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幻覺
飛天城因地處比較偏遠,現在開通的航線有限。
所以從飛天城回海市,沒有直達的航班,中間還要一趟火車。
好在現在都是高鐵了,不用費太多的時間。
但是即便如此,等凌霄回到老屋,也都是深夜了。
老屋一切未改,貓貓們原本凌霄是交給小豆和侯老闆幫忙照顧。
因為有侯老闆這樣的專業人士,所以貓貓們一切都安好無恙。
只是,少了小北。
凌霄環顧周遭,心情有點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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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此時的老屋裏少了的不只是小北這一隻貓。
凌霄目光掃過,也沒有看見小梨、小呆它們幾個。
可是她卻並沒有着急。
因為老屋裏的貓貓都是半散養的,所以貓貓們偶爾出去兩三天不回來也都是正常的。
況且小梨它們幾個都是特別聽話懂事的好貓,就算出去了,也不用找,該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的,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玩兒失蹤。
就小北不行。
牠一旦失蹤,就總好像再也回不來了似的,總給她心底留下濃重的陰影去。
凌留硯上樓把樓上的燈都打開,然後洗手進廚房。
“我先給你煮個面,你去洗把臉,很快就可以吃了。”
看他將衣袖挽到手肘,然後輕車熟路找到圍裙的模樣,就好像在這棟老屋裏做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再自然不過。
他畢竟是在這老屋裏生活過的人啊,所以他跟老屋莫名地契合。
當然這也來自於他心下對於老屋主動產生的認同感——他好像是真的將這裏當成家了。
凌霄越是明白這個,心下反倒越是不安。
她便趕忙說,“……凌大哥不用了!我不餓。”
“等過會兒如果我餓了的話,自己弄就行。”
凌留硯目光溫煦,“吃飽了才有力氣找貓不是?就算為了小北,你也要吃點兒。”
凌霄只好自己搶步上前,“那我自己來吧。”
“很晚了,凌大哥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凌留硯挑眉,“回去?”
“我今晚留下來陪你。”他指了指二樓,“反正有我的房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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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張了張嘴,趕忙說,“可是這邊沒什麼給你換洗的衣裳啊。明天你還得上班,你得換西裝、襯衫和皮鞋什麼的正裝啊。”
老屋重新修繕之後,凌留硯因為在監工期間也在房間裏住過幾天,所以也帶過來了毛巾牙刷什麼的。但是凌霄看過了,他的衣櫃裏只有睡衣和T恤之類的換洗衣物,卻因為地方有限,所以沒掛什麼正裝。
凌留硯卻無所謂地搖搖頭,“我明天陪你找小北,不上班。”
凌霄:“那公司如果有突發的事情,需要你親自定奪呢?”
凌留硯依舊雲淡風輕,“一般用網絡和電話就可以解決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非要我回公司當面處理不可的事,我讓司機回去取一套西裝來就是了。”
凌留硯沖凌霄眨眨眼,“其實我辦公室里也有兩套備用的西裝。只是沒備正裝襪子,我也完全可以穿運動襪暫且矇混過關。”
凌霄趕緊說,“還是不要了!凌大哥,我可從來沒見過你衣冠不整的時候。”
凌留硯輕笑,“胡說……我當年在老屋,你都看見過我只穿跨欄背心。”
凌霄不由得莞爾。
她小時候不知道男生的跨欄背心怎麼叫,她一律都給叫成弔帶兒,那次撞見凌留硯那麼短衣襟小打扮的,她還大驚小怪地喊,“凌大哥原來你也穿弔帶兒啊!”
老屋裏攏音,又是夏天,二樓的房間都開着門,所以就整個老屋裏的人都蜂擁出來圍觀凌學神穿弔帶兒的名場面。
結果……當然是烏龍啦,不過凌留硯還是被結結實實地樓上樓下立體圍觀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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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舊事,讓凌霄繃緊的心,稍微鬆弛下來些。
凌留硯掌心在她手肘上輕輕一托,“你就放心去洗臉換衣裳,面就交給我吧。我保證可以給你煮出你最愛吃的面來!”
