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此時小樹林內的舟信已經回到了兵營，馬上的包袱里有東西透過了布料在夜色里閃着暗金的光芒，煞是好看。
一個小兵突然跑出來，跑得太快摔在了地上，還沒爬起來就結結巴巴地說道：“王，王爺！河裏飄下來好多屍體，我，我們……”
“你，你們什麼啊！撈起來不就好了。”六子聽他說得心煩，芝麻大小的事兒犯得着這樣嗎。
“河裏有毒啊，我們根本進不去，有人都被毒死了。”小兵想到剛才有個老兵膽子大，直接走了進去說看看情況，出來時候還沒怎麼樣，不一會就開始口吐白沫，他躺地上休息說自己沒事，等回去看他的時候就死了。
“讓將士們離河遠點。”舟信只能先這樣下令，他隱約猜到龍的死和浮生河有關，造成生靈塗炭的景象他也不想的，可龍殺都殺了不可能還給人送回去吧，也不知道一句屍體會不會有用呢？想着，他竟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當然，剛才的想法不過是他一時興起，他才不會好心把屍體都給人送過去，主要是那龍太大了，而且即使送過去那的人也死絕了吧，誰來欣賞呢。
舟信惡趣味地想着，走到了潘將軍的帳篷，軍師也恰好在哪裏，瞧見攝政王立即退到一邊，獨留潘將軍一人面對舟信。
“將軍，這回你可有好法子攻打瓊國？”淡然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他也就是隨口問問而已，就算沒有辦法過浮生河也不要緊，大概敵軍的首領會主動找上門來吧。
“這回王爺終於肯出兵了？這瓊國也太囂張了，老夫聽到消息說他們又屠了個瓊觴村，這回一定得教訓他們了。浮生河不能走就繞過去。”潘將軍心虛地說著，村子是他派人馬去屠的，想着是惡化瓊國和大燕國的關係，至於發沒發現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剛才他說的是攻打瓊國啊，難道他要發兵了？還有浮生河現在的狀況，這些他都都想不明白。
“將軍說怎麼打即可，晚輩在一旁觀戰便好。”看他那麼想帶兵的樣子，舟信也不想再摻和這事兒了，“當然，希望將軍越快越好。”說完，拉開帳篷的帘布走了出去，看着遠方暗暗的天幕心情貌似不錯。
不論是瓊國還是大燕國打仗都是要做準備的，所以很巧的，真的是很巧的，兩方都在頭天都默契地在兵營準備。然後有是很巧的，兩方的將軍都在同一時間選了同一條路避開浮生河的毒氣。
一天的準備結束，夜黑風高的夜晚，以浮生河為界線的兩方軍隊出發了，長長行軍隊伍里沒人說話，可見紀律的嚴格要求。
同時，身在浮生河源頭的瓊觴宮中的人也醒了。先醒來的是棠狸，睜開酸澀的雙眼，他模糊不清的視線內出現了陌生的床，喉嚨有點痛，側身想翻身起來，剛好看見的不語，她靠着床邊就睡著了。她怎麼在這裏？短暫的驚訝后，棠狸打量着四周又想着自己又怎麼在這裏？這些問題他不可能知道，從到了浮生河邊時他就暈睡過去了，什麼也記不清，大概是他對那種白色的花太敏感了吧，聞着聞着就想睡。
“不語，不語！啊，好燙。”
棠狸輕輕推着不語，她是唯一可以回答他問題的人了，不過這一碰把他嚇一跳，她身子好燙，衣服是半濕的，看來她下過水。
“喂，不是吧。”
再摸摸額頭，棠狸確定她是感染風寒了，還是挺嚴重的那種，一下子慌張了起來，下床將她抱床上去，一個人出門去準備看看這裏有人沒有。不語這一路走來特別艱辛，恨不得閉着眼睛走了，就是因為外面的人死得太慘，這些場景放棠狸眼裏，胃裏是翻江倒海一樣折騰了許久。“砰！”地關上門，他倚在門上喘氣，失聲道：“這，這是人間地獄么？”而後再沒膽量出去瞅一眼了，撲到不語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棠狸……”
弱弱的聲音從床上響起，是不語醒了，她被抱起來時就察覺到了，只是沒有力氣睜眼而已。現在側頭看到的就是她拼死拼活救出來的棠狸，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事實上是她想道歉來着。
