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為

勇為

“……慢着!”

彷彿真有天神聽見了少女內心的呼喚,一片死寂之中,忽然從酒館門口傳來一聲極為清亮的聲音。

那聲音在鶯兒的耳中,竟如同天籟之音。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時,酒館之中,不論是那伙惡霸,還是噤聲旁觀的人們,都同鶯兒一樣,紛紛詫異地拿眼去看出聲的人。

這一看,竟是全體失聲。

有人手中杯盞掉落,摔碎在地;有人無意識地推翻了碟盞,發出乒乒乓乓的一串碰瓷聲;更有甚者,那猴精似的小個子都不知不覺退了一步,踩中一個同夥的腳面,被踩的那人卻一無所覺,失魂落魄,一雙眼只顧盯着門口的來人,貪婪覷看。

那可是這世間大多數人都平生未見,更無法想像的美人啊——

雪膚花貌,竟似芙容照水,瓊姿玉態,有如仙子臨凡,未施粉黛,卻不減半分明艷,烏髮慵綰,更多添一段風情。唯有見到她,方知傾國傾城四字,竟然不是文人妄語。此時人人看着她,人人都成了才思枯竭的詩人,胸中涌動的無限驚嘆,卻找不到任何凡間的辭藻抒發出來。

有這樣的美人當前,誰還顧得上移開眼呢?

不過,剛才出聲的人卻不等他們看個痛快,非要出聲打擾:“這裏究竟是怎麼了?”

人們紛紛皺眉,去看那不識趣非要出聲的人,等看過了,卻又紛紛熄火,一陣怔愣無言。

原來出聲那人竟也是個黛眉杏眼,粉面桃腮的美貌少女,雖比不上前頭那美人的傾城之姿,卻也是難得一見的風景了。

今日這是怎麼了?

這輩子的眼福難道都在今日用完了?

這平時稀罕無比的美人,怎麼今天和並蒂花兒似的,一個不夠,非要湊上一雙?

只見那少女環顧了一下小小的酒館,皺了皺眉露出不太滿意的神色來,側過身挽起那位美人的手臂,狀極親昵又不失尊敬地道:“小姐,咱們坐那兒吧!總要吃點東西再走呀。”

她二人所過之處,眾人竟默默無言,無不讓路,不敢有絲毫驚擾。

等路過那賣唱的鶯兒和她神色衰敗的爺爺的時候,美麗的少女放開自己姐姐的手臂,輕輕地蹲下身來,望着鶯兒的眼睛裏溢滿了憐惜之意,聲音亦輕柔起來:“你這是怎麼了呀?”

鶯兒神色恍惚,只覺得這個問她話的是天上下凡的仙女,連什麼時候被她拿走了頸邊的碎片都不知道,眨了眨模糊的淚眼,想將少女的臉看得更清楚一些:“我……”

那少女卻並不是真要聽她的回答,伸手巧妙地取下那塊碎片之後,又輕盈地站起來走了幾步,俯身查看了一下老人的情況,秀眉微皺,揚聲道:“誰來搭把手,送老人家去看個大夫?”

坐在一邊目瞪口呆的青衣侍從終於回過神來,脖子一縮,感覺到他家少爺一掃而過的眼風,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

他還能怎麼辦呢?他只能硬着頭皮站了起來,裝作是路過的好心人,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老人家背在背上。

少女又轉過身,把鶯兒扶了起來,順手往她手裏塞了一點什麼東西,目含關切地道:“姑娘,你也跟着這位大叔去看看大夫吧,手上的傷也該上點兒葯,不然以後拉不了二胡了,多可惜啊。”

那少女看上去身材纖長,弱不禁風的,沒想到手上的力氣奇大,鶯兒只覺得自己幾乎是被她提了起來,可發軟的雙腿卻不聽使喚,顫抖着往邊上一歪。少女只好又伸手一撈,把她撈了回來。

鶯兒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位少女臉上看着年幼,竟然身量高挑,足比她高了一頭還多,她斜斜地倚靠着少女的身體,幾乎是被對方圈在了懷裏。

鶯兒聞到對方發上一陣好聞的幽香,是她從未聞過的冷冽香氣。剛才手裏還被塞了兩個硬硬的東西,那少女的手與她微一接觸,又很快退開,鶯兒在恍惚之間,覺得那隻手纖長而溫暖,但似乎並不像尋常少女那樣柔軟。

低頭一瞥,手裏竟然是兩個小小的銀錁子。

眼睛裏又慢慢地泛起一點淚光。

這是真的嗎?還是她只是在做夢呢?

她不用死了嗎?

