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水凰囚牢
一時間地動山搖碎石如雨,二叔抬眸四望,凝眉不展:“這地方看樣子會塌呀!不可久留。”
“塌?不至於吧?”
胡珊珊不覺得會有多嚴重,看了一眼墓台下的泉眼,水波滾滾,青銅柳樹搖曳擺晃,整個墓室都回蕩着清脆的青銅鐘聲。
而就在胡珊珊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忽然的,一個龐然大物嘭咚一聲砸了下來,直接把頂層的青銅香爐砸沒了。
一時間塵土飛揚亂石交磐,胡澈心痛的直跺腳:“誒呦!那可是青銅寶貝,得值多少錢呀,就這麼砸扁了?”
胡珊珊這才感到后怕,乾澀的咽了咽喉嚨,
“你就慶幸吧,這麼大一塊石頭砸下來,要是偏一點砸在我們身上,我們都得成肉泥。”
看到那麼大一塊青銅香爐就這麼砸沒了,眾人唏噓,也知道事態嚴峻,不是閑談扯皮的時候了。
蔡生接好繩索,率先一步滑了下去,落地后做出一個雙臂托起的動作:“老闆,你有傷,我接你……”
蔡生誠心是否不得而知,但是二叔卻心存介懷,愣了一下,臉皮抽動:“額……小蔡呀,我沒事的,你先走,走開走開,”
見二叔決然擺手,蔡生眉節微凝,眼神之中涌動着絲絲悲涼,往後推開了一個步子。
忽地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吟,驚天動地。
如果你在野生動物園聽過老胡的吼叫,一定可以體會到此時的震撼,有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警攝,讓人心頭猛顫。
眾人相序的下到第二層的墓台,這時候再看腳下,返涌的水面已經覆蓋了整個底層,水面上飄蕩着無數骸骨,青銅柳樹也被水位淹沒去一半,抬頭望去只剩下芊綿樹冠,只有那叮噹搖曳的青銅編鐘作着垂死掙扎。
見狀,二叔呼吸變得急促,看一眼搖搖欲墜的蒼穹,狠了很眼神:“下水~!”
這個墓殿是完全封閉的,只有水下的泉眼可以通達四方。
畢竟這是在地下暗河,又是水系交錯的交匯網,只要有相當精鍊的水性,就不怕被困死。
但是現在唯一的問題是,無論是二叔還是張帥帥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胡澈還背着一個不省人事的小女孩,這樣的老弱病殘真的可以游出去嗎?
亂石如雨,二叔作為隊伍的最高領導人,肯定是要在這件事情上做個決策的,當機立斷,咬住手電筒撲身下水。
見此,眾人也只能響應。
而就在胡珊珊本能的抗拒中,無意回頭,就看到了鍾離國君的圓木棺材處,穢王的屍骨正杵着青銅寶劍手持玉璽的坐了起來。
穢王坐在棺船中歪着腦袋,空洞的眼輪中黑洞洞的,似是帶着某種嘲笑一瞬不瞬的盯着眾人。
胡珊珊心頭一驚,心想這鐘離國君什麼時候又把青銅寶劍給撿回去了?
眼前逃命要緊,胡珊珊對這駭人的一幕心生忌憚,忙的避開目光,準備下水。
這個時候胡澈和張帥帥也已經相序的跳進了水裏,他們沒有手電筒,必須跟緊二叔游。
而蔡生還在等待胡珊珊,他雖然知道大家對自己心有戒備,但是作為二叔的忠實夥計,責任感還是有的,此時看向胡珊珊催促道:“小姐,該走了。”
二叔膝下無子,夥計們都在傳言胡珊珊可能會接盤二叔百年後的衣缽,所以習慣性的尊稱一聲大小姐。
胡珊珊點了點頭,但正要縱身,忽然的,她看到一隻白骨手臂一把攥住了蔡生的小腿肚。
二層的墓壁上訂着好幾個黑鮫人的乾屍,這些鮫人被穢王叫做無足美人。所以她們都沒有腿骨,身下部位是如同魚鰭一樣的尾擺骨,
此時所有的無足美人都躁動起來,掙扎着從牆壁上把自己拽出來,其中一隻還攥住了蔡生的腿,
胡珊珊看到無足美人趴在地上,乾枯的手骨一把攥住了蔡生,昂起頭,乾癟的嘴骨動了動,
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她那神情與舉動,胡珊珊似乎可以在她那一張一合的口型中看到四個字:“帶我回家……”
蔡生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是剛要拔腿,他的神情又一下子恍惚起來,看着趴在地上昂起臉來的骨骸,手指顫抖,眼角益出了淚花。