凌霄實在拗不過,只好回房間換衣裳。
不多時就聽見凌留硯在外面叫,“小凌,吃飯了。”
凌霄輕輕閉上眼。
她想起當年外婆就是這樣,每當飯好了,就都會在一樓大廳里朝樓上喊,“霄霄啊,吃飯啦……”
那個年代家裏各個房間沒有分機,其實就算有分機的話,外婆也不會打,外婆更習慣這樣呼喚她。
凌留硯是謙謙君子,才不是這樣有事兒就嚷嚷的人。
他這樣,其實也是在模仿外婆啊。
他這是在努力,在給她重新營造回當年家裏的氣氛。
——他不僅僅將幾乎要頹敗的老屋重新買回來,修繕好了,更在努力將老屋裏的氣氛都一併幫她喚回來。
她說不感動,那心還是肉做的嗎?
她趕緊出來,先進廚房去幫着拿筷子什麼的,邊走邊扭身說,“謝謝大凌哥!”
“凌大哥”和“大凌哥”,字兒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次序不同,可是她卻也區分得明明白白,要分不同的情形來稱呼的。
凌留硯太明白其中的差別,所以當聽見這一聲“大凌哥”,他驀地站住,眼底騰起火焰。
只是凌霄已經走遠了,逕自進廚房去餐具,並未再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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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吃面的緣故,所以凌霄吃得很快。
吃完了便站起來,“我有點困了……待會兒你吃完了就扔在洗碗池裏就行,我明天早上起來刷。”
凌留硯點頭,“你先去休息吧。我還不困,反正也睡不着,待會兒我把碗刷了就行。”
“你安心睡你的。”
凌霄便也沒客氣,轉身回了房間。
可其實,她鑽進了被窩裏,也是睡不着的。
儘管這一路上汽車轉飛機,飛機又轉高鐵,她是真的被顛迷糊了……
可是,心卻終究還牽挂着小北的下落,所以儘管身子疲憊,可是交感神經卻還是興奮着的,無法沉入夢鄉。
這種明明累卻睡不着的耗神法兒,是最痛苦的。
她在被窩裏翻滾了能有一兩個小時,本以為就算能勉強迷迷糊糊也行。
可是誰知道,一兩個小時過去,她還是一點都沒辦法迷糊。
傾聽門外動靜,整棟老屋都沒有了聲音。
想來凌留硯也已經回自己房間去了。
凌霄披了件大毛衣,然後抱着個靠枕,鳥悄兒地出了門去。
儘管老屋已經安靜了下來,可是她一出門,還是迎面就撞上好幾雙幽幽的眼睛。
凌霄嘆口氣,這要是換了別人來,估計一開門就直接給嚇回去了。
這個鐘點兒了,整個老屋是都沉睡了,可是除了——貓貓們。
它們是越到晚上眼珠兒瞪得越圓。
不過好在這些貓貓都是養熟了的,懂得她的起居規律,所以晚上就算睡不着,它們也不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
甚至可能會晚上彼此追逐,它們也都仗着自己的小肉墊,並不發出聲來。
不像某個沒良心的傢伙,總上演半夜跳樓的戲碼。
一想到小北,凌霄心裏某個角落就又是悵然的疼。
其實,她現在多想看見牠就在眼前生龍活虎地上躥下跳啊。
就算因此而擾了她的清夢,也沒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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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站了一會兒,確定眼前連幻覺都沒有出現的機會了,她才抱着靠枕,繼續躡手躡腳往前走。
幸好現在是冬天,家居拖鞋都是軟底的,所以就算要走上木質樓梯去,她也能盡量不弄出動靜來。
她是朝着三樓去。
自從星回住進來后,她就住在一樓外婆的房間裏。而凌留硯的房間在二樓。所以她要想從一樓到三樓閣樓去,那中間必定要經過二樓。
不過幸好凌留硯的房間在走廊最裏面,所以她從樓梯走的話,應該也不至於被凌留硯聽見動靜。
不過……說真的,這時候的老屋真是有點過於安靜了啊。
別看她就是在老屋裏長大的,可是她還沒試過整個老屋裏就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啊……
她總覺得,這樣的情形下,人的耳朵會變得格外好使。
所以她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上樓梯尤其要加倍小心。
恨不能每次踏上一步樓梯都要停頓兩秒鐘,等木料完全適應了她的重力之後,再繼續下一步。
