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壤之別

天壤之別

“顧有枝、宮婉!為何當吾的面要走?”少女無情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殘忍,“你們以為自己能跑、得、掉嗎?”

惡毒的咬字重音,眼前的兩人讓她憤怒。即使百年後仍然不能釋懷,仇恨深深刻在心頭,連換了軀殼都不能減輕半分。

葉墨凡沒有回頭,已感到背後熾熱襲來,宮家老祖出手又快又狠。周圍植物被熱浪蒸得焦卷炭化,他們身後草木不存,俱成為一片冥土。

連沿途所經的宮府下人們,都被燒成了一具具焦屍,慘叫聲此起彼伏,這座百年前的宮府瞬間成了煉獄。

即使知道夢境中這些人皆是虛幻,宮爍身為當代家主,與這些百年前的人沒有任何交集,他依舊捏緊拳頭,指節咯咯作響。老祖宗,您真要毀了宮家嗎?

宮煥顏冷笑着,緊綴在他們身後不放。她一路腳踏焦土,血紅色的精緻繡鞋纖塵不染,臉色越發紅潤明艷。像一朵以血肉為食,吸飽了養分的彼岸花。

破空聲襲來,宮爍稍慢一步就被她襲擊。力道穿透宮爍的兩道護體光罩。鞭子狠狠抽在他背後,頓時添了道血印。

宮爍因為疼痛步子滯緩了,葉墨凡點睛畫作,在他們身後長出一道由青藤構成的牆壁,替他們暫阻隔敵人。

趁宮煥顏行動和視線受阻,葉墨凡拉着宮爍一路抄小道,專找刁鑽的視線死角。

他們可以不顧形象,但剛剛獲得新身體的宮煥顏,卻連繡鞋都不願沾灰。

“嘿!”宮爍笑了。葉墨凡對周圍建築的熟悉,比他這個家主還像宮家人。只是笑容牽動了背後的傷,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夢境中受的傷,跟現實中一樣痛,不帶打折的。

宮家老祖的鞭子上帶着火星,這一抽讓宮爍皮開肉綻,他看不到背後,卻隱約聞到有一股焦香。

痛,真的太痛了!

宮爍痛得抽搐,卻又想笑,因為整個事件發展的那麼可笑。老祖宗男女不分,把他認成宮婉,於是他跟葉墨凡,湊成對方眼裏的一對“狗男女”,現在正“私奔”呢。

如果就這麼死在老祖宗手裏,太憋屈了!

宮爍感覺身體都被劈成了兩半,冷汗從額頭往外溢。他停下,終於跑不動了。

“抱歉,拖累你了。”宮爍自嘲道。他太弱了,連老祖宗一擊都承受不了。

這一戰對他不利,火屬性斗圖師的畫作,老祖宗比他掌握得多,甚至他能施展的一些獨門畫作,本就是對方所創。攻擊原畫作者,必遭畫道反噬。

身為宮家人,學習老祖宗的看家本領,這時候卻成了阻礙。同屬性斗圖師的戰鬥,修為高的會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他對上老祖宗,無疑是以卵擊石,

“別說話!”葉墨凡點睛治療畫作,先給對方療傷。不忘在心神不斷呼喚着一個人。

【叔叔!】

【叔叔!】

【叔……】

“顧有枝!”這句不是葉墨凡喊的,而是追殺他們的宮煥顏,“別躲着不吭聲,吾知道你們在聽。拂逆本尊毫無用處,只會讓你們更加凄慘!”

“……”這前半句話好耳熟,這不就是我的表情包嗎?葉墨凡心道。他倒希望對方現在使出【開門,我知道你在家.gif】,攻擊他被畫道反噬,可惜宮家老祖光說不練,就會嘴上說說。

“顧有枝!”她一聲聲催魂奪命。

難道因為她,叔叔才不願現身?不,以他對顧有枝的了解,對方不可能為躲避宮煥顏,置自家後輩的身死於不顧。

但任憑他千呼萬喚,畫中仙就是不回應。

一定是陶風雲搗鬼。

宮爍在葉墨凡緊急治療下,傷口不那麼痛了。他緩過氣,立刻帶葉墨凡繼續奔跑,“雖然宮府很多建築發生變化,但有些至今未變。我知道有幾處暗道可以躲藏。”

他拉住葉墨凡的手領路,戴面具的年輕畫君卻阻止道:“你能知道的,宮家老祖豈會不知?”

