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跳進洞裏，要不是手裏的燈籠，就跟瞎子沒兩樣了。
洞裏很寬敞，四周都是堅硬的岩石，一個角落裏還有石床，誒？還有石桌，石椅，石………
“啊！什麼玩意兒！”不語尖叫一聲，手裏的棍子打了出去，師父教導過，不管是什麼東西，你都得先發制人。
“哎喲，疼死嘍………”黑暗裏傳來顫抖的人聲。
不語花了三秒回過神，舉起燈籠照去。一個面部表情明顯疼得扭曲，捂着頭叫的白髮老頭在地上滾來滾去。
她剛要過去，又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他娘疼死人啦！他娘疼死人啦。”這有兩個人？不語又嚇一跳，以極快的速度照向聲音來源，看清楚后，摔燈籠的心都有了。
說話的是只五顏六色的鸚鵡，拽得跟二百五一樣，區區鸚鵡都敢來叫板，一會兒把你毛拔了。
不語黑着臉不管這隻畜牲，低頭去看地上打滾的老頭，心裏有些愧疚，下手重了點。
老頭白髮蒼蒼，鬍鬚也是白的，和師父有得一拼，湊近些再看，他身上他穿的也是道服！雖然髒了，但的確是道服！
她急忙走過去，但還是不敢碰他，道：“老頭？老頭？老頭！”
老頭停止了滾動，看着不語愣神。不語這才看清他的臉，蒼老的面容下，一雙眼睛銳利得驚人，不像是老糊塗。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輕輕道：“老頭，你是誰？怎麼被關起來了？”
“老頭是誰？老頭是誰？”不知好歹的鸚鵡飛了過來，開始學舌。
這時候老頭一把拉過不語的手，力氣大得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道：“哈哈，等來了，等來了。”
不語抽出手，心疼手上捏出的紅印子，皺眉，道：“等什麼？你是誰？”
老頭瘋瘋癲癲地在她身邊亂轉，嘴裏念念有詞，然後向石桌跑去。不語有些納悶，這老頭到底是瘋子不？交流起來會不會很難？想着便提着燈籠跟上去。
鸚鵡撲扇撲扇一下翅膀，跳到燈籠上，叫：“餓死啦，送飯的死啦！………”這鳥學成精了吧！不語驚訝地甩了甩燈籠，不敢太使勁，免得又給弄滅了。但死鳥就是甩不開，跟牛皮糖一樣，甩下來粘上去，甩下來粘上去………
沒功夫再去和它耗，不語連鳥帶燈籠向石桌走去。
老頭在石桌上瞎鼓搗了一陣，不知從哪拿來一支蠟燭，點燃后勉強照亮石桌。好奇怪，這個地洞明顯是關人的，他哪來這麼多東西，還附贈一隻鳥？想着，不語悄悄地走過去，如果不是燈籠上的鳥，她完全可以做到悄無聲息。
老頭髮現不語跟着，沒什麼反應，在石桌底下摸索着。她這才發現，老頭的石桌上，並不是空空如也，還放着一本書，沒有封面，上面佈滿了灰塵。正要翻開書來，老頭好像摸着東西了，“喀嚓”一聲，石桌上升起了一部分。
還有機關！這真的是個普通地洞？捏死那隻鳥她都不信，不語後退一步，離石桌遠點。
老頭從石桌下摸出一張破舊的圖紙，拍拍桌子，石桌恢復原樣。他看起來很激動，拉過不語來到書前，道：“女娃子，看看，你知道這個不？”
不語又倒抽一口冷氣，他力氣真不是蓋的，道：“您行行好，我胳臂快斷了！”
老頭耳充不聞，道：“這是好東西，你可以拿出去！”
不語呲牙咧嘴，道：“你是誰啊？怎麼在這兒，你先告訴我好嗎？不然我走了！”
老頭突然沉默了，緩緩鬆開手，嘆口氣，道：“女娃，如果你真要知道，去看看桌上的那本書吧，我年輕的時候怕自己在這兒呆到忘了，也怕自己熬不住瘋了，寫下來給後人看的。”
不語起身去翻剛才沒有翻的書，書頁已經泛黃，只能輕手輕腳地翻，生怕它就碎成灰灰了。書都成這樣了，真不知道他在這兒呆了多久。
書里講述的日子是太久以前，大概是這樣的：
他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在武夷山上，被流雲觀的青雲道長撿回，他和另一個孩子被青雲道長收作弟子。
轉眼，他們都長大了，當初的那個孩子是他師兄。
