來,沒想到差點讓它給拽個趔趄翻過去,蔡軍撓了撓頭,好奇的盯着這個牛骷髏頭,才發現裏面有一堆石頭,大小形狀都不一樣。
誰這麼無聊,往人家柴禾垛放這東西還放石頭壓着啊。
蔡軍暗暗的罵了一句,接着蹲下身子,用着更大的力氣,咬着牙就把牛骷髏頭抱起來,費勁的朝着柴禾垛外面挪着步子。
“慢點,慢點……”
蔡大妮攥着拳頭,跟着蔡軍暗暗的使勁。
眼看着就要抱出來了,腳下不注意絆到了柴禾,一下子重心不穩撲了出去,牛骷髏頭也脫了手飛出去。
蔡軍被蔡大妮扶住才沒有摔在地上,可是牛骷髏頭就沒這麼幸運,遠遠的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外面也都裂開,裏面的石頭散落一地。
“快把這兒收拾了,真不知道誰這麼吃飽了撐的,把這東西扔到我家柴禾堆里。”
說著蔡軍抬腿踢了一腳,牛骷髏頭直接就飛到對面牆上,撞的更碎,要不是蔡大妮用手撿石頭,他也準備踢幾腳。
“這個石頭真好看,五顏六色的。”
蔡軍抱着一堆石頭,扔在手心看起來,邊看邊笑。
蔡軍被吸引過去,本來就是單純很好奇,蹲下去仔細一看,真的是一些很好看的石頭,就像是花玻璃一樣,好看極了。
“喜歡就拿回家。”
看着蔡大妮這麼喜歡,蔡軍就找個袋子,把石頭都裝起來,拎到蔡大妮家的門洞裏,兩個人繼續抱柴禾燒炕。
晚上老耿家還有事兒,蔡保滿和陳蓮花回來一趟,就是又急匆匆的出去,蔡軍和蔡大妮兩個人就找個大盆,把裏面裝滿水,接着就是把袋子裏的石頭倒了進去。
“去找個刷子來,我們把這些石頭刷乾淨,給他放在玻璃瓶子裏。”
蔡軍一手拿一個石頭,雖然顏色好看,可就是上面泥沙太厚,得清理一下,不然放在瓶里不好看。
蔡大妮跑出去,拿着鞋刷就跑了進來,看着蔡軍滿臉認真的刷着,她也跟着收手,蔡軍刷完第一遍的,她都拿起來,洗第二遍。
兩個人折騰了一個小時,才把這些石頭全都洗乾淨,粘着泥土的時候都是顏色姣好,這洗完更是晶瑩剔透,放在玻璃瓶里,就像是七彩雲朵一樣。
“哇,真好看。”
蔡大妮摸着瓶子,眼睛看着裏面的石頭,愛不釋手的。
“放在你的屋子裏,等到明天白天,我陪你去山上摘山花,放在瓶子裏,會更好看的。”
“真的嘛?”
蔡軍點點頭,轉身開始收拾地上的泥水盆,蔡大妮興奮的跑過來,一下子沒收住力氣,直接給蔡軍撞到泥水盆里,裏面深深的一層泥,正好糊到蔡軍的臉上,嘴裏。
“噗……”
蔡軍掙扎着起來,趕緊朝着外面跑,舀着一口涼水就開始漱口,旁邊蔡大妮笑得是前仰後合的。
蔡軍覺得嘴裏沒有泥沙了,轉過身看着蔡大妮,白了他一眼。
“對不起,我剛才是太興奮了,一時間沒控制住,也沒想到你能趴進去,快找件衣服換上,別感冒了,你這身子還虛弱呢。”
站在門口風不大,可是這渾身濕透,一點風都是徹骨的涼,蔡軍也沒多耽擱,回到自己屋裏換了乾衣服出來,繼續收拾着水盆,還特地警告一番蔡大妮別亂來。
蔡大妮朝着蔡軍吐了吐舌頭,抱着瓶子就回了屋裏,找了個很好看的小花布打了個蝴蝶結,小心翼翼的放在作業本旁邊,看着上面有滴水,輕輕的擦下去,笑得合不攏嘴。
“大妮,出來吃飯。”
聽着蔡軍叫自己,蔡大妮還戀戀不捨的看着瓶子走出去。
“以後那就是你的了,誰也不會動,看看你那樣子,誰跟你搶似的。”
蔡大妮不服氣,嘟着嘴瞪了一眼程小東,但也沒說什麼,安安穩穩的吃飯。
兩個人寫作業到十一點多,才聽見關大門的聲音,心想着是蔡保滿和陳蓮花回來了,就趕緊拿着油燈出去迎。
“吃過飯了沒?”