“……”宮爍緘默。

“躲避無用,戰吧!”葉墨凡凌然道,“退縮只會讓躲在暗處的人看笑話。我們豈能讓他開心如願?”

葉墨凡這話是對宮爍說,也在試探陶風雲,看能炸出對方不?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搞事精,一定正在某處全程看熱鬧呢。

宮爍緊抿嘴唇,他想起幾個月前,陶風雲用愉悅的笑容看他浴火重生,場景和現在重疊在一起,讓他頓生眩暈感,也激起他不服輸的勁。

“葉墨凡,我有一個主意。我有《鳳凰涅槃》護身,就算老祖宗這回真殺了我,我也死不了。”宮爍提及了自己的保命手段。這種置於死地而後生的畫作,痛苦無比,限制很大,只對身具赤靈繪心的斗圖師有用,不然他會教給葉墨凡,“我死了還有命在,但是你……”

“你不必擔心,本君沒那麼容易出事。”葉墨凡道。

他雖沒有保命畫作,但他本命靈圖能自動預警,讓他及時避免很多危險。他還擁有五色點睛筆,不至於敗的太慘烈。既然宮爍能自保,如今唯一的擔心,也不再是問題了。

“果然是我連累你。”宮爍敏銳察覺到了這點。自己這麼年輕的畫家,放在哪裏都是天之驕子,人人羨慕的對象。可是在一位畫君以及畫尊戰鬥中,他脆弱到連餘波都能弄傷他。

“我們分開走。”宮爍下定決心做出犧牲,果斷道,“如果死一回能出去,我在現實中更能發揮作用。”他自覺壓低聲音說了下面的話:“老祖宗被困在黃粱一夢中,她現實中的身體無人看護,我,我會先試着喚醒她……”

【若不能喚醒呢?】一個聲音突然發問,是陶風雲。

【若不能喚醒她,你該何去何從?】對方咄咄逼人道。他果然不知道躲在哪裏看熱鬧。

“混蛋!”宮爍捂住自己的頭,低聲斥道。

葉墨凡看宮爍痛苦卻極力冷靜的神情,心頓時一沉。他想要減輕對方的痛苦,卻無從下手。

“我不會讓你死,葉墨凡。靈煙也不能出事。”宮爍艱難道,更像在說服自己下了某個重要決定。

宮爍的眼神重新堅定,不再被困擾,他放下了捂頭的雙手。

葉墨凡已經知道對方此刻做出什麼決定。弒血殺親,已經到非走這步不可的地步了嗎?

陶風雲,你真是個魔鬼,親手開啟了通往地獄的門。

宮爍迅速而果斷分配道:“總之,我們分開走!以她對宮婉的恨,她會對我先出手。就算她選了你,我也會讓她先對我出手。”

啪啪啪!掌聲響起。少女年輕嬌嗔的聲語在不遠處響起。

“好個情深義重,感人肺腑的亡命鴛鴦,可惜你們今天誰都走不了!”

葉墨凡和宮爍聞言一怔,神情頓時凝重了。

這……這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宮家老祖,但凡你早來一刻,聽到的都不是這些。

“老祖宗,我是宮爍!不是什麼宮婉,她已經死了!”宮爍試圖說服對方,讓對方相信他。

“賤人!”宮煥顏根本不聽解釋,一鞭子又帶着呼嘯聲甩過去,

這次直接衝著臉,她想要毀掉對面人的容貌。熱流襲面。不過這一鞭子最終沒有落在宮爍臉上,因為葉墨凡的護體光罩擋住了她。

不知是夢中返本歸元,還是受到宮煥顏築夢的干擾。葉墨凡周身的三層護體光罩,失去了屬性偽裝,不再墨雲繚繞,而是綠意翻騰,恢復了他青根繪心斗圖師的真實。

這讓宮煥顏更確認自己看到的人是顧有枝。而宮爍因為從未把葉墨凡和顧青舟聯想為同一個人,所以這麼明顯的破綻,他完全沒懷疑,只當做夢境中產生的變化。

“直至今日,你還要護着她?”宮煥顏逼問道。葉墨凡在她的夢中是顧有枝,對方所有的庇護行為,在她看來都罪無可贖!

