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變了
小北是不驚喜了。
凌霄看見,凌留硯眼中露出的也沒有什麼驚喜。
小北一副不願意看見凌留硯的樣子。
凌留硯也一副就算見到了小北,也沒高興到哪兒去的樣子。
甚至,凌留硯眼底更多了一層疑慮。
“所以,小北是昨天半夜回來的?”
.
凌霄用力點頭,“對啊!”
凌留硯目光又掃過整個閣樓。
“……是你帶小北來閣樓的?”
凌霄想了想,還是決定搖頭,然後指了指天窗。
“沒有,是它從這兒回來的。”
她努力地笑,“這就是心靈感應!所以我來閣樓想念它,真是來對了!”
凌留硯眯起眼來,抬頭望向閣樓天窗。
“小北從屋頂回來?”
凌霄聳肩,“對啊。凌大哥,你別忘了,他是貓啊!”
“再說這是老屋,一共就這麼三層;不是現代的高樓大廈啊。”
凌留硯搖頭,“我沒質疑它的攀爬能力。我只是覺得,嗯,好巧。”
“真是,太巧了。”
凌霄覺得嘴巴里有點干。
不知道該怎麼跟凌留硯解釋了。
他才聰明,她的那些小把戲,從小到大在他眼前就沒好使過幾回。
於是她還是決定就不解釋了。
她將小北夾在胳肢窩底下,打了個呵欠,“凌大哥我還有點困,先下樓去補覺了。”
落荒而逃雖然沒那麼帥,可是有時候,它偏偏是最好用的法子。
.
回到一樓,她鑽進被窩裏,將小北給摜在枕頭邊兒上。
她將被子拉到下巴頦,盯着小北,“……你個惹事兒精。以後再隨便失蹤,我就把你尾巴打個結,吊到窗框上!”
小北也不知道是不在乎,還是不愛聽,反正大眼皮一耷拉,對她的威脅一點反應都沒有。
凌霄嘆口氣轉過身去。
畢竟是天亮了才睡覺,這時候還是有點睏的。
可是卻睡不着。
是因為天已經亮了,生物鐘使然吧?
她怔怔望着窗帘。
——她知道,其實好像不是的。
她的眼眶周圍,彷彿還留着星回指尖的溫度。
他的手指修長,指尖微涼,罩在她眼眶周圍,剛好能讓她眼周血流放緩,讓她整個人都寧靜下來。
而當年,她發燒生病的時候,北辰也曾經這樣地照顧過她。
當年,她偷偷睜開眼,隔着北辰手指之間的縫隙,恰好看得見滿天星河。
心下愀然一痛。
她輕輕閉上了眼。
.
她知道她又墜入了夢境。
下雪了。
鵝毛一樣的雪片子傾天而下,老屋彷彿天然披了一床鵝毛被。
她坐在長桌前,吸溜着鼻子,為難地捧着外婆煮好的薑湯。
她感冒了,都是前個晚上出去找那個負氣出走的死孩子鬧的。
——她也真是磕了,她身邊的壞脾氣的傢伙,怎麼個個兒都愛離家出走呢?
結果那個只穿着襯衫,頭髮還滴着水的死孩子,跑出去半個晚上,回來什麼事兒都沒有;她卻着涼了。
外婆煮了薑湯,讓她把寒氣發出來。
可是她最討厭姜了呀。
平時做菜那麼一點兒還勉強可以,眼前這可是一大碗。而且還是燒得滾燙的,那姜味就更是濃烈到刺鼻。
她現在還鼻塞着呢,可是一聞還都打鼻子,多吸一口都要吐出來。
更何況還要一口一口喝下去!
老天爺啊,收了她去吧。
她跟外婆推脫了好幾次,可是外婆這次卻不容她抵賴,非要她都喝完不可。
看她磨蹭,外婆便叫北辰盯着她。
她趁着外婆進廚房的當兒,狠狠瞪北辰一眼,“……你替我喝!”
.
原本以為北辰這死孩子好歹能良心發現,畢竟是他害得她感冒的嘛,所以他應該會就範。
可是她卻沒想到,北辰竟然在她面前堅定明確地拒絕了。
“不行,這是給你發寒用的。我沒着涼,所以用不着。”
她在桌子底下踹北辰的腳。
“你還有沒有點良心啊?我這是被誰害的?”
