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
什麼才叫喜歡呢？
這種喜歡和那種喜歡有什麼區別？
哪種喜歡才是蘇朔想要的喜歡？
優等生衛霜在理論課上光明正大地開起了小差。
並且覺得這些問題比老師正在講解的裝甲動力原理更讓他頭禿。
如果可以直接問問蘇朔就好了，可如果被蘇朔知道他還沒搞懂這些問題就急着標記他，一定會更加不相信他嘴裏說出來的“喜歡”。
抱着一大堆理論課上難以解決的困擾，衛霜索性接受了雙胞胎一起吃夜宵的邀請。
……絕對不是因為他想吃他們宿舍偷偷把廚房機械人格式化之後搞出來的漢堡炸雞薯條和可樂。
本來只是他一個人去的，可自從他被標記后就再也甩不開的安和也非要跟去，最後消息就這樣傳開了，馬流星當即非常豪爽地邀請安防系全體同學一起參加夜宵聯歡。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時候衛霜其實已經不太想去了，可是安和知道他不想去之後竟然失望到差點哭出來。他注意到了安和那激動而惴惴不安的表情，頓時覺得今晚可能有點不同尋常。
這……他就更不想去了。
無計可施的安和只好半遮半掩地暴露了意圖：“今晚我會證明給你看的，霜兒。”他信誓旦旦地說，“你對蘇朔只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
苦惱了一天的衛霜頓時像只□□桶似的被這根引線引爆了！
蘇朔懷疑他的喜歡也就罷了，怎麼連無關路人也來懷疑他的喜歡？他的感情就這麼不值錢嗎？
他決定他必須去！
當晚訓練結束后，安防系的新生們紛紛從宿舍里溜出來赴約。而老師們嘛，不管是真沒發現，還是睜隻眼閉隻眼地放過了他們，都不妨礙這群精力旺盛的青少年鐵了心要搞狂歡。有人甚至都沒怎麼認真吃晚飯，就為了騰出肚子來搶夜宵。比如衛霜。
而信誓旦旦要證偽的安和卻姍姍來遲，等他盛裝而來的時候，搶食大戰都已經塵埃落定，廚房裏只剩下一片殘骸而已。不過他的目的本來也不是吃夜宵，所以整個人非常從容。
當他胸有成竹地在衛霜身邊一屁股坐下來的時候，衛霜正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漢堡，手上準備擰開番茄醬的瓶蓋，至於番茄醬以外的其他事情，早就被他忘到九霄雲外。
打算招呼新客人的馬流星熱情地迎了上來，走到安和身邊卻忽然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幾度欲言又止之後，神色詭異地離開了。
衛霜挖了一勺番茄醬淋在薯條上之後，才忽然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
在食物溫暖而濃郁的香氣之中，一股清新而不做作的香氣迎面撲來，涼得直衝鼻腔。
……好像是薄荷香氣。
衛霜滿臉疑惑地轉過頭去尋找氣味來源。
安和不由得挺直了背。他出門前已經用薄荷水泡澡洗頭，還噴了薄荷香水，看來效果很完美。
沒錯，他也終於反應過來了，畢竟他和文湘湘一樣，都是第一現場目擊者，再反應不過來就太遲鈍了！
——那天晚上，衛霜分明是被蘇朔的信息素吸引，才開始變得反常的！
那天衛霜忽然逃跑，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因為喜歡到無法忍耐！他怎麼會現在才反應過來呢……安和想到這裏就恨得牙痒痒，他明明有機會阻止的，卻像個傻瓜似的看着這一切發生！
至於究竟是哪一種信息素的氣味，在衛霜被標記之後也不是秘密了，他隨便問了個Alpha同學就得到了答案，原來是薄荷味。
那不是很簡單嗎？又不是什麼無可替代，難以模仿的香味，根本是隨處可見，唾手可得好不好？衛霜如果喜歡，他也可以每天都噴這款香水啊！
切，搞得他還如臨大敵，以為衛霜真的一夜之間開竅墜入愛河了呢。
安和信心滿滿地坐在衛霜身邊，舉手投足都帶起一陣清新的香風，他希望衛霜能藉此醒悟過來，喜歡一個人和喜歡他信息素的味道絕不是一回事兒。當然如果衛霜醒悟不過來，也可以一視同仁地喜歡一下他，他不介意和蘇朔公平競爭。