“吾宮煥顏才是你的未婚妻!”

“從你殺死顧有枝的那一刻就不是了。”葉墨凡冰冷回道。

“去死!”宮煥顏暴怒,再次發起攻勢。這回她激活了《鳳舞九天》,從畫裏飛出神話中的巨型火鳳凰,鳴叫着展開烈翅,將他們所在的方圓幾里全都籠罩在火海中。

“啊——”周圍又傳來宮家僕人們痛苦的慘叫聲,這個夢太過真實。

葉墨凡全力以赴,從畫中乾坤取出五色點睛筆。不過這筆剛到手,就化成一縷濃墨從他手裏消失。整個空間在極短暫的時間內一陣動蕩,又徹底恢復平靜。

【不可……】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只說了兩個字。說話的人彷彿有顧忌,抑或是被什麼干擾了。

【叔叔!】葉墨凡再度聽到顧有枝的聲音,頓時心定了不少。聽叔叔的語氣,不像身處危險中。對方不讓他用五色點睛筆,必有原由,他就聽叔叔的,不再嘗試召喚,免得空間再生變故。

從陶風雲將他們困在這場夢中,自己躲在幕後消失不見,葉墨凡就在揣測對方目的。如今再次聽見叔叔出聲,似乎這兩人都在暗中監控着他與宮爍的一舉一動。

葉墨凡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在腦海里將對話分析了幾輪,實際上發生在眨眼之間。

當鳳凰的高溫灼到他們身上,葉墨凡已經一念點睛,激活了畫作——《高山流水》

陡峭懸崖憑空而起,瀑布飛流直下,周圍變為一片汪洋。

以水克火,效果立竿見影。

“好一個《高山流水》!”宮煥顏無情道,“你們是知音,吾又是什麼?”

她鑽牛角尖了。明明認出這是顧青舟不久前,以抱石皴新技法名揚天下的畫作,不該出現在她所築的百年舊夢中,可她卻對這些證據視而不見,認定眼前的人就是顧有枝。

或許在她潛意識中,顧有枝沒有死。在畫作沒被人奪走前,她時常召出成為畫中仙的顧有枝。他從未離開過她。

“顧有枝,勿要負隅頑抗!畫君和畫尊的差距,就是汝與吾之間實力的天壤之別!”宮煥顏一步步前行,朝對方走去。她繡鞋所踏之處,汪洋都被蒸成龜裂的大地。

她連畫尊掌握的“畫蛇添足”技能都沒用,硬靠修為的不對等,殺出一條幹裂的路。

但她的自負,也讓她付出了代價。所謂一代版本一代神。新畫技剛誕生的時候都被畫道眷顧,硬碰硬消耗了她不少修為。

“哼!新畫技,這樣的奇招你又能掌握多少?”宮煥顏質問道,“用顧家小輩的畫作羞辱吾,你該死,你顧家人都該死!”

“該死的人是你!”葉墨凡回敬道。他見對方說話時不斷喘息,嘴角勾起冷笑。或許畫尊和畫君之間是天壤之別,但他是一位即將踏入畫尊領域的巔峰畫君,每一步都走得穩健紮實。而對方卻德不配位,畫尊之位來歷不正,跟真正的畫尊仍然存在巨大的差距。

“新畫技,本君還有!”葉墨凡再次一念點睛,這回激活了一幅從未公開過的畫作。

“此畫,吾命名為《大鬧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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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圖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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