陳蓮花一臉疲憊的看着他們兩個,見到兩個人點頭,陳蓮花也沒多說,洗了洗臉直接就躺在炕上睡下了,看樣子是累了。
蔡大妮抱着瓶子跑過來,看到陳蓮花睡下,一臉失望的回去。
蔡保滿看到自家閨女手裏的瓶子,走過來連着蔡大妮一起抱起來,看着她懷裏的瓶子誇着好看,逗的蔡大妮連連發笑。
蔡軍每次看到他們這樣,心裏就不是滋味,一個人回房間,偷偷的哭,他知道他們不是有意的,是自己太過想念爸爸媽媽,看到這樣的場面,難免觸景生情。
也不知道你們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吃不吃的飽。
蔡軍看着自己家的院子,心裏惦記着爸媽,他在這邊被照顧的很好,不用惦記。
村裏有死不隔月的說法,老耿頭死在29號,這個月又沒有31號,沒辦法停三天在家裏,第二天一早就是出殯的日子。
蔡軍和蔡大妮都被叫起來,這是致富村的風俗,凡是出殯,十歲以上的都要參加,以表達對本村死者最後的相送。
走在人群中間,手裏拿着香,蔡軍精神恍惚,鼓樂聲,哭泣聲,車馬牛人,一幕幕就和父母出殯當天一樣,一瞬間整個人彷彿又回到那個時候。
蔡大妮看着蔡軍臉色不對,用手肘碰了碰他,蔡軍側過臉看着蔡大妮擔心的眼神,不由得笑了笑,做了個他沒事的表情。
“向西走,莫回頭,登天梯,上天堂。”
村長中氣十足的喊着,這是焚燒車馬牛人的最後一步,燒完就直接可以埋土了。
歷歷在目,彷彿這個棺材裏躺着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好幾次蔡軍都想哭出來跪在棺材面前。
忙活了半個小時,終於出現了墳包,蔡軍混亂的心思也算是穩下來。
蔡保滿走過來,摸了摸程小東的頭,知道他心情不好,蹲下來看着程小東淺笑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他豎著大拇指。
“伯伯,我沒事,人死不能復生的,我知道,我會照顧自己不讓他們擔心。”
蔡軍明白蔡建國的意思,衝著他豎起大拇指,目光瞥了一眼不遠處新墳,走過去抓着一捧土添了添。
“爸,媽,耿爺爺來和你們做伴了,不知道你們在那邊好不好,我很好,伯伯和大娘盡心儘力的照顧我,別擔心我。”
簡單的說兩句,蔡軍心裏的壓抑感突然間少了很多,衝著父母的墳墓笑了笑,跟着蔡保滿回家去。
蔡大妮回到家裏,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着那個玻璃瓶還在,長舒一口氣,抱着瓶子在那裏美滋滋的轉個圈。
“出事兒了!”
蔡保滿在菜園子裏開始澆菜,就聽到陳蓮花在大門外嗷的一聲喊着,蔡軍聽到,也跑了出去。
看着蔡建國跑出去,蔡軍和蔡大妮也跟着出去看熱鬧。
“這不是會計大哥嘛,怎麼躺在這裏了?”