“對……不起。”好吧，她不想道歉的。
“你有病啊！這應該是我說的吧，不過現在是怎麼出去啊，你發燒了！”棠狸聽到那三個字首先是震驚，然後是不好意思，最後是擔心。
“外面有出口，要不你先出去，再找人來救我吧。”不語是這麼想的，她腦袋暈頭轉向地，連抬手扇人的力氣都沒有了，不然就不會這麼說了。
“等等！你讓我一個人跑！這怎麼行，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棠狸聽懂了不語的意思，照以前他肯定撒丫子就跑了，只是這回，他狠不下心。
“……
床邊沒了聲音，不語是真沒力氣了，她現在保住小命都成問題。
“喂！糟了，怎麼辦，這裏哪可以出去？”棠狸知道不語是昏過去了，撓頭想辦法。也不知道這裏的佈局是怎樣的，有了地圖肯定好辦，等等！地圖！棠狸靈光一閃想死起了這茬，跑到房裏的書櫃和桌案旁翻箱倒櫃，收穫不大，因為已經被不語翻過了。只是棠狸發現了不同的地方，是桌案下的地板，他無意站上去的時候感覺底下是空的。二話不說他就動手將桌案挪開，摸索着那塊不一樣的地板。半天了他還是沒找到什麼機關打開它，腦門一熱，抄起桌上的硯台就砸下去。巨響過後，硯台碎掉了，地板更是破了個大洞，裏面不時傳來陣陣陰風。
“切，簡單又粗暴。”棠狸很不高興，這裏竟然沒有機關，一個硯台砸下去就完事兒了，這不是打擊別人一腔的熱血么。想歸想，他探頭去瞧洞內的情況，裏面有風肯定就能出去。片刻都不敢耽擱，到床邊將不語扶起來背到洞邊，棠狸率先跳下去，沒事後才把不語弄下來。
洞內伸手不見五指，想看清點東西比棠狸不吃徐福記糕點還難，幸而棠狸學聰明了，在跳下來之前用房裏的床頭桿和窗帘做了個勉強算是火把的火把，現在拿出來正好。
“你大爺的沒火啊！”等他拿出這個簡易火把時，他崩潰了，沒火還有個屁用！
即使這樣，棠狸還是沒有扔掉火把，憐惜地摸摸它，嘀咕道：“本少爺的第一次動手做的東西就這麼夭折了，本少爺很是鬱悶啊……”
重新背好不語，棠狸走了幾步，面前明顯是有路的，只是他看不見而已。最終憑着他堅強的毅力，走出了不到十米已經碰了牆壁二十八次。
“挖地道的人屬土撥鼠的吧！彎彎曲曲的找抽啊！”棠狸實在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一聲吵醒了他背上的不語。
“小聲點，快點燈。”不語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漆黑，以為自己還沒醒，搖搖頭又看時還是一片漆黑。
“真不好意思，這裏連毛都沒有。”棠狸聽到她醒還挺高興的，只是一下又失落了。
“嗯……”
“喂，別再昏了，我馬上就能帶你出去了，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棠狸一驚，她不會又意識模糊了吧，不過這回他一定要帶她回去。在他還在昏睡時，他就聽到了床邊不語的喃喃自語，她堅強卻也知道痛，也知道害怕。
“不來了……再也不來了……”不語半閉着眼睛，腦海里出現的是古香古色的長廊，一道紅衣一瞬而逝，墨瞳不帶笑意的他。如果死在這裏也算是好的，至少不用惦記紀無雙和紫檀了，只是還有執念，死心之前的執念，這就足夠讓她和閻王爺爭一口氣了。
棠狸眼前突然亮起來，他以為是要到出口了，結果卻讓人抓狂。這裏不是什麼出口，光是從牆壁上散發出來了，那裏鑲嵌着幾顆碩大的夜明珠，比火把還要亮。
“嘿，不語，這裏有東西，你看看嗎？”棠狸看見面前的石台上有一個錦盒，將不語放了下來，正好他也想歇歇了。他平時就沒做過粗活，頂多也就是提提筷子，端端茶杯。倒是和不語一起時候被迫幹些跑腿的活兒，可他也找人代替他跑了啊，雖然不語不知道。
棠狸靠在牆壁上休息，看不語好長時間都沒動靜，側頭正好看她在向石台爬，眼神專註地盯着上面的錦盒。
“哎呀，你就別亂動了，看你成啥樣了，我去給你拿！”棠狸又把不語弄回原來的地方坐好，看她熾熱的眼神還在盯着錦盒，轉而調頭去拿了那個盒子。
“你想要？”棠狸將盒子放在耳邊搖了搖，裏面什麼聲音也沒有。
