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刺殺
等着李校尉一覺睡起,天上竟已見暮色,起身早已不見魚白三女的身影。
睡了一天,他腹中餓極,本能的往廚房而去,只見灶上早已做好了醬湯,切好面片,就等他往鍋中一煮就成。
“這是要將我當豬養了。”
李默笑着,生火煮麵,別看他如今家財近乎萬貫,但在某些方面,依舊秉承着當馬賊時摳摳索索的習慣。
吃完片湯,天色變得更黑,眼見禁夜要來,李校尉收拾行裝向著宮城而去。
……
……
三月中旬,長安城氣候早是變暖,穿着厚布衣裙的小麗質就曾和皇后商量過數次想要換上一身薄衫,只不過每次都被母親駁回。
今晚皇帝陛下又在立政殿就寢,先是和皇后與在立政殿居住的晉王、公主耍了一會兒,好生體驗了番天家不易有的天倫之樂,見着天色黑了,就在殿內池上花廳與皇后小憩。
立政殿池水佔地三畝,水深丈許,池面曲折迂迴,原先四周種着花叢綠樹無數,到了現在這個時節,本是百花爛漫,但在冬時皇後殿下犯病後,就有宮女太監們將之移除,隨即在春時移來了好些綠竹。
花廳周遭未有往常花香,只有池上清水送來的竹葉沙沙聲響,皇帝覺得此感妙哉,看向花廳外候着的王宦官說道:“給朕將廳內所有燈火點亮,再將下午門下省送來的摺子拿來。”
李世民性子洒脫,自秦王成了皇帝,還是沒有多少收斂,常常是意有所想,便會付諸行動。
太監宮女們的效率很快,片刻之後,廳內一應燈火點了起來,王宦官也端來了數十奏摺。
長孫皇後知曉陛下批閱奏章時喜靜,便如往常一般,靜靜坐在丈夫身邊,或是墨磨,或是遞取奏摺。
除了竹葉沙沙聲,花廳內再無別的動靜,聽着冷清,但有着柔色燈火下那對全天下最為尊貴的夫妻,看着卻覺得溫馨。
許久過後,正在翻看摺子的皇帝陛下臉上忽然怒容大作,一把將摺子扔在了花廳外的池水之中。
皇后見他怒得額上青筋凸現,起身走在他身後,伸出雙手在他太陽穴上按摩起來。
“陛下,奏章批閱得好好的,為何生氣?”
身邊有着皇后,皇帝的氣總是難以長久,長長呼出一口氣后,他抓住皇后那雙潔白的玉手,說道:“前些日子慕容伏允來信,說想迎娶我大唐一位公主給他兒子做妻,觀音婢你可曾聽過這件事情?”
皇后聞言,點頭笑了幾聲,說道:“陛下您忘了,來信那日您就在立政殿就寢,您還和奴說,您答應了慕容伏允,只是回信說除非他讓自己兒子前來長安城,否則做夢。”
“難道說他真敢讓自己兒子來長安城?”
“慕容伏允那等狗鼠輩,何來的膽子?前日他帶着一眾兵甲說著是去圍山打獵,結果卻將岷州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昨兒個一張書信就到了鴻臚寺,說土谷渾距我大唐遙遠,還是讓朕將公主嫁過去。”
皇帝說到此處,向著一側呸了一聲再道:“他是吃准了朕剛剛滅了頡利可汗,不好對他土谷渾用兵,在這挑釁呢!”
“此倒不至於讓朕生氣,慕容伏允那狗鼠輩就是秋後的螞蚱,他蹦躂不了幾天,讓朕生氣的是,戴胄竟勸朕將公主給那狗鼠輩送去,某定要將他這頂戶部尚書的帽子給摘了。”
見着皇帝越說越怒,皇后忙是說道:“土谷渾掌握着大唐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塞,且我大唐馬匹又多來自他土谷渾,戴胄掌管着戶部,許是近來因為土谷渾猖狂,以至商路不通,此事可以諒解,陛下切莫意氣用事”
李世民到底是一國之君,哪裏能夠不明白此間事宜,在後宮發發脾氣罷了,只是聽着皇后並沒有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佯怒道:“哪有觀音婢你這樣的妻子,每次都是自家丈夫受氣,你不幫着就算了,還幫外人說話。”
皇后也不答話,只是雙手放在了皇帝肩上揉捏起來。
然異變在此刻陡生。
花廳之後,連接着曲折迴廊,迴廊兩側灌木蔥綠,配着假山石亭無數,因皇帝前來立政殿,一隊儀仗護衛單個而分,把住了迴廊通往花廳的必經之路。
一位離着花廳十丈開外的玄甲護衛叫了一聲,捂着脖子跌倒在了廊外的灌木叢間。
他的叫聲極是高亢,但卻短促,就彷彿剛要縱聲吶喊,然後被人捂住口鼻,聲音戛然而止,聽着極是怪異。
而皇帝陛下今日晚間於花廳處理國政,花廳四周極靜,甚至於整個立政殿都沒有任何聲響發出,故這聲極短促的叫聲顯得透徹無比。
一眾護衛跟隨皇帝數年,自是明白這一聲音意味着什麼,離着倒地護衛最近的甲士當先反應過來,拔出橫刀大喊:“有刺……”
只是喊出半句,他的聲音也戛然止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五聲護衛甲士們的慘呼依次響起。
而此時,距離皇帝所在花廳五丈之間的所有護衛竟都已經倒地而亡。剩餘的三位護衛跑着聚在了花廳門口,拔刀向迴廊暗處警惕看去。
一眾太監宮女們此時心驚膽顫,只是他們很清楚一個道理,若今日皇帝皇後有任何閃失,他們必不可能存活,慌亂匆忙,但還是將四周露於外間的花廳堵了起來。
再看花廳內里,從未經歷過如此近距離刺殺的皇后被嚇得臉色蒼白,而她的身子,卻如同一位死士擋在了皇帝身前。
毫無疑問,若真有人臨了皇帝身前三尺,除非將她斬殺,否則必不可能觸到陛下衣袖。
皇帝神色不見慌亂,見着妻子在如此亂局之下心中還存着自己安危,心中感動,起身向著擋在身側的兩位宮女說道:“護好皇后,不然拿你們是問。”
說罷,他拔出腰間所配三尺天子劍,推開一眾六神無主的太監宮女,竟是出了花廳。
此刻,七道黑影順着迴廊衝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像是七支脫離勁弩的箭簇,絕對冷冽而專註。
三位守在花廳門口的護衛齊齊發出一陣厲喝,以期能夠引來外間護衛增援,隨後毫不猶豫地持刀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