蔡保滿看到蔡軍家門口的劉會計,趕緊跑過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躺在這兒的,一時間不好亂動。
“我剛才出來拿柴禾,就看着東子家門口躺着一個人,湊近一看,是會計大哥,面色痛苦的捂着胸口,回去叫你出來,他就暈過去了。”
陳蓮花站在旁邊,也是干著急,不知道出啥事兒。
“看這身衣服,應該是剛從北山坡回來,怎麼不回家,會倒在這兒呢,他家也不住這裏啊。”
蔡保滿看着劉會計身上一身黑衣服,開始猜測着,讓陳蓮花拿來個扇子,替他扇風遮涼,自己去鄰村找張老。
再回來的時候,聽到信兒的村長也剛好過來,張老看都沒看村長一眼,就直接朝着劉會計那邊走過去。
“急火攻心厥過去了,沒啥事,給他挪到涼快點的地方,用涼水擦擦臉,沒一會兒就好了。”
張老四處看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蔡保滿身上。
“就近吧,抬到東子家門口的棚子那兒,找個東西墊在身子下。”
張老站起來,看着蔡保滿和陳蓮花他們開始搭手,自己留了一粒葯就走了。
大家都知道,蔡軍爸媽的死,張老心裏有愧疚,一直不敢進他家的院子,更不敢多和蔡軍說話,所以大家看着他的背影,也沒多挽留。
“咳咳咳……”
吃了葯二十分鐘左右,劉會計睜開眼睛,看着蔡保滿和陳蓮花,眉頭皺了皺,突然間坐起來,號啕大哭。
旁邊的村長看着劉會計這瘋魔的樣子,趕緊過去,看着他問着怎麼回事兒。
劉會計看着村長淡定三秒,哭的更是慘烈,這哭聲,就算是老耿頭過世,都沒聽到這麼慘烈的哭聲,說不好聽的形容,就像死了親爹一樣。
“怎麼了啊,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作為村幹部,這樣發瘋成何體統!”
村長勸了幾句沒有用,直接站起來,指着劉會計就開始吼罵起來。
不管是別人怎麼問,不管村長怎麼罵,這劉會計就好像是聽不見一樣,依舊拍着地痛哭不已。
蔡軍和蔡大妮站在門口,看着劉會計,兩個人對視一眼,蔡大妮走到蔡軍的身邊,趴在他的肩膀上輕聲的說一句:“這麼大的人,還哭成這樣,真丟人。”
蔡軍卻不是這麼想的,他看着劉會計,心想着肯定是出什麼事了,爸爸跟他說過,就算是大人,遇到自己承受不住的大事,也會哭,這劉會計現在不就是這個樣子嘛。
劉會計起身,走到門口,盯着蔡軍家的柴禾垛,一下子鑽了進去,就像是瘋了一樣,開始把整捆的柴禾往下拽。
“唉,你這是幹什麼啊,你別發瘋拽柴禾啊,你看看這一地哪都是。”
村長走進去,一把拉着劉會計,不料被劉會計一把甩到一邊。
蔡軍看着他翻柴禾垛的樣子,像極了自己丟東西瘋狂找柜子的時候,突然間明白什麼,腦子裏閃過那個骷髏頭和石頭。
“劉叔,我家柴禾垛里什麼都沒有,你就算翻過來,也找不到任何東西的。”
蔡軍的這句話,讓劉會計停下來,猛地朝着蔡軍這邊轉頭,目光兇狠異常,嚇得蔡軍縮了縮脖子,直接躲在蔡保滿的身後。
“一定是你,是不是,一定是你!”
劉會計朝着蔡軍就撲了過來,還好有村長還蔡保滿,劉會計被按在地上,不停的掙扎。
“跟孩子發什麼瘋,軍子才好,你可別再給嚇出好歹來。”
村長把劉會計按在地上,用右腿的膝蓋頂住他的身體。
“劉東,我警告你啊,這是我家蔡軍門口,你要是敢亂來,你看我不揍你!”
陳蓮花把蔡軍護在身後,指着劉會計咬牙切齒的說著,雖然平日裏關係都不差,可是看着他現在紅着眼睛沖向蔡軍的時候,蔡保滿火氣直接到胸口,也不顧得那麼多了。
劉會計在地上不停的掙扎着,陳蓮花也從院子裏拿出來一根木頭看着劉會計,兩隻手緊緊的捏着木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