所以她這一路耗費了不少分鐘。
不過好在,斯夜漫長,心不安、神不寧,睡不着,正有大把的時光不知道該如何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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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地上到了二樓,她歪頭看走廊最裏面凌留硯的房間。
一切安全。
她便抬頭,高高看三樓的閣樓。
曾經是自己的房間,現在卻被星回佔據,所以現在每次要上去之前,她的心情還有點複雜,需要做一點心理建設。
她想她今晚想上三樓去,是為了小北。
因為她曾經都是在三樓自己的小天地里,拉着小北的小爪,說自己的那些心事的呀。
只有三樓自己的空間,才敢保證自己的話不被別人聽見,也才不怕被哥哥姐姐們看見她跟一隻貓傾吐心聲而笑話她啊。
所以在想念小北的時候,她的第一個直覺是要上三樓去。
可是……
她又有一點小小的矛盾。
因為她與小北共同的回憶地點,也不只是三樓一處啊。
老屋裏的貓兒們都住在一樓,所以對於小北來說,老屋裏的依戀之地應該是它睡覺的地方吧?所以其實她也許不用上三樓來,只在一樓擺剪刀什麼的就夠了。
所以她上三樓來,會不會還有別的小心思呢?
她就算能說服自己,小北若是看見了,會不會誤會呢?
——那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最是傲嬌高冷,她總是覺得它冷冷看她的樣兒,是能將她早就一眼看穿的。
所以……
如果它看見她上三樓來,再誤會她有別的心思的話,那它會不會就更不肯回來了啊?
兩種念頭彼此衝撞,凌霄左右為難,便遲疑在了樓梯口,抬一隻腳想上去,卻又放下來。
切,真別說,就在這動不動就鬧小脾氣的勁兒上,小北跟星回還真有點相像呢。
她想像着小北生氣的模樣,可是莫名地,星回的身影就也一同浮現起來。
也許是夜色太深,也許是她也是真的疲憊了,所以腦海里有點迷迷濛蒙的。
在這片迷濛里,一邊是小北高高站在碑亭之上,眼神孤傲的模樣;一邊又是星回站得筆直,兩手叉在褲袋,45°角側身瞥來的目光……
嘖,它和他竟然就那麼莫名其妙地彼此重疊起來了。
一個人,快190的身高;一隻貓,也就一尺多長。
原本兩個形體之間的重合面積只有那麼一小塊兒,小到眼睛絕不會產生錯覺的地步,可是她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就是覺着兩個形體彼此重疊的面積越來越大。
甚至,有一點要融為一體的意思了。
她抬手,猛地拍一下自己額角。
她這是睏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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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自殘”什麼的還真是挺好使的,自己實打實一巴掌下來,主神歸位,的確清醒了不少。
基本達到了一巴掌把星回拍飛的效果。
她暫時腦海里就只剩下小北了。
現在小北比星回重要,毋庸置疑。
她才不該莫名其妙總想起他來,擾亂了她對小北的心。
心思澄明起來,她便再不猶豫,堅定抬腳上樓。
——就算現在三樓是他住着,可他是後來者好不?
她跟小北的過往,不受他影響。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她終於上了三樓,打開了閣樓的門——
卻發現,她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又跟着回來了。
被她剛成功地一巴掌打飛的某人,竟然又出現了。
而且這一回都不僅僅是腦海里迷迷糊糊的念想,就連眼前都已經出現了幻覺。
她看見,星回和小北就一起都站在她面前!
一個那麼高,190;一個那麼矮,要是算豎直高度,就連一尺都沒了。
兩個形體之間那麼大的落差,可是卻那麼莫名河蟹地站在一起,形成一種——說不清算是什麼的奇妙完美感。
這畫面,真實到她以為她自己其實已經睡著了,又在做夢。
她都對自己沒辦法了,最近甭管做夢還是幻覺,都整得奇真無比。
她無奈,只好再用點力把自己打醒。
只不過這次可能一巴掌已經不管用,她便狠狠心,將懷裏的靠枕拎在手裏,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