一天，他和師兄在山上發現了一個天然的溶洞，他們在裏面找到了一張羊皮紙。欣喜地發現裏面寫的東西如果是真的，可以讓人青春永駐，長生不老。
無論是誰，面對這樣的誘惑都會忍不住嘗試，於是他和師兄開始按照羊皮紙上的方法去做。
他們做成后都不敢先拿自己測試藥效，就找來了代替品，一隻鸚鵡。讓鸚鵡喝下藥后，沒有發生什麼，他們當時還年輕，並不着急結果。
等到幾年後，青雲道長歸西，流雲觀交給了師兄打理。而那隻鸚鵡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沒有絲毫變化。他和師兄都欣喜若狂，因為他們找到了長生不老。
他們當年年輕氣盛，帶着長生不老的葯要求面聖，見到皇上后，他們獻上了葯。皇上信以為真，喝下后，氣色果然好了不少，皇恩浩蕩下封了師兄做國師。
才開始的幾年裏，皇上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沒有生過一次病，而且很年輕，但過後的幾年裏，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皇上下令讓師兄查明原因，找出解決的辦法，不然就殺了流雲觀的所有人。師兄知道后，他先是查看了那隻鸚鵡，可是鸚鵡一點變化都沒有，這說明葯沒有問題。他和師兄都覺得奇怪，但不敢妄自揣測，所以師兄只好趁自己還是個國師，帶上流雲觀所有人逃到武夷山隱居山林。
而他自己卻不甘心，不顧師兄的阻攔，帶着羊皮紙獨自下山回到皇宮。沒想到皇宮變化得如此快速，不過是數月已經改朝換代，皇位上坐的已是另一人。他到了夜裏潛進皇宮，費盡心力地查找答案，當他找到真相時，卻偏偏被人發現了。他怕羊皮紙落到他人手裏，就將它分成了幾份，一份藏在後宮一個妃子的花瓶里，一份在逃亡路上時藏在了華山，還有一份卻因為他的疏忽掉在了山崖下，無奈之下草草畫了一幅地圖記下了那個山崖，還作了記號。
終究他雙拳敵不過多手，被皇宮大內高手抓進了大牢，皇宮裏的人各懷鬼胎，認出他是國師的師弟，嚴刑拷打后沒問出個所以然，但又想要知道長生，索性判了永生監禁。
看到這裏，就沒有再寫了，不語心裏一驚。這裏講述的流雲觀和她在師父那聽到的一樣！還有師父當國師時的那些破事，也一樣！她清楚這些事師父是不會隨便說的，就連她自己也是纏着師父幾個月了，他才講了一部分。
這麼說來，那老頭就是師父的師弟？
不語僵硬地回頭，去看那老頭，道：“你認識流雲觀的清風道長嗎？”她說的清風道長是師父的名號，如果老頭真是師父的師弟，就算是在這地洞裏呆了幾十年什麼都不知道，也該知道他師父的名號。
“清風，他的名號，怎麼會不知。”老頭回憶了一會，“你又是從哪知道的？”
她這回是真的確定了，艱難地開口，道：“師叔，我是他的徒弟，不語。”
他驚訝地看着不語，大笑起來，道：“哈哈，雖然不知道你怎麼來這兒的，但不枉此生還能見到他徒弟，他還好吧。”
不語點點頭，想起師父時常嘆氣，也許是是因為這個不省心的師弟吧，道：“他好的很。”
老頭欣慰一笑，又拿出了剛才破舊的紙，道：“那就好。這是其中一份羊皮紙藏匿的地圖，你拿去吧！就當是師叔給的見面禮吧。”
不語盯着那塊圖紙，雖然已經破舊不堪了，但被老頭像珍寶一樣握着，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道：“師叔，和我出去吧，既然有人吃過那葯都沒長生不老，我就不要了。”鬼知道長生不老葯是真是假，如果她吃了沒幾年就歸西，怎麼辦？到時候在地府和紀無雙說：喲，真巧啊！然後自己都沒臉說自己是怎麼死的。
老頭沒想到不語會叫他出去，一把年紀的人了反應不過來。他本就沒想過此生還能再出去，突然蹦出來一個不語輕鬆地告訴他，你出去不？是個人腦袋都會空白一陣子，老淚縱橫，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沒有人會讓你找到這兒來吧？我還能出去嗎？”
面對老頭可憐兮兮的問題，一股正義之氣直衝不語腦門兒，道：“師叔放心，我是走您正門兒來的，您要是想出去，沒人敢攔你。”