誰知北辰想了想卻說,“……你是被那個相框裏的人給害的。”
她真是氣結。
要不是顧忌着外婆和那些哥哥姐姐,她真想把一碗熱薑湯都扣到北辰腦袋上去。
這孩子,學壞了他,連這樣的話他都敢說出來了!
知道她惱了,他笑得長眉輕揚。
左右看看,然後壓低聲音對她說,“不過,我可以幫你去多偷幾塊冰糖。”
外婆為了保證她能發寒出來,所以這薑湯裏頭就只給她放了一小塊兒冰糖。
要是冰糖多放點兒,好歹還能壓一壓薑片的辛辣味兒。
凌霄想了想,”那……也行吧。你快去。“
北辰上當,真起身朝廚房去。
凌霄見他轉身,就也鳥悄兒起身,端着碗直接奔洗手間,將一碗薑湯都倒了!
開玩樂,她還真稀罕他給她偷幾塊冰糖?
她是想讓他這個監工脫崗好不好!
.
倒完了薑湯,她好整以暇坐在桌邊等他。
冰糖在廚房柜子裏,這時候外婆也在廚房呢。
她知道那小破孩兒原來乖巧實在,所以要讓他當著外婆的面兒偷拿東西或者撒謊,對他來說絕壁是個巨大的挑戰。
他果然也是磨蹭了大半天才回來。
本來想獻寶似的將冰糖展示給凌霄,結果一眼先看見她面前桌子上已經空了的湯碗。
大湯碗,裏面就剩下底下平鋪的黃澄澄的薑片。
他看她。
她得意地渾身都在扭動,“……我喝完啦。”
“冰糖你自己留着吸溜吧。我用不着了。”
她才不理會他一臉的錯愕,還有那已經伸出來的手,以及手裏的冰糖。
她自顧着端起空了的大湯碗來,興高采烈跑向廚房,跟外婆誇耀,“外婆,我喝完啦!我乖吧?”
外婆也有點驚訝,“……真的,都喝完了?”
凌霄放心地抹着嘴角。
她知道外婆也不是好騙的人,所以她在倒薑湯的時候,還特地在手上留了點兒,全都抹在嘴角了。這樣就算跟外婆面對面說話,外婆也能聞到她嘴巴周圍的姜味兒。
這就保證不會露餡兒了。
她便笑得滿臉的得意,“那當然啦!”
她扭頭指大廳,“您不是派了北辰盯着我嘛……他盯着我喝的呀。您不信的話,問他呀!”
然後她沖已經走到門外的北辰咬牙切齒無聲警告。
然後她看見那眉眼沉靜的少年,在窗外的漫天雪霧襯托之下,幽然抬頭,一雙烏沉沉的眼睛凝視着她。
“……是。我看着她喝的,她全都喝光了,一滴沒剩。”
.
凌霄看着他,都忍不住傻笑。
好的,她是威脅他來着,她也知道他不敢拆穿她。
不過……她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上道啊。
他比她期望的,表現得還要好!
好到,她都有點意外呢。
所以這一刻她顧不上高興,她滿腦子裏轉的是——這孩子吃錯藥了么?
外婆顯然十分相信北辰的為人,於是欣慰地含笑點頭,“霄霄啊最是個堅強的孩子,只是從小就不愛吃藥,一吃藥就跟要了她命似的。”
“打小兒剛會說話,就連跟貓貓們說話,都是威脅它們,‘不乖給你們喂葯’……今天可真棒。雖說薑湯不是藥片,可其實比藥片還難吃。”
外婆欣慰地輕撫凌霄鬢髮,“我的囡囡真是長大了啊。”
她眼圈兒有點紅,想了想還是說,“外婆,那晚上我就再喝一碗吧。這回多加點糖。”
外婆驚喜,“好……晚上我給你加槐花蜜!”
她打了個呵欠,揉揉鼻子,“外婆我困了,要去睡一會兒。”
她從北辰身邊走過去,沒看他。
.
結果她回到閣樓,翻過來調過去地睡不着。
是因為鼻子太堵了吧,怎麼躺着都喘不上來氣兒。
她開始有那麼一點點懷念之前在樓下對着一大碗熱薑湯的感覺。
不是那薑湯有什麼美味,而是薑湯里升起的熱氣,熱熱的蒸着她的鼻子,讓她的鼻子能舒服好些。
門上輕響。
她睜開眼,卻見北辰已經走到了床邊。
她嚇了一跳,“你怎麼進來的?”