“廢……話。”不語都要翻白眼了，身上忽冷忽熱的好不舒服，她身子也不是鐵打打的，奈何這位二世祖少爺一點也不體諒，大概也是因為他沒受過這種委屈吧。
“哦，給你。”棠狸無趣地將盒子遞給她，去擺弄牆上的夜明珠去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語有多痛苦，因為經受這些的不是他，他為什麼要難受或是體諒呢？聽娘說感染風寒也不過是小病，大夫開幾副葯就行了，所以不語能夠出去吧，只要她出去后找大夫不就行了。
“……”不語沒再和他浪費口舌，有這多餘的功夫還不如看看這盒子裏是什麼，直覺告訴她這東西肯定有用，至少它放這兒藏着就不一般了。
“喀嚓。”
錦盒在不語左右擺弄之下一聲清脆的開關聲響起，錦盒被不語緩緩打開，她以為見到的會是光芒四射，霞光照人的景象，這是不語幻想得到神秘寶物時最激動的場景。
“……”
當不語手裏拿着一張破舊不堪的羊皮紙時她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沒有價值連城的的珠寶！沒有獨一無二的秘籍！沒有改變她目前處境的東西！只有這張記載長生的羊皮紙！當現在真的得到了又有什麼用啊！感染了風寒連擦鼻涕都不夠看！自從她知道有這麼一破東西后就沒順利過，那麼多人想要？她現在已經有兩張了，等把第三張找回來就當著別人的面撕！
“你……在幹嘛？”棠狸從一邊走過來，他剛摳掉一面牆上的夜明珠，正準備去摳另一面兒的，這兒正好看見不語摔了錦盒，手裏拿着一張紙。她那樣子像是想把那張紙給撕了，可比劃了半天愣是沒動手，想是想通了什麼一樣平靜地把紙揣懷裏了，從他的角度看來，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快想辦法……出去。”不語懶得解釋，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剛剛頭又痛起來了，沒完沒了的。
“哦，對。”棠狸丟掉剛才的念頭，拿着手裏的夜明珠去找路了。不得不說這嬰兒拳頭大小的珠子很亮，很快他就發現了石台後面的一條隧道。陣陣冷風就是從那裏飄出來的，刺激得棠狸汗毛倒豎，脊梁骨發涼，興許是為了壯狀膽子，他大吼一聲：“喂！”傳出來的卻只有他的迴音。
“瞎叫喚什麼。”不語嚇了一跳，不滿地呵斥。
“嘿嘿，這兒有條路了，總算能出去了吧。”棠狸開心地吹了聲口哨，眉飛色舞的樣子想讓不語誇他，只是不語沒那麼好的興緻，只得扶她去了隧道邊。
不語迫不及待地就要往裏面走，就算現在沒力氣走路，只能爬也要爬出去，
“嘖嘖，等會兒。”棠狸讓不語不要動，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懷裏閃閃發光，粗略估計他摳了有十來顆夜明珠，這會兒照得他的臉發白。
“來，你拿着，我背你，出去后我們一人分一半。”棠狸硬是將夜明珠塞到不語手裏，背上她就往隧道里走。
“這些珠子好晃我眼睛啊……”不語此時是閉着眼睛說的，剛才這堆夜明珠離得她遠，她不覺得怎麼亮，現在她整個就一發光體！
“當然嘍，不然給你抱着幹嘛……”棠狸小聲嘀咕着，耳朵一痛，是不語揪着他耳朵死掐。
“你再說一遍。”不語剛才聽到他的嘀咕了。
“我說你扔了它吧，留一顆給我照路就醒。”棠狸果斷放棄價值連城的夜明珠，相較於這些珠子，他更希望不語能鬆手饒了他。
“不要，我拿着。”不語一聽要扔就心疼了，這些都是稀有的夜明珠啊，從足以閃瞎她狗眼來說就值得尊敬了。
棠狸也沒功夫再去說話了，反正他又看不到，一個勁兒地往前走就好了。幸好這隧道很正常，除了窄點，黑點，但它起碼是直的啊，和剛才下來的不一樣，走段路就碰一次頭什麼的真憋屈。
越到走到最後風颳得便越大，隧道還沒有到盡頭，看起來像是通向怪物的嘴。這讓不語想起了那天在小樹林裏遇到的龍，聽大祭司說它已經死了，不語不相信但又無力反駁，她很喜歡它暗金色的眼眸，高貴冷艷。不過這有什麼用呢？這雙眼睛帶來的一定是殺身之禍，要說誰能殺了它，只有舟信了吧，他是就是個沒人性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