胡珊珊忽然想到蔡生腦海里有殘存的黑鮫人記憶,他一定是想起了什麼,對眼前有了共情。
而胡珊珊也知道,這是不該屬於蔡生的記憶和感情,以他現在的能力也拯救不了凄慘在這裏幾千年了的悲劇。
所以胡珊珊有必要提醒,言道:“蔡生,你幫不了她們的,也不該幫,這樣你會失去自己。”
蔡生一怔,想到先前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下意識的抽回了手。
但是無足美人卻似乎聽到胡珊珊的多嘴,驀地轉向她,齜牙咧嘴,
然後魚尾一甩地面,蹦躍而起,朝着胡珊珊的方位離弦箭矢般彈射而來。
只是電光火石的轉瞬之間,胡珊珊知道,如果被這東西強吻可能會被寄宿主體,那時候自己就不在是自己了,如同之前的蔡生。
想到這關鍵的一切,胡珊珊心下懊惱,幹嘛要多嘴呢。
而眼前再想這些已經來不及了,除了彈躍而來的黑鮫人,此時還有着更多的無足美人從墓壁上拔出自己,奔赴仇敵般湧向胡珊珊。
蔡生有心救援,可也是不趕趟的,下意識想要阻止卻也只是蹣跚一步栽進了水裏。
一時間危機四伏,胡珊珊哭的心都有了,但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的,耳根後面發出一聲清晰的女子聲音:“嗯?”
伴隨着這個聲音,忽然的,胡珊珊發現自己竟然不能動彈了,身體僵硬,然後她就看到自己的臂膀不受控制的迎面一揮,紅光一閃,一把梳子出現在她的手上,對着來臨的黑鮫人刷的一聲颳了過去。
黑鮫人屍骸頓時的分崩離析,散落成了一堆零碎的白骨。
胡珊珊自己把自己嚇壞了,但只是這一瞬,似乎不到一秒鐘,身體重新恢復自如,
攤開空空如也的手掌,剛才那枚紅丹丹的梳子並不存在!但是看向黑鮫人掉落的骷髏時,那白骨臉上赫然的有一道齊刷刷的梳齒划痕,
胡珊珊大驚失色,但是眼前不是思考和發獃的時候,看到更多拔出自己、甩着尾鰭奔涌而來的無足美人,又看一眼圓木棺材中斜着腦袋陰惻惻的看來的鐘離國君、再以及紛紛砸下的亂世碎削,
胡珊珊絲毫的不敢懈怠,顧不上好好的吸一口氣,一把捂住口鼻躥進水裏。
若非情況緊急,又是非此不可,胡珊珊才不願意往這個飄滿骨骸的亂燉湯里跳。
而從二叔跳下水到胡珊珊跟來,雖然發生了一波駭人聽聞的變故,可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此時落去水中,就看到蔡生還在驚慌失措的撲騰,可能嗆了幾口水,穩下陣腳才發現胡珊珊,顧不得上去換氣,咬着手電筒招了招手,示意一個方向遊了過去。
先是找到先前的泉眼,在錯綜複雜的水系交通中穿梭遊走,可能是有了先前的兩次經驗,這一回胡珊珊明顯的自若從容很多,游泳的姿態也相對的專業起來,
暗河內的水流湍急,只要找對的方向,基本不需要怎麼遊動,水流就會把你往前帶。
而這種未知的水域也是很危險的,沒人知道激流會把你捲去何方,又很難預料暗河的管長有多深,實打實的靠運氣活命。
胡珊珊緊緊的跟着蔡生,而前者也是緊緊的跟着二叔等人,這裏馬虎不得,一個失誤都有可能發生不可逆的意外。
好在二叔運氣不錯,選定的這條暗流管道並不長,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向上穿行的豎井。
二叔停頓下來觀察一番,見眾人也在這時相聚起來,便一指上方,示意大家游上去。
也在此時胡珊珊憋的氣快到了極限,見頭上有豎井,想也不想的往上鑽,心臟因為缺氧急的撲撲跳。
嘩啦一聲衝出水面,暢快淋漓的呼吸新鮮口氣,
但是很快胡珊珊就發現這裏的空氣並不新鮮,又或者說並不純凈。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嗆人的酸味,像是硫磺的味道,跟過年放了鞭炮后的街道差不多,
緊接着,胡珊珊又發現哪裏不對,舒展臂膀間看到水面咕嚕咕嚕的冒出兩個水泡,而水面上蒸汽騰騰,煙霧瀰漫。
這時胡珊珊才明白是哪裏不對勁了,這裏一點都不冷。
自從來到暗河世界,基本上就是跟寒冷掛鈎了,無處不在的寒冷都快讓人凍出抗體了。
但是這個地方很不一樣,空氣濕潤溫暖,水溫舒適,就連岸沿的石頭都是暖哄哄的,抱在懷裏跟貼了暖寶寶似的,特別的舒服。
遇此胡珊珊就覺得很不對勁,放眼一圈也沒有看到二叔等人,一種走錯房間的驚惶撲面而來。