衛霜茫然地注視着他，罕見地沒有第一時間讓他走遠一點，只是愣了一會兒才摸了一根薯條來吃。
安和不由暗喜，清了清嗓子大聲問：“霜兒，你知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和喜歡他的信息素，這兩種喜歡有什麼區別？”
熱鬧的現場不由一靜。
正在默默喝可樂的蘇朔：……就很突然。
衛霜沉默着……又摸了一根薯條。
……他答不上來。
他已經很努力地去想了，也從來沒人願意教他，他答不出來有什麼錯！
眾目睽睽之下，安和竟然故意問一個他根本答不出來的問題，讓他在蘇朔面前再一次丟臉。很好，安和已經是個死人了。
幸運的是，安和也並不是非要他說出個答案，正當氛圍很快就要陷入尷尬的冷場時，安和把握十足地開口道：“答案很簡單。”他指了指自己說，“現在我也是薄荷味兒的，你喜不喜歡我？”
衛霜開了一罐葡萄汽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竟然沒有被反駁，安和瞬間信心大增，當機立斷靠得更近了一點，充滿暗示地閉上眼撅起嘴：“來吧，試試？”
衛霜把剛含進嘴裏的汽水全噴在他臉上。
沉默了一會兒，安和堅強地抹了把臉，頑強地說：“看，這就是區別。”
身後很快響起雙胞胎“噗嗤噗嗤”的竊笑聲。馬流星手忙腳亂地咳嗽起來。晏溪垂着頭，肩膀卻在細微地顫抖。現場又重新熱鬧起來，到處都洋溢着歡快的氛圍。
老實人馬流星坐得近，還能聽見雙胞胎忍着笑互相埋怨的聲音：“你為什麼要教他用薄荷水泡澡？”“香水不是你借給他的嗎？”“夜宵狂歡是你要開的！”“你用漢堡炸雞把小天使騙來的！”“消息是你泄露出去的！”……
……總之，夜宵狂歡舉辦得超級成功。
——
夜深人靜，青少年們揮灑完積壓的情緒，瀟洒作鳥獸散。
雖然完全搞不明白安和今晚的證偽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但安和最後湊過來擺出的那個充滿暗示的姿態卻一直讓衛霜沉思到了夜宵結束。
儘管當時因為太過吃驚而噴了他一臉汽水……但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姿態也未免太可疑了吧？擺出那種姿態的安和是在暗示些什麼呢？總覺得他是在暗示自己做點什麼……可惡。
當時應該直接問清楚的，衛霜懊惱地想，至少問問下一步該怎麼做。
思緒在寂靜中越飄越遠，不知道為什麼，他忍不住稍微想像了一下如果換成蘇朔會怎麼樣。想像中的黑髮少年笑吟吟地湊近來，仰起臉閉上眼睛，睫毛微微地顫動，好像在等待什麼的樣子。
衛霜不由得停下腳步。
又來了。
那種想咬他一口的心癢又冒了出來，並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強烈。
也許是因為想得太過入神，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盯着蘇朔不知道看了多久，以至於蘇朔的輪椅都已經停止了滑行，正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
月明星稀，銀光匝地，山間小道上彷彿覆了一層白霜，夜露在草葉上閃閃發亮。
衛霜不由得臉熱起來，這時候再裝作看別的就太過欲蓋彌彰了，所以他強忍着沒有移開目光。
沉默了一會兒，儘管心裏覺得有點委屈，他還是忍不住先開口：“我還是答不出來……你生我氣了嗎？”
蘇朔略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答道：“沒有。”頓了頓，又說，“其實這種問題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只要你認真考慮過就可以了。”
衛霜頓時覺得挫敗，擰了擰眉道：“沒有標準答案？所以就算答出來也沒法知道對錯了？”
接着他看見黑髮少年沖他勾了勾手指。
衛霜茫然地眨了眨眼，身體卻好像提線木偶似的，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他一點。
