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離家 第三十三章 人不可貌相
南竹三個趕忙上前,將沁雨扶起來,讓她靠在一棵樹上坐好。
很快可憐的姑娘就醒了,三人都以為她會哭出來,然而沒有。她只是獃獃地發愣,眼光直勾勾地盯着殘船。
嘴裏念叨着:“小紅,小綠,小藍”
南竹這才明白,為什麼沁雨在南山村能恢復的這麼快,原來一直到現在,這姑娘都活在自己的想像里。
先前的傷害是來自敵人,來自敵人的傷害容易癒合。
“那從現在開始,沁雨的事情大條了”南竹暗暗地想。
在沁雨的心中,方慕余不但不是敵人,甚至都不是別人。這種傷害,這個柔弱的姑娘扛得過去嗎?
……
情況比南竹預想地還要糟糕,沁雨回到南山村后連屋子都不肯進,蜷縮在牆角,雙手抱在胸前,既不說話,也不哭。
圓姑娘端來了飯食,沁雨看了一眼,不做任何錶示,不吃。
就這樣一直到天黑,其他人都睡了,南竹說什麼也不放心,乾脆拉了張竹席鋪在院子裏,躺在上面看星星,也陪着沁雨。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刀疤家的兩條狗都跑到了沁雨身邊趴下了。
今天一整天,沁雨看人的時候,眼睛裏都有一種恐懼,看到狗倒沒有,多少有點潔癖的她居然肯用手摸摸兩條髒兮兮的農家犬,最後乾脆把下巴枕在了狗背上。
最後,她就這麼靠在兩條狗的身上睡過去了。
南竹本就困的不行,一看到沁雨睡着,自己馬上也入睡了。
……
第二天的早餐,沁雨喝了一大碗稀飯,還吃下了一個拳頭大的饅頭。
這讓大家都很欣喜,也很意外,說起來,從沁雨得知噩耗到現在,不過六七個時辰,中間扣掉睡覺時間,其實也就兩三個時辰。
身體柔弱的女子,心理一定柔弱嗎?未必。
吃完早飯,沁雨找南竹說話,而且還要求找個沒人的地方單獨說,這讓圓姑娘多少有點警惕。
南竹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圓姑娘消停點。
自己和沁雨到了村外無人處。
沁雨一到地方,就向南竹跪下了,道:“奴家有一事相求相公,請相公答允”
南竹連忙來扶,可是沁雨說什麼也不起來,南竹又無法用強,只能問道:“沁雨姑娘有什麼事,請說吧”
沁雨道:“請相公先答應奴家”
南竹覺得這是胡鬧,事都沒說,怎麼答應。而且昨天這個女子對自己的稱呼還是‘公子’,今天怎麼改‘相公’啦?
他害怕起來,‘相公’?這個稱呼好可怕,‘相公’對應的難道是‘娘子’?
南竹為難道:“你也不說是什麼事,就讓我答應,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答應?”
沁雨道:“如果是讓相公不去害命的事呢?”
南竹一下子放心了。
他心想:“要我不去害人的命,我南竹什麼時候想害人命了。不管怎樣,不是想嫁給我就好,這樣的老婆娶回家,以後日子別過了”
南竹道:“如果是這樣,那我答應你了,答應啦,答應”
沁雨把頭磕了下去,說道:“請相公鄭重”
南竹也覺得自己太輕佻了,他說道:“好吧,我答應,答應了就一定做到”
沁雨聽聞此話,抬起頭來,說道:“南相公是大才,方少爺遠遠不如。沁雨想求南相公,將來制住方少爺的時候,饒他一命”
南竹說死也沒想到,沁雨要他不害的人是方慕余,他不理解。
“為什麼?沁雨姑娘,方慕余是怎麼對你的,你還不明白嗎?”
沁雨的臉上毫無表情,道:“奴家的命是方少爺救的,這個不提了。南相公已經答應奴家,請勿食言。”
南竹覺得好笑,自己以後應該不會和方慕余有什麼瓜葛了,這饒命一說,也不知從何而來,答應就答應吧。
他轉了話題,問沁雨道:“那你以後怎麼辦?”
沁雨的臉上好像出現了一點笑容,她說道:“我想在這裏生活下去,不知相公能不能幫我安排?”
南竹注意到,說道南山村的時候,沁雨的自稱就從原來的‘奴家’變成了‘我’。
他心裏想:“這南山村還真是個神奇地方哈”,嘴裏答:“一定儘力”
沁雨自言自語道:“這裏活得輕鬆”
最後,南竹給了老刀疤五十兩銀子,讓老刀疤收了沁雨做乾女兒。
老刀疤馬上樂呵呵地開始張羅這給沁雨說親,據說村裏有好些小夥子都已經留着口水看了幾天了,再過一兩年,南竹再來的時候,應該就能抱上沁雨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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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事情,有兩個人給南竹留下了深刻的影響,一個是黑虎衛的將軍樊無期,一個是沁雨,這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樊無期看上去高大威猛,剽悍英武,卻是個真正的慫貨,別說什麼風骨之類,就是普通人都有的一點倔強和任性他都沒有。
只要生命一受威脅,他馬上軟得像只毛毛蟲。
其實老鍾叔真敢殺他?未必,真未必。但他怕,他一怕,南竹和老鍾叔就肆無忌憚了,結果就是他把自己的上司、同僚賣個精光。
而沁雨正相反,南竹雖然不知道方慕余是怎麼騙沁雨的,但南竹相信,如果不是為了方慕余,沁雨死也不會走進劉文正的房間的。
南竹相信,如果死了能幫到方慕余,沁雨一定是直接去死了。
到後來知道是方慕余騙自己后,沁雨表現出來的迅速的恢復,也體現了這姑娘內心的堅強。
最令南竹驚異的是,沁雨到了最後還來求他將來放過方慕余,這是真正的強者才會有的寬容和寬恕,還有慈悲。
在這個姑娘像初春的竹筍一樣嬌嫩的身體裏,有着一個像幾十年的老竹節一樣堅忍不拔的精神和內心。
有句話這麼說來着:“人不可貌相”,真是對的。
在經過長時間的各種胡思亂想后,南竹的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問題:“要是我遇到這兩種情況,我會怎麼應對呢?”
他很快就放棄了對這個問題的探索,因為他知道,不到那個時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