她真的可以帶着爺爺去看大夫了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青衣侍從一腦門子官司,默默帶着鶯兒一路走出小酒館,都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華光珠玉在側,還有誰會在乎一個面黃肌瘦,姿色普通的少女呢?事實上,看過接連兩位各有特色的美人之後,再看那灰撲撲的小歌女,任誰都會覺得索然無味了。

那猴精似的小個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一眼一眼地瞟着那對看似主僕的姐妹花,好像要從人家身上剜下一塊肉來,嘴裏不斷地喃喃念着什麼。

身邊同夥細細一聽,他嘴裏一時竟說些“機會啊!機會!”,一時又是念着“可惜呀,可惜!”

滿臉兇相的男人卻不耐煩地往小個子的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道:“小三兒,你一個人嘰歪什麼呢?”

那小三兒是他們這一夥中最機靈的一個,一向幹些出謀劃策的事兒,此時湊到那男人耳邊道:“胡大哥,這可是咱們的機會啊,這兩個天仙似的小娘子,咱們萬不能動她們!”

這姓胡的大漢也是那玉羅山上一個頭目,頗受寨主賞識,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一聽此言,頓時橫眉倒豎,蒲扇似的大手推搡得那小個子差點跌坐在地:“你說什麼?!這麼兩個極品貨色,你叫我別動手,還胡扯什麼機會!”

小三兒顧不得疼痛,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激動地說:“不能動手,大哥,咱們消受不起啊!”

“我怎麼就消受不起了?”

“大哥,你忘了咱們寨主了!這樣的美人連寨主都沒享用過,咱們何德何能,敢收為己用?若叫寨主知道了,咱們還有命消受嗎!”

“這……”胡姓大漢頓時醒悟,一時竟大感躊躇,可望了那美人一眼,卻又露出深深的不甘之色來:“這樣的姿色,若此生不能消受一回,又算什麼英雄好漢?還過什麼快活日子?我看,咱們偷偷把人帶回去,藏起不叫人知道就是了!就是實在不行,我也要先享用一回,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不遲!”

小三兒卻拖着他的手,活像個哄着皇帝的太監,只苦口婆心地勸諫道:“大哥!這兩個美人,瞞不住!現下您正是寨主面前的紅人,咱們才能這樣得意,山上還有多少人盯着咱們的位置,想給咱們下絆子,他們才好上位!光這酒家裏便有多少眼線,咱們說句話的工夫,消息恐怕已經傳出去了,若再猶豫一陣,叫寨主懷疑了咱們的忠心,那咱們就有大麻煩了!”

胡姓大漢叫他一勸,頓生憋悶之感,怒道:“既如此,你還說什麼機會?美色當前,能看卻不能吃,一個不慎,又要遭寨主責怪,我看是霉字當頭還差不多!”

小三兒見他總算回心轉意,不由大喜道:“怎麼會,怎麼會?等把這兩個美人弄上山去獻給寨主,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啦!大哥獻美有功,地位定然愈發穩固,說不定寨主一高興,竟提拔大哥做個山寨二當家,豈不美哉!這種運道,旁人咬着牙也羨慕不來呀!大哥,這大好的立功機會,可別叫人搶走了!”

胡姓大漢聽了,雖然仍不甘心,但掙扎片刻,眼中到底是浮起貪婪動心之色來,揮了揮手道:“既如此,還不快去將這兩個小娘子綁縛起來,快馬送回山去!”

那小三兒也是一陣激動,卻還沒有被天降的餡餅砸昏頭腦,竟又十分克制地勸道:“大哥不急!待我去探探這對主僕的底細,最好能將人騙上山去。萬一事成,那美人將來就是咱們的壓寨夫人了,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胡姓大漢的臉上露出一陣不耐之色,無奈卻要仰仗此人的智謀,此時也只好同意:“你這小子就是太墨跡!快去快回!”

二人竊竊私語地謀劃了半天,總算勉強達成了一致。

那小三兒志得意滿地挺起胸來,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試圖擺出一個最最和善的表情來。

可從旁人驚恐又嫌棄的目光來看,這個和善的表情作得並不成功。

他咳嗽了一聲,在老大目光的無聲催促下,僵着臉,灰溜溜地往少女那邊走過去。

那廂,少女已經殷勤地轉過身去,扶着她家小姐坐下了。

嘖嘖,那身段,那姿態。

真叫一個可惜呀。

小三兒心中暗嘆,搖頭晃腦地踱到那張桌子邊上。

那少女轉過頭來,目光在他臉上溜了一圈,頓時流露出警惕之色來:“你幹什麼?”

小三兒卻沉浸在被美人關注的飄飄然之中,差一點忘了怎麼回話,盯着那少女的臉,絞盡腦汁地在一片空白的腦海里尋找着說辭:“那個……這個……小姐好啊,小生這廂有禮了!”

那搖頭晃腦、裝模作樣的猥瑣相,竟叫旁人都覺得噁心又好笑。

這樣一個人……

可真是玷污了美人啊。

那少女也極不客氣,上前一步便將自家小姐擋在身後,叉腰大罵道:“我呸!哪裏來的癩皮狗,夾着尾巴在這裏汪汪亂吠!若冒犯了我家小姐,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三兒那擠滿假笑的臉上不由一陣抽搐,周圍不知何處,不知是誰,竟沒忍住嗤笑了一聲,更是叫小三兒惱羞成怒,氣急敗壞!

可轉眼一瞧,多麼不雅的動作神態,由那美貌少女做來,竟都莫名流露出一絲嬌憨頑皮之態,叫人怎麼也無法對她生起氣來。

小三兒胸中的那口氣頓時懸在半空,上不來又下不去,憋得滿臉通紅。

就在這極度尷尬的一刻,少女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道天籟之聲。

“阿朔,休要胡鬧。”

那聲音猶如風聲琴韻,又似環佩相擊,仙意裊裊,空靈動人。

“不是教過你,出門在外要以禮待人?怎麼依舊這樣不知事!”

只見那美人秀眉微蹙,裊娜地轉過身來。

未出聲前,人們總會在想像中描繪出無數種美人的聲音。

等她真正出聲以後才覺得,就該是那一種。

就是自她的朱唇間緩緩吐出的那一種。

小三兒聽了這聲音,半邊身體都酥軟無力,一時神魂顛倒,戾氣頓時消了大半,哪裏還有什麼話可講?

此時就算這美人叫他跪下來學兩聲狗叫,他可能都會忍不住顛顛兒地照做。

那少女卻是不依,面露委屈地擰過身去,眼巴巴地瞪了小姐一眼,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說:“小姐,我正吵架呢,你怎麼能落我的檯面?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小姐你。出門在外,我不厲害一點兒,叫那些不知羞恥的下流胚子欺負了你怎麼辦?”

黑潤潤的杏眼睜大了,流露出全然不知世事的天真嬌憨之態。

小三兒看着她,心裏的憋氣就一下子全然消散了。

跟這麼個小丫頭,有什麼可氣呢?偶爾看看這樣天真率性的,也算是別有風味嘛!

他這麼安慰自己。

不過他也壓根兒想不到,眼前這兩人第一次相互配合,就默契有加,連消帶打,不僅將他罵個臭頭,還讓他覺得受寵若驚。

若是青衣侍從還在,見到這一幕,一定嘆為觀止。

小三兒忙不迭地拱了拱手,躬身彎腰,看着頓時矮了一截:“這位姑娘誤會了,在下卻不是那無恥之徒,絕不敢冒犯你家小姐。大家出門在外,道左相逢,都是能幫則幫的……”小三兒伶俐起來,滿口胡吹也不打草稿,“……見了兩位,就知道這位小姐定然家世不凡,尊貴無比,卻不知何事這樣風塵僕僕啊?”

美貌少女聽他說了這番話,只是抱臂而坐,一言不發,白眼兒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那小姐卻認真地聽完,似是有所觸動,面上露出一絲凄清之色:“多謝壯士好意相問,只是小女子如今淪落至此,又哪裏還有半分尊貴可言呢?”

聽了美人一句“壯士”,直教小三兒整個人都膨脹起來,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見了美人悲傷皺眉,更是心碎不已。他恍惚中開口:“不知小姐有何難事,還請儘管開口,我雖不成器,卻還有一幫子義氣兄弟,若有那不長眼的,定將他綁縛了來,替小姐出一口氣!”

那少女冷笑道:“不長眼的,不就是你嗎?”她話音剛落,卻被那小姐握住了一隻手。少女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皺了皺鼻子,只好道:“我家小姐要找的,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像你這樣的,就別來自討沒趣啦。”

小三兒一聽見“英雄豪傑”四個字,眼睛不由一亮,心下便是一喜,也不顧那丫頭的鄙夷,追問道:“哦?不知是何等的英雄豪傑,才能得小姐親睞呢?”

少女眼波微轉,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也得是江湖豪俠,義蓋雲天,一方霸主吧?”那意思好像在說,你就別來丟人現眼了吧?

小三兒卻是越聽越覺得有戲。

接着,在那小丫頭喋喋不休的數落中,小三兒終於了解了這二人來歷。

原來,這小姐原是餘杭一楊姓富戶的女兒,還是正經的原配嫡出,大家閨秀,只可惜原配早逝,父親早早續了弦,繼母面熱心毒,不僅暗地裏對小姐磋磨剋扣,等她長到及笄,竟然要將她嫁給那年近半百的縣官兒作小妾!小姐不堪受辱,只好逃出家來,無依無靠,只得流落江湖。她不喜歡那些吟詩弄月的書袋官兒,卻更親睞草莽中的大豪傑,大英雄。如今聽說北面不遠有座二龍山,一夥好漢在山上聚義,其中為首的那位武功蓋世,義薄雲天,專愛劫富濟貧,叫百姓人人稱頌。小姐心中好奇,一路輾轉,正要去見見這位英雄。

小三兒聽了,不由心內暗罵,什麼窮酸盡編些江湖故事,要編,也不能亂編啊!什麼二龍山,可曾將我們玉羅山放在眼裏?