黑髮少年伸手抓住他的衣領，仰頭親了親他的唇角。
一瞬間好像有煙花在腦海里炸開似的，衛霜睜大眼睛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右手飛快地扶上他的肩膀好找回身體的重心。
蘇朔笑吟吟地扯着他的衣領，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再簡單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竟然一個人苦惱了這麼久，到最後寧願去問別人，也不看我一眼？”距離依然近到呼吸相聞，衛霜好像整個人都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黑髮少年懲罰似的輕輕咬了咬他的唇瓣，清朗的嗓音慢慢低下去，狀若苦惱地輕語，“傷腦筋啊……你不問，我怎麼教你？”
衛霜在感覺到他溫熱柔軟的唇的時候感到一陣陌生的心悸。
明明他的動作都輕得像沒有力道，衛霜卻被他輕輕一扯就不穩地摔進他懷裏。
坐到他腿上的時候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耳鳴聲大到聽不見周圍的聲音，竟然還能想起來掙扎着確認：“沒、沒關係嗎？你的腿……”
“啊，好像能感覺到重量了。”蘇朔笑眯眯地把他抱進懷裏，“有知覺反倒是好事呢……不過現在是關心這件事的時候嗎？”
衛霜別開臉不去看他，彆扭地小聲道：“上次我表現不好，我也知道的。”臉熱得快要着火，可依舊坦率地說，“至少下一次，希望多少能加點分數……唔……”
話未說完，唇又被人堵住，剩下那些含糊不清的願望就像熱水一樣流走了。心跳聲漸漸大到充滿整個胸臆，被對方撫過的地方好像過電一般躥起酥酥麻麻的感覺。
親着親着，慢慢不再滿足於唇齒廝磨，黑髮少年柔軟的舌尖偶爾滑過他的唇瓣，他心頭泛起層層疊疊的癢意，無師自通地張口含住不讓對方離開，好像含着一顆水果軟糖。黑髮少年的喉嚨里發出低低的悶笑，順勢更深地侵入他口中。
衛霜睜大了眼睛，從那裏泛起的噼里啪啦的電流一直通過瘋狂跳動的心臟傳遍全身，電流讓他的身體變得熱而軟，除了更深地索求對方和回應對方的索求之外，完全提不起任何其他的念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衛霜的感受中好像只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反正唇舌間的小遊戲他還完全沒玩夠就被對方推開了。他疑惑地睜開眼睛，卻發現黑髮少年的唇已經變成有點艷麗的紅色，這讓他一下子驚醒過來，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控制好力度……
黑髮少年撫了撫唇，像是抱怨又像是調侃地揉了揉他的頭髮：“要輕一點啊，這樣可親不了多久。”
衛霜那雙漂亮的杏眼裏的金色彷彿水洗過一般鮮艷而濕潤，雙手抱住蘇朔的脖子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又克制地退開，不好意思地小聲辯解：“第一次沒有經驗……”
“沒關係。”蘇朔壞笑着親了親他的眼睛，問他：“舒服嗎？”
少年的金眸亮得好似夜裏的星辰，重重地點了點頭答：“嗯！”
蘇朔被他逗得輕笑出聲，笑完了又威脅：“所以這種事是不可以問別人的，記住沒？”
衛霜卻不答反問：“那我可以說了嗎？”
蘇朔挑了挑眉問：“說什麼？”
衛霜親了親他的鼻尖，然後緊緊地抱住他說：“我喜歡你。”
“不論你是誰，信息素是什麼味道，有什麼樣的過去，未來又會去哪裏，我都喜歡你。”
“不管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喜歡，總之我就是喜歡，只喜歡你一個。”
蘇朔沉默地摸了摸他柔軟的黑髮。
然後把少年微微顫抖的身體抱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