北辰聳聳肩,“誰讓你自己沒鎖門?”
她不由得愣眉愣眼看他好幾眼。
他在她床邊坐下來,“怎麼了?”
床墊因為他坐過來,微微一矮。
凌霄趕緊反向退出去二尺遠。
“喂我說你這傢伙……你也該去跟外婆討一碗薑湯喝!”
他卻不慌不忙轉頭過來看她。
“為什麼呢?”
凌霄沖他狠狠翻了個白眼兒,“我覺着你昨晚上也一定着涼了,你現在還腦袋發燒呢!”
“你看看你現在……你平時會做這樣的事兒嗎?”
他雖然無理地直接闖入了她的生活,任憑她用盡了所有力氣去阻擋,卻終究還是沒攔住。
不過從他來海市,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在學校,他卻還是個懂規矩、守紀律的小孩兒啊!
要不然,外婆也不會那麼喜歡他,那麼維護他。
所以她對他其實也一點一點地接納了。
可是這小孩兒今晚上這是怎麼回事?
這不像是平常的他啊。
就他那直接推門走進來這事兒,他平常打死都不能幹吧?
更何況,還好意思直接走到她床邊來,沒得到她的允許,就大喇喇地坐下了!
她的天啊,她就算沒有其他女孩兒那麼裊裊婷婷,可是她好歹也是個女生哎。
他進一個女生的房間不用敲門,然後還敢直接坐到女生床邊來?
這要是換了她平常身康體健的時候,她非得活活打死他啊!
.
她攥緊被角,將自己蓋得紋絲不露。
“你到底幹嘛來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姐姐我還得養病呢!”
他靜靜看她,“……照顧你啊。”
“啊?”她就又嚇了一大跳,再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長眉輕輕挑起,“不是你說的么,如果你要是為了找我而凍感冒了,我就應該照顧你。”
凌霄轉了轉眼珠,想起來前個晚上在外頭街燈下,好像見了他回來之後,是說過這麼個類似的話。
不過那時候她也就是為了懟他,隨口那麼一說。
誰讓他還真當回事了?
她咬着牙瞪他,“我說你,是不是真吃錯藥了吧?”
“你也着涼了對不對?然後自己半夜爬起來找葯吃了,對不對?然後你也沒點燈,找到葯就那麼隨便一吃,然後就吃錯藥了……對不對?”
她都忍不住自己編起劇情來了。
他無聲笑開,眉眼皆揚。
“那幸好我找的不是耗子葯。”
她便嫌棄地撇嘴,“我們家沒耗子葯!我們家養這麼多貓呢,誰家這樣的還用買耗子葯的?!”
他就又笑。
夜色中看他大笑的樣子,就好像有一縷光從他身體裏緩緩亮起。
耀着了她的眼睛。
她便使勁眨了眨眼,“你趕緊走吧。我還要睡覺呢。你在這兒,影響我睡覺!”
他卻輕哼了一聲,“你要是能睡着,就早睡著了。剛才也不知道是誰翻過來調過去,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呆住。
“你,說啥?”
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他剛剛就在門外?
可是就算是他在門外,他隔着門呢,他也看不見啊。
他也當然更不可能趴窗戶——她這是閣樓,只有天窗,要是趴窗戶的話,除非是爬到屋頂上去,那可是60°的坡屋頂啊,他“死白的man”么?
他含笑輕哼,忽然伸手過來罩住她的眼睛。
“……快睡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
凌霄睜開眼。
半晌,盯着天花板出神。
她現在躺在一樓,外婆曾經的房間裏,可是眼前卻彷彿望着閣樓里的天窗。
奇妙地,凌大哥之前質疑小北是從天窗里回來的么,而她就又在夢裏重新夢到了她與北辰說到了天窗。
這也符合“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規律,只是,太巧了。
現在回想起來,她就是忽然想起,彷彿當年就是他跑出去之後,再回來,性子就有了變化。
原來沉靜懂事的少年,那個晚上之後開始變得有些淘氣。
或許在外人眼裏看不出來,可他在她面前,就是變了。
他會懟她,當她對他說不好聽的話的時候,他也會懟回來。
甚至,他都不肯再乖乖走在她身後,而是時常趁着周圍無人的時候,跑上來一把扯走她的書包……
儘管他是將她的書包掛在他的肩上,分走了她的重量。
可是,她卻覺得這是一種嚴重的挑釁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