面上還要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道:“哎喲!可巧了!二龍山嘛,正是不才在下的落腳之處啊!我那寨主,英雄蓋世,不正是小姐要找的人嗎?”

那小姐聽了,微露喜意道:“此話當真?”

小三兒拍着胸脯作保:“那還能有假?小姐不若跟我上山,一見便知!”

偏偏那惱人的小丫頭又來礙事,插嘴道:“小姐,別聽他的,我隱約聽着,這座山不叫二龍山,叫什麼玉……”

小三兒大急,拍案而起,打斷了少女的話:“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不信你隨便問問在座的鄉親,這座山是不是叫二龍山?”

眾人聽了,紛紛低下頭去,目光躲閃,心下憐惜這雙少女,卻無一人敢出言反駁。

正僵持着,那胡姓大漢坐不住了,三兩步走過來,不耐煩道:“究竟好了沒有?磨磨蹭蹭的!要我說,不如兩個都綁縛了,先捉去山上……”

小三兒心中憐香惜玉,不住地阻攔道:“不可,不可呀……”

美人兒小姐見了這樣兇惡的一條大漢,不由面露凄色,螓首微垂;美貌少女更是警惕不已,幾步攔在小姐面前,像只不安的小獸似的,黑眼睛裏流露出焦灼之意,教人不由得心生幾分憐意。

胡姓大漢心中亦是一盪,可一想到這兩個美人兒最終也不歸自己,到底是狠下心來,瞪起牛眼道:“來啊!給我綁起來!”

少女受驚瑟縮了一下,黑眼睛裏很快浮起一層霧蒙蒙的淚花,卻不服輸道:“你們要綁就綁了我吧,別碰我家小姐!”

那小姐卻像是在低頭垂淚,聲音微顫道:“不必綁,我跟你們上山去就是了。”

…………

一番良苦用心,唱念做打,二人總算是達成心愿,順利混進了賊窩。

而且楊意憐的待遇還挺好,那伙人憐香惜玉,讓出了一匹駿馬來,專馱着二人慢悠悠地踏進那神秘的山門。

不過,蘇朔可就沒那麼幸運了。那胡姓大漢要面子,說了要綁,就非要綁上一個不可,再說若不綁縛了,寨主面前也難以顯出他的功勞來。

於是大家各退一步,把小丫頭反綁了雙手扔到馬上。

楊意憐姿態優雅地翻身上馬,坐在蘇朔身後拉了韁繩,把他家可憐巴巴,卻不肯服輸的小丫頭圈在懷裏。

少女低下頭,像是打蔫兒了的鮮花兒似的沒精打采,叫旁人看了還挺心疼的。

只有離得最近的楊意憐才能聽見,這少女低着頭,嘴裏正咬牙切齒地念叨着什麼。

“……等着瞧,小爺若不將你們一網打盡,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楊意憐卻心情不錯,低聲問他:“你忽然生的什麼氣?”

蘇朔氣得眼冒金星:“剛才他們綁我的時候,不知哪個混賬東西趁亂摸了我的屁股!”

楊意憐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笑完只能死死咬住唇,忍着不要繼續笑出聲來。

蘇朔氣急敗壞地:“你笑什麼?不許笑!”

聽了他忿忿難平的聲音,楊意憐只覺得心情異常輕快,不由自主地逗他道:“你又不是真的女人,摸一下有什麼關係?”

蘇朔的聲音聽上去恨不得咬他一口:“你還說!你還說!”

楊意憐唇邊帶笑,聲音卻一本正經:“再說了,你繞了這麼大半天,不就是想借這伙山賊,擺脫你家那幾個護衛么?借了人家的勢,讓人家摸一把,就當付點利錢了。”

蘇朔聽了一僵,隨即大義凜然道:“誰說的?誰說我要跑了?我是為了剷除這伙山賊才來的!等辦完了事,我還要回去的!”

楊意憐看他那死鴨子嘴硬的樣子,不由輕聲地笑:“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可一定要守諾啊。”

蘇朔眼睛裏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了,悶悶不樂地垂下頭去。

前頭牽着馬的小三兒轉頭看了一眼,不由有些擔心地問:“這姑娘怎麼了?”

楊意憐微微一笑,流露出令人驚艷的美態來。

“沒關係。我家阿朔正有些後悔呢。”

小三兒不由看直了眼,嘴裏喃喃道:“後悔什麼?”

楊意憐笑着看了蘇朔一眼。

“後悔方才不該口出狂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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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朔的情緒[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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