喊了一聲二叔和張帥帥的名字,見沒有人回答,而嗆人的酸味開始導致她感到暈眩,於是胡珊珊當機立斷,貪婪且慌忙的深吸一口氣,再次的潛進水裏。
可能是豎井內也有交錯的橫流,胡珊珊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手電筒微弱的光亮掃在黑壓壓的水下岩石上,看不到絲毫蛛絲馬跡。
繼續往下沉,水底的水壓很大,讓人很不舒服,
忽然的,一股橫向的水流衝擊而來,卷着胡珊珊猝不及防的往後仰。
一時間眼花繚亂,只能看到夾在這白色水泡的激流,一側的岩壁上有水銹痕迹,可能在旱季的時候水位並不能淹沒這裏吧。
但是激流太勁,胡珊珊感到失重,身體像隨波逐流的樹葉那般渺小無力。
忽然的,後背猛的撞到什麼東西,像是一棵樹,圓滾滾的,但是翻身去摸卻不見枝丫。
不過很快胡珊珊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這種地方哪裏來的樹呢。
樹木生長是需要光合作用的,這鬼地方暗無天日,連苔蘚都不可能成活,更何況常年都是水位淹沒,不可能有樹的。
於是胡珊珊越高好奇,這麼圓乎乎的東西顯然不可能是天然岩石,那麼難道是鐘乳石?
這裏的水流很是湍急,這根圓形的柱子剛好擋住了胡珊珊,她緊緊的抱住柱子,將拴在手腕上的手電筒扯了回來,擰了擰,放眼一圈。
水流湍急的情況下視線也會受阻,但是當胡珊珊還是看清了眼前一幕,驚訝的差點驚呼中嗆水溺亡。
就在水流最為湍急的狹口前,無數根橫豎交錯的青銅柱子攔在這裏,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青銅網。
這面青銅網是由大腿粗的青銅柱子鑄成,兩米間隙,胡珊珊落在這裏就相當於漁網上沾了只螞蟻,那麼的微不足道。
胡珊珊吃了一驚,在看到鍾離國君的圓形墓台時她已經被震撼過一次了,原本以為這世界上不可能還有比鍾離墓殿更能震撼人心的古代建築,直到這一刻,
胡珊珊愣了好大一會,見頭頂上有熒光閃動,便急忙的順着青銅網往上攀爬。
這裏的水流很是湍急,只要一個不謹慎,失手就會被水流捲走。
胡珊珊小心翼翼的往上爬,當衝出水面,清新的口氣撲面而來。
貪婪的吸上幾口,忽然眼前一喜,不遠處有幾個人圍在一起休整,其中一個正趴在石頭上吃東西,胡珊珊認出,那正是胡澈。
胡珊珊激動壞了,趕緊招手呼救,也是費勁了九流二虎之力才爬上水岸。
也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幾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看,二叔更是吐一灘黑血,面容憔悴。
見到胡珊珊安然無恙的過來了,二叔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對她笑了笑,開始閉目養神。
“二叔他……沒事吧?”胡珊珊看一眼地上的黑血,怯怯的問。
沒有人回答,卻見胡澈眉頭緊蹙,看了一眼身後。
身後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岩石上有一隻白毛狐狸被五花大綁着,
狐狸還是昏死狀態,耷拉着腦袋,毛茸茸爪子上系了個銅色的小鈴鐺。
胡珊珊一愣,忙四下的找了找,沒見小女孩的蹤影,也就猜出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又變回來了?”胡珊珊感到匪夷所思,忙問胡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小女孩又變成了狐狸精?她是怎麼變的?
胡澈皺眉搖頭:“我也不知道呀,背着背着,撘在我肩膀的粉嫩小手就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我竟然都沒有察覺。”
可能那時候的胡澈嚇的不輕,現在回想還心有餘悸,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香煙,此時點燃了重重